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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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月，天黑得早了些。夕阳照在飘满垃圾的河面上，一片赤红，愈发显得污浊不堪。李娥的家，就在桥头边上，院子里堆满了各种瓷砖，也有大理石。黄金周一过，天气依然有点燥热。李娥起身向屋外的小河走去。＂回来早点吃饭哈，睡早点，别耽误了明天的火车＂。母亲葛五妹说。她已年过半百，戴着发套，是真发还是假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脸上早已留下岁月的痕迹，用李娥的化妆品，也遮掩不住条条沟沟。李娥是她的大女儿，高中毕业后就到上海打工，学化妆品美容。她容貌秀丽，脑子也很机灵。店里的小姐妹数她月提成最高，干得好一个月有三五千元工资。这次黄金周回家休假，有人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对象是斜对门老王家女婿的老表张家小毛。
提起这张家小毛，镇上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孩子八九蛇年生人，外表与常人无异，因他母亲身体一直病弱，未足月便早产，先天不足，是个弱智儿童。医学上称着脑瘫，说话倒是会说，但别人说什么，他就跟着说什么，且杂乱无序，比如别人问他几岁，他就说＂你几岁＂，不知道的人倒好办；别人说＂给小毛娶个老婆＂他就说＂给你娶个老婆＂，这个就麻烦了，牛头不对马嘴。小毛的长处就是，心地忒善良，乖巧老实。街上的人欺负他，他从不还嘴还手，不惹事，让他老爸张永田瞧了辛酸，暗暗发誓要让儿子过上让别人羡慕的生活。小毛除了大字不识，不数数以外，其他方面还说得过去。比如开车，骑摩托，干体力活，都肯干肯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更不在话下。
时光悄悄到了传说中的世界末日2012年，张永田也日渐紧张起来，自家从十里湾搬到镇上已有好几年了，湾里的后生比小毛小的，也生了孩子，会叫爷爷奶奶了，自家的小毛还屁事不懂，何谈男女之情。这些在别人家再简单不过的事，到自己家总这么难。张永田今年48，相貌堂堂，口齿伶俐，头脑灵活，还写得一手好字，聪敏如斯，怎的生了一个木瓜小毛？他原来做建筑装修，这几年镇上搞开发，赶上时机好，发了财，去年赚了小几十万。镇上一些无事打野的女人早就瞄上这个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的张老板。
这几年张永田总寻思着给小毛找一个身体健康头脑灵活的媳妇，生一个健康正常的孙子，趁着还年轻，帮小毛一把，把孩子养大了好接上头。可到哪里找这样的姑娘呢？谁愿意嫁给他这样的弱智儿子呢？小毛连1-10都不会认、不会数。更别说用手机发短信，上网聊天刷微搏了。＂有人从人贩子手里买女人，我家境殷实，还不相信找不到一个媳妇，碰得巧，说不准还找个好的。＂张永田心里发恨地想。＂只要身体健康，长相一般就行。＂他受够了他老婆病弱的苦了，＂打麻将和牌只要一支，搞不好还杠上开花呢！＂还真有很多人來给小毛说媒，张小毛是个小富二代，好事办成，媒人的油水自然不少，她们想千方、设百汁，对姑娘这样说：＂这伢老实本份，善良勤快，家境又好，有房有车，公公会找钱，婆婆会带伢，一生衣食无忧……＂这话倒也不假，可姑娘看到小毛那略显呆滞的眼神，语无伦次的嘴巴＂我不说老婆，养不起＂，姑娘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弄得人好不尴尬。张永田真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揍他一顿，但看他那可怜的样子，心又软了。张永田开始给儿子洗脑。小时侯别人逗他说，＂小毛，给你找个老婆，要得哪？＂他就告诉儿子，不找老婆，养不起。这倒成了木板钉钉，直到二十三四岁还是，不找老姿，养不起，要吃要穿的。＂别人再说要帮你找老婆，你就说要得要得，多大人了，找得，带我看看，晓得吗？＂＂晓得。＂
