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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的叫声破坏了欣赏凤凰山公园雨中风景的雅兴,笔夫看了看屏幕显示出来的号码觉得陌生,便唠叨一句:"谁呀?"然后,打开翻盖,按了一下接听键:"你好,我是笔夫,请问?哦,是你呀,于红。正月初二回来的,带孩子给她外婆、外爷、妈妈拜年。对,她也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邀请我们到你父母家去做客?喂,时间很紧张,抽不出空去拜访你的父母,就免了吧,啊?!我和娅子谢谢你们的盛情。下次吧,啊?!" 不待对方再说话,他就将电话挂断了。几分钟后,于红又打过来了,他没有急着接,征求苏小姐意见道:"去,还是不去?你拿个注意。" "你的意见呢?"苏小姐也没有主张,"你认为可以就去,认为不妥就推卸,我无所谓。" "问你啦,小姐?"他强调,"去,还是不去,给个明确表态,行么?" 苏小姐想了想,郑重其事道:"不去为好。" "那好。按老婆的意思办。"他说。接着,他打开电话翻盖,拒绝于红道:"对不起,于红,实在没有时间,还有好多事情要办,所以谢谢了。"不待于红再说话,便又挂了电话,并关了机。 当两个人饥肠辘辘地回到宾馆时,于红已经等候在了大厅里,将他们逮了个正着,这使大家都感到很难堪。于红内心里埋怨道:"你们不想接受邀请没关系,用不着撒谎呀。"因为苏小姐在场,她没有把怨气表达出来,而是关切道:"下这么大的雨,回来也不打的,衣服都淋湿了。"她把眼光落在苏小姐脸上,继续道:"苏小姐,山里的冬雨会捉弄人哟,感冒了,就会失去很多快乐。" 苏小姐忙"救驾"道:"没关系,我们的身体都挺棒,没那么娇气,不会轻易感冒。对不起,于小姐,的确没时间到你父母家做客。" "晚上还要赴约吗?"于红问道,"晚上,给老人家一个敬地主之意的机会,行不行,苏小姐?于家和笔家有着不同寻常的交情,聚一聚是老人家的心愿,我又不好违背。" 苏小姐看着笔夫,希望他拿主意。"不好吧,人家都说好了,怎么能够随便食言呢?"笔夫依然撒谎,"于红,心意我们领了,这次就免了,好吗?" "不能免。"于红用近乎祈求的眼光看着笔夫,"过完节,你到北京工作了,回成都的机会都很少,再回到北川的机会就更有限了。这次不表达一下心意,父母可能就真的再没有机会了。理解两位老人的心,好么?你不至于还有成见吧,这么多年了,他们不再计较了。" "先上楼,到房间里再商量,不能就站在大厅里说吧。"笔夫回答,他觉得内疚,不好意思见于红的父母,"到房间里再说,啊?" 三个人同乘一班电梯到达了五楼。打开518房间的门后,笔夫冲两位女士说道:"请进。"待两个女人进入房间后,他才尾随着进入到房间里,沏来茶水,并各自削了一个红富士苹果,然后,坐在于红对面的一把椅子上,解释道:"这次还是免了吧,我们真的有许多事情要办。" "笔夫,你拒绝的理由非常勉强,无论办什么事情都得吃饭呐。吃饭,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一个小时足够了,不至于因为忙碌就连吃饭都取消吧?"于红的脸上露出了不满,抱怨起来,"不领情,你就明白点儿说出来,我用不着跑这一趟,更……" 苏小姐觉得自己暂时回避较妥当,于是,打断了于红的话:"于小姐,你先待着,我回房间换一件衣服去。"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516房间。她给笔夫发来了短信:"实在推不掉就答应了,免得大家不高兴,我也饿了。" 不几秒,笔夫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声音。他看了一眼,向于红招呼道:"我方便一下,请稍等。"说完,便进了卫生间,给苏小姐回复道:"请老婆稍安勿躁,打发走于红就解决你饿肚子的问题。"然后,又回到房间,说道:"对不起,于红,我们有事情要办,还得出去一趟。下次吧,啊?!" 见如此情景,于红留下了眼泪,只好离开518房间。笔夫从衣兜儿里掏出一个纸巾来,递给她,安慰道:"何必呢,你?" 于红生气了,没有接纸巾,径直走向了电梯。送走于红后,笔夫双手紧紧地抱着头,横躺在床上,一脸凝重的表情…… 令笔夫没有想到的是,他一气之下到客厅睡觉的举动,彻底击怒了妻子。夏茜几乎小声哭泣了整整一个夜晚,也似乎想明白了:"笔夫并不在乎自己,尽管非常爱他。"她不愿意再逆来顺受了,决定改变笔夫,第一个行动就是主动理睬他,迫使他向自己道歉。