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路上》(1) 打工族来自五湖四海,是当今社会最低层的奴隶阶级,在这个踏足是金的大都市里,它没有任何身份和地位,象征着它的只有职业介绍所里,那一张张白纸黑字的招聘牌。 外来打工族,流动性很大,犹如一股洪水,来得猛去得快,总是被那些大字不识却腰緾万贯的土豪们所筛选着,在这二十年前,九十年代的中国,以火车般的速度,持续演绎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国家人才济济,国家机构也早已人满为患。不幸的七零后啊,也是幸运的罢,再也不要为高三那纸命运判决书,而紧张得焦头烂额以及精神崩溃了。这也决定了今后的我们,英雄难重论罢。 我们带着自以为是的才华和天真而来,英雄的梦想就在这里展开,大学文凭的狂傲劲,只因为来自社会的一张脸或几句话,就已决定了它或高或低的潜在观,继而来之的是梦想里的长途跋涉,我们在这个新生的历程里,沉淀着经验和心机,或有硕果累累的,也有伤痕倍增的,只是我们都已经磨去了,来时的天真和稚气罢。 卢富强和冷英英是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因俩人早已心生爱慕,在高中快要毕业之季,却也早早的坠入了爱河,随着年龄的增大,想多在一起独处的欲望也就更强了,再加上这些年来,读出书来也没什么分配,还得靠自己寻出路,摸爬打滚去。 在学校公开谈恋爱,是不自由的,必究他们的年龄还尚小,两个年青人决定了,考过毕业试之后,就直扑南下打工,这些个事是不能告诉父母的,卢富强是独生子,爸妈是绝对不同意的,也绝不允许这么小就谈恋爱,对于他来说,这些事都在秘密进行着,如果中途缀学,多少会伤到父母的心,冷英英就不同了,家里有弟妺四个,她是老大,家里境况也不宽裕,为了他们读书,父母在外也借了不少的钱,只是她成绩向来一直都很好,父亲也一直咬着牙关,硬是没叫她退学,而她也这样心安理得的读了下去,只是为了将来有点知识能有个好前途罢,听他们打工的回来说,在外面也是要有知识的,有知识才能找到一份好一点的工作,现在她不想再念下去了,读到高中已经足够了,爸妈的负担都已经这么重,她怎么再好意思读下去呢,大学是决定没指望的了,就不知道卢富强会怎样,会如他现在所说的么?还有一个学期就该毕业了,许多同学都在紧张的复习着,补课的时间也格外的多,她是没心思凑分子了,对老师说,家里给不了补习费。卢富强并没有落下什么课,补习费也交上了。 这是九六年的秋天。 "英,你在想什么呢?""没。"这是一个愉快而又多愁的星期天。 秋日的暧阳高挂着,照着一片片已熟透了的稻谷,那金黄色的谷浪,向四周飘散着清甜的稻香,卢富强和冷英英四肢伸展,仰面躺在一座小山丘里的小土坪上,山丘上的權木挂着稀松的几片黄叶,一簇簇长而茂密的枯草,仅泛着中间的几点翠绿,只有那几株零零落落的松柏,继续展示着它四个季节的春色。 修水高中教学楼是一座六层大楼房,座落于修水县城中心,教学楼相隔三个楼梯口,每个楼梯口相隔两个教室,教学楼的两侧,是男女两幢四层楼的宿舍,外围用两米高的围墙包着,围墙上面密集的安插着,三寸来长尖尖的玻璃碎片。围墙中间是一道电动伸缩栏,伸缩栏的左侧,设了一个保安亭,白天黑夜有两个保安轮班守着,进入伸缩门就是操场了,操场中间的两侧设着两个铁杆子的投篮架,下课了,这里就是学生和老师们的娱乐场所。 卢富强和冷英英家隔县城有一百五十多里路,卢富强住在一个名叫大桥镇的小镇上,这个小镇上的一把手就是他老爸,老妈也在大桥中学教书,冷英英也是大桥镇的,但却没有住在镇上,她家隔镇上还很远,步行五里路的山路,还得坐几个站的车,才能到镇上去守到县城的车,但她从小一直寄住在外婆家,外婆家离镇上并不远,镇上到县城只有两趟车,早上八点至下午二点钟的,车程在四个小时左右,所以离校太远的学生,礼拜天一般是在学校寄宿的,直到寒暑假日才返回家去。 