九月底，张永田手下有一个叫田胜利旳，对他神秘地说；＂嗨，张哥，老李家的女儿从上海回來了，休国庆假，和你家小毛年龄相仿，去说说看？＂张永田一拍大腿，＂哎喲，真是的，我怎么没想到？＂这老李跟他关系非同一般，就在他工地包做地砖、大理石。
当天晚上张永田便兴冲冲到超市买了一大包东西，来到城东老李家。那老李简直受宠若惊，张永田给老李一支中华焑。两人云山雾海的聊了起来。＂老李你女儿回家了？＂＂嗯，十一黄金周回家了。＂张永田直人快语：＂你女儿有没有男朋友？＂＂还没有吧？＂＂说给我家做儿媳妇怎么样？＂老李也是灵旷之人，在张永田工地包做地砖，有奶便是娘。他憨憨一笑，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女儿不是我亲生的，是她妈带过来的，但跟我感情蛮好。要是我闺女，没的说。＂＂女儿不是亲生的，那还巴不得找个婆家给嫁过去。＂张永田正寻思着，客厅外面走进来一个女孩，容貌秀丽，肌肤微丰，正拿着手机打电话；＂我还要过一段时间到上海，你等我哦。＂声音很是凊脆悦耳。＂这是我女儿李娥，快叫张叔。＂＂张叔好！＂李娥报以羞涩一笑。张永田眼前一亮：＂这不正是我要找的儿媳吗？＂李娥走到一边，＂你跟她妈妈说说。＂老李看出了张永田的表情。正说间，葛五妹从外面回來了，这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眼睛笑眯了：＂哟，张哥，你么有空來玩儿？＂＂张哥来给咱女儿提亲。＂老李倒不含糊。＂我家小毛你也知道，长得俊秀，就是人太老实本分，不抽烟喝酒打牌，＂张永田打死也不会说他儿子弱智，＂会抽烟喝洒打牌的，还用得上來操心这事？孙子都生了咧！＂他接着对葛五妹说；＂我家条件你也是知道的，刚才跟老李说过了，想让你女儿做我家儿媳妇，么样五妹？＂＂哎哟，张哥亲自上门，那不是天上掉来的大好事吗？行行，张哥，你让两个伢儿先处处看。＂＂老妹，我跟你话实说，小毛老实伢，品质好得没得说，小时侯受老师批评后就不爱渎书，不认得几个字，不会发短信，不抽咽喝酒打牌，更不会上网骗女孩，这个我要对你们负责讲清楚。＂这是张永田的做事风格，先叫断，理不乱。如果双方签了婚姻合同，只要你触碰到我的底线，就叫你好看，丑话说在前头，那我就为刀板，你为鱼肉了。只见葛五妹嘻嘻地说：＂不认字哪要紧？字能当饭吃、当衣穿？没有文化的人当老板的多得是，大学生还去他们那里打工呢！＂她转头对李娥说：＂娥儿，张老板亲自上门求亲，你么意见？＂李娥略一思忖，脸色微红，没有回答。
张永田心里又一阵发紧，她还不知道我儿子是什么状况呢？思绪正一片混乱之问，门外李娥旳弟弟和一个女孩牵手回來了，只见那女孩不过二十出头，腹部却己微微隆起。＂这是我儿子儿媳，李明和晓英。葛五妹介绍说。张永田点头示意忙起身离去。
张永田回家把事情跟老婆陈又玲一说，她自然欢喜得很，这个女人就是太瘦了，身体一直病弱，年轻时也是一支＂病梅＂，因一直在家，未出门工作，头胎生的小毛是个脑瘫，后几胎都是习惯性流产，因此对张永田心生愧疚。如今成了黄脸婆的她对张永田更是言听计从，对他忠诚和忠实，是她的本能，中国女人的血管中流淌着五千年的血液中，都包含着这种基因，仿佛是男人驯熟的家畜，不会生儿育女，不操持家务，就是自己的错；至于男人有什么错，对自己怎么使坏，那是应该的；更谈不上娜拉出走，走到哪儿去，走了孩子怎么办，连想都不会想，费劲。好在张永田家庭责任感颇强，虽说在外花花草草，但对老婆孩子还很疼爱，这就是陈又玲的命好。要是把小毛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那就万事大吉。人家的孩子比着上名牌大学，上了大学又怎样，还不是要生活、参加工作，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中国人的生存轨迹就是这样，小毛不过是跳级了。
第二天是国庆节，张永田约老李一家吃饭，老李