她想,只有这样,才能够制服他,否则,他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失去控制。第二天,她将女儿和保姆带回了娘家,并且下定决心:笔夫不登门道歉,坚决不回家。 下班回家后,见妻子没有回家,保姆也没有身影,屋里冷冷清清,一点都没有生气,笔夫便打电话到岳母家询问。接电话的正好是保姆:"噢,是笔叔叔哇。阿姨、尧尧都在这里。吃饭了吗?阿姨生气了,你来道个歉吧,她……?" "你们是不是就住在那儿不回来了?"笔夫感觉到有些不祥,问道,"阿姨是这意思吗?" "我……"保姆吞吐其词道。 "那你就给阿姨说,让她永远住那儿,等着我下辈子去道歉!"笔夫从保姆支支吾吾的回答中明白了妻子的想法,生气地吼叫道。随即,"啪"的一响,扔掉电话。 保姆感到非常害怕,放下电话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夏茜的房间,吞吞吐吐地将笔夫生气的消息告诉了夏茜:"阿姨,我们回家吧?叔叔生气了,把电话都摔了,还说……" 夏茜也气不打一处来,问:"他说什么?" "说……"保姆仍然吞吞吐吐,"说,不会来道歉。" "反了!"夏茜咆哮了起来,"以为他是谁啦?!贫民一个,还想本姑奶奶……算了,不关你的事,去做事吧。" 夏茜气得直转悠,看什么都不顺眼,也再没有心思逗女儿乐了。她乱扔房间里的东西,吓得女儿"哇哇哇"地大哭起来,这更让她心烦意乱,便冲女儿吼叫道:"哭哭哭哭!哭什么呀,哭?"接着,气急败坏地走出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吓得女儿魂飞魄散,女儿的哭声更加尖利和凄惨了。 "干什么呀,干什么呀?"客厅里的夏母也被吓了一跳,吵嚷了起来,忙进屋将外孙女抱在怀里,一边骂女儿,"你生什么气,把外孙女吓成这样,吃饱了撑的呀?" 见女儿坐在沙发上委屈地流泪,更加着急,边骂,边问:"你说呀,死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把保姆吼过来,问:"你说,她到底在发什么疯?" 保姆只好把事情的经过如实地告诉了夏母和夏父。夏母暴跳如雷地冲夏波吼了起来:"这就是你一心想培养的好女婿?还没怎么着呐,就沾花惹草,要蹬小茜,吃水忘了挖井人了?这倒好,这倒好?!"夏母不知所措了,抱着外孙女,坐在了沙发上。 "吵什么,吵?!"夏波也叫嚷了起来,把脸转向女儿,"逮着了?"接着,把眼光投向夏母:"吼什么吼,好听呐?!这是机关家属院,你们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随便张扬?有你们这群没有脑子的人真是让我心烦!!"他把手中的茶杯一扔,站起身来,走进了房间。那只被扔在地上的茶杯"哐啷"一声破成了碎片。 夏茜觉得丢尽了面子,把气洒在了保姆身上。她把保姆叫过来,什么也没说,便"啪"的一记耳光打在保姆脸上,吼道:"滚出去,永远别让我看见你这个践货!我男人粘哪朵花,惹哪棵草了,让你胡说八道,嚼舌根儿?滚!" 保姆的眼泪一下子扑出了眼眶,她被逼离开夏家。因为实在没地方可去,也不能回自己乡下的家,只好又回到了夏茜在税务局的家。在房间里,她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她留下了一封信,便离开了北川市。在信中,她写道: "尊敬的笔叔叔、夏阿姨。我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这个月的工资,不要了,就算我给尧尧买一个礼物留着纪念吧,因为,我和她之间已经建立起了很深的感情,有点放心不下。夏阿姨,虽然我家穷,非常需要这一个月的工资,但还是决定放弃。在尧尧出生时,我就到了你们家,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产生了很深的感情,因此极不愿意离开,尤其不愿意不辞而别。离开时,我把四年多时间的感受讲出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说心里话,让你们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夏阿姨、笔叔叔,我不爱说别人的空话。昨晚上,是无意间才把你们之间闹矛盾的事告诉给了夏爷爷他们的。说实话,我不想,但他们逼问,我又不能撒谎,只好把你们吵架的事情如实讲了出来,没想,惹下了大祸。