这个小山丘离学校也有五六里路的路程,叫土垅山,山丘下面是几垅梯田,有梯田的地方叫借谷垅,现在借谷垅里到处呈现出一片金黄,在土坪上看去,就像一条金龙一直延伸到谷底,这里好些学生是不知道来的,除非是居住在这一带的学生,这是一个叫梨香坳离县城中心不远的小乡村。 就在上个学期的一天,冷英英患有高血压的外婆,粹然逝世了,也许换一个人来说,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但外婆的死对这个十七岁的女孩来说,无疑是一份沉重的打击。冷英英在七八岁时,家境过得寒碜的冷天宝家,不得不把自己的大女儿送给岳父母抚养,冷家三代都是一脉单传,父亲在他八岁的时候患上了肝癌,几个月后带着对人世间的牵挂,掉下两行清泪,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母亲在年青时,也是身强体壮的,但把他们拉扯大后,身上也落下了不少的毛病,二十多年来的咳嗽一直伴随着她,母亲是个可怜的人,冷天宝上面还有四个姐姐,母亲把他们五姐弟拉扯大,一个女人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上面还得奉养公婆,母亲为了他们,不肯另寻改嫁,只怕他们跟了过去受苦,这几十年来,一直守着寡,把一个男人的活都干透了。冷天宝十九岁的时候,经村里热心的张大婶张罗,把大桥娘家邻村的一户王姓人家的女儿介绍给了他,岳父家本是不愿意的,有谁家的女儿愿意倒着往山里赶,但女儿红燕跟他一见就认可了,怎么也拉不回了头,没奈何,只好让女儿跟他到山里去了。他跟红燕成亲以后,连着生下三个女娃,母亲一直眼巴巴盼望着能生下一个男孙来,当第四个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家里的困境让母亲有些担心,老人家总想把孩子挂出去一个,但夫妻俩终究是舍不得的,只好把大女儿英英带去岳父家抚养,幸亏第四胎如母亲所愿,生下了个壮壮实实带把儿的。岳父母生养四个儿女,大女儿红燕,二女儿红梅,三女儿红喜,老四是个男娃儿叫瀚林。老二老三已陆续出嫁,只有瀚林还未成婚,那时老丈人的家境还算好,再加上心疼自己的女儿,硬是把英英带到读完了初中才返回家去,近几年来,瀚林的孩子也大了,岳父岳母逐渐也老了,岳父虽然身体还算健朗,但岳母却患上了高血压,天天得吃着药,他们早就没能力为他家分担什么了,岳母虽然每天都吃着药,但今年上半年还是不幸的去世了。 冷英英是接到外婆去世的消息后,心里难受得慌,落下了两天的课,只想让一个人躲起来,静静的顺着心情默哀,对于这些,卢富强是知道的,但不想去打扰她,当有种心情只属于一个人的时候,任谁也走不进去,扯不开来。因为有种疗伤的过程,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语言,而他只要在身边静静的呵护着就好。 住在梨香坳村的闺蜜李静,礼拜五的下午并没有回去,只是叫邻村的同学带了个信给她爸妈,礼拜六的早上,硬是把冷英英拉到了这个名叫土垅山的小山丘上,那时借谷垅的田里也到处呈现出一片金黄,但不是稻谷,而是油菜花。 她们在小山丘的草坪上躺了一会儿,李静拉着冷英英又奔下了山,跑到油菜田里去了,油菜田里的土还有些湿,李静只好又跑回山上折了几枝松枝来,跑到开满油菜花的田中间,把油菜拨散开来,用松枝铺在了地上,于是俩人就一人一条缝躺了进去。李静的嘴上叼着一根草,双手握在胸前,把一只脚架在另一只躬起来的脚上,悠哉的摇着,冷英英双手捧着后脑勺,笔挺挺的躺着,两人闻着花香各怀心事,李静畅想着高中以后的未来。冷英英望着辽阔的天空,周边是一层层绿色的屏障,似乎笼罩在一块金色的布幔下,她躺在屏障里,嗅着泥土的芬芳,眼睛跟随着几朵飘荡的白云,心情也不禁开阔了许多,少女的心思也如夕阳的色瑟,在水波上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