夏阿姨一气之下打了我耳光,也将我赶出了门。夏阿姨,其实,我理解你的苦处,想帮你解脱,但又无能为力。这几年时间里,我觉得你们是非常幸福的,虽然最近闹起了矛盾,但这在农村是再小不过了,也可以说根本就不是矛盾。为什么间闹这么点矛盾,就不能相互让一下步,非要激化矛盾呢?如果农村的人遇到这点小事就闹得不过了,那么农村就没有家庭可以幸福。其实,笔叔叔是非常在乎夏阿姨的,要不,他不会打电话过来。夏阿姨,为什么非要让他道歉呢?赌气的时候,让一个男人来道歉,现实吗?男人都非常讲究面子。笔叔叔,我了解你的心事,觉得生活在夏家有些自卑感,心理压力非常大,想靠自己的能力去创造一番事业来证明你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在生活,不低人一等。其实我是有同感的,在你们家,尽管是劳动,但仍然觉得低人一等。即便这样,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顾忌这些东西,关键的不是别人怎么去看待,而是你自己怎么去对待。只要自己不认为低人一等,就没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就不会对夏家人说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神经质。也许‘神经质’这个词用得极不准确,但你确实是这心态,我也同样有过。笔叔叔,你喜欢夏阿姨,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影响感情呢?这样做,值吗?相反,我觉得这样做,你就是个傻瓜。你们是一家人,接受夏家的恩惠都是理所当然的。夏阿姨非常爱你,很忠贞,失去她,你会后悔。听我这个农村保姆的一句劝慰吧,笔叔叔,给夏阿姨道个歉,让她回家……" 看完这封信后,笔夫觉得这个乡下小保姆的话很有道理,于是,打电话到夏家,想给妻子道歉,请求她回家。不巧,接电话的是夏母,话刚出口,就被堵在了嘴里。在电话里,夏母说:"笔夫,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想拿夏家的人开刀,来个大义灭亲?我明白地告诉你,必须来把事情说清楚,否则就别想再跨进夏家的门。以为是谁呀?吃着夏家的,用着夏家的,还想造夏家的反,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不来解释清楚,和你没完!" 发泄完毕,便挂断了电话。一阵刺耳的芒音,传进了笔夫的耳朵里,他失意地放下了电话,麻木地坐在沙发上,竟然忘了去上班。直到家里的电话再一次响起,他才回过神来,出门上班去了。 "怎么搞的,你?"到单位时,从事房地产开发的两个朋友王敏和高天已在他办公室门外等得不耐烦了,一个劲地数落起来,"不是约好今天到我们公司现场办公吗,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老弟,你有些过分了,让我们又跑上这么一趟。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他一边用钥匙开办公室的门,一边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早晨确实遇到点难事情。不过,你们的事情我没有忘,也没敢忘记。"将王敏和高天迎进屋后,他问:"哥们儿,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王敏率先开口道:"昨天,听说你哥哥要回国在杭州建公司,这是真的吗?而且还听说差一笔款子,你正到处求神拜佛?" "对。"笔夫点头,一副无奈的神情,"你们消息挺灵通啊?怎么知道的?" "生意人嘛。"高天一副得意神情接嘴道,"怎么样?问题都解决了?" "什么意思,你们?"笔夫问,"别打哑谜,想帮就明说,但只能借房产向银行作抵押,不需要现金借贷,五年之内归还房产。如果肯帮忙,我们用立公司的一部分财产,作保证。" "不要现金?"高天皱眉问,"我们不需要你付利息?" "也不要。"笔夫的态度很坚决,"如果借了现金而且还不支付利息,那就实质上是收受贿赂。哥们儿,我虽然穷,但违法的事情决不做。" 两人想了想,几乎同时点头道:"行,就借房产给你。" 笔夫伸出一只手来,"啪"、"啪"两响,分别击了王敏和高天伸出的手:"谢谢!" 两个朋友回答:"客气就不是朋友。" "中午,我们聚一聚,不算受贿吧?"高天诚恳地邀请道,"有空吗?" 笔夫想了想:"好的,感谢你们,饭钱由我出。" "算了吧,不忍心吃你的工资,不然没法向老婆交待。喂,也叫上老婆,省得回家再做饭。"王敏提议道。 笔夫考虑到正和老婆闹着矛盾,便说:"算了,下次叫她一块儿。正在和我闹别扭呢。" 两个朋友面面相觑后,只好点头同意。送走两个朋友后,笔夫才突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向更多人透露正在筹资办公司的事,因此,觉得有些蹊跷,想弄个明白。他想起了于红那晚的话,料想是于红告诉王敏和高天的,便想证实一下。"喂,计委吗?请找一下于红。"他拨通了于红单位的电话,对接电话的人说道,"我是银行的,有紧急事情需要找她,请你帮忙叫一下。谢谢!" 不多一儿,于红的声音传了过来。他问道:"有件事情我想证实一下,可以吧?" "什么事情?"于红问,"重要么?" "嗯,非常重要。"笔夫说,他将两个朋友主动帮助自己解决筹资困难一事讲述了一遍,问道,"我想,除了你,没有其他人会告诉他们。是你吗?" "怎么,怀疑他们的忠诚?"于红没有直接回答,"相信他们,绝对最该信赖的朋友,即便把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出卖你。" "这么说是你告诉他们的,对吗?" "不知道。"于红扔过来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她为什么要无怨无悔地帮助自己,笔夫不明白。几乎每次遇到棘手问题时,于红都帮他解决了。在他心理,于红和夏茜是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女人,夏茜总以自己为中心,期望笔夫服从自己,而于红却以笔夫为中心,认为自己应该服从笔夫。也许正是感觉到了于红的这一优点,每当遇到困难时,都乐意告诉她而不是夏茜。有时候,即便把事情告诉给了夏茜,他也没期望获得帮助。时至今天,他认为自己潜意识里还爱着于红。当初,和夏茜之间的所谓爱情,其实是一种和其他女孩一样的平常情感,和于红之间才是真正的爱情,他后悔对于红的背叛。其实,于红的人生轨迹应该是一条非常漂亮的路线图,并不应该像现在这么暗淡,是自己毁了于红漂亮的人生轨迹,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别无选择,只有让一切继续着。人生有时真是耐人寻味,想变好,它却偏偏向着坏的方向发展,让人无赖和无助。他不希望和夏茜之间演一出感情悲剧,于是拿起电话,拨通夏家。 "喂,找谁?这里是夏副市长家。"电话通了后,妻子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是我,小茜。"他说,"我做错了,带着女儿回家,好吗?求你了。" "噢,是你呀。"夏茜的声音低沉了,"还知道道歉啦,你?在哪儿?" "办公室。"他如实告诉妻子,"回家吧,啊?!" "好吧。"妻子的气也消了许多,"保姆在家吗?" "走了。"他回答,"今天早晨,还留了一封信。抽时间我去把她找回来就是了。" "今后,不准气我了,行么?"夏茜在电话里要求道,"知道我多么难受吗?" "好,我不气你。"他保证道,"中午王敏和高天要请客,你把女儿带上到我办公室来就行了。" "好吧。"妻子答应了,"还有事没有,你女儿在闹了。" "没有了。"他回答,"挂电话吧。" 这天中午,当夫妻俩抱着女儿出现在约定的就餐地点时,两个朋友傻了眼:笔夫不是说正在和妻子闹矛盾吗?这下两人又一块出现在面前,而且看不出闹矛盾的一点点迹象。 "你呀,真会玩生活。"王敏向笔夫开玩笑道。 笔夫心领神会,回答道:"哥们儿,啥意思?认为我在撒谎,对不对?" "怎么会呢?"王敏点题道,"压根儿就没拿你的玩笑话当真。夏夫人这么有风度,善解人意,你怎么舍得和她闹别扭,她又怎么会和你计较?你说,夏夫人,是这个理儿吗?请请请,夏夫人,难得请到,你到场使我们的聚会棚壁生辉。" 席间,王敏和高天无意中又谈起了借房产的事。夏茜感到诧异,问笔夫:"你真的要担这么大风险筹资办公司呐?" 笔夫没有回答,忙给朋友们使眼色,示意别当着夏茜提这件事。王敏赶紧挽回话题:"这不才提起这事吗?我们也怕风险,今天就是向你们道歉的,希望理解咱哥俩的难处。来,为了表示歉意,我先敬你们一杯酒。" 听王敏这么一说,夏茜放心了,她端起杯子,也示意老公端起了酒杯,接受了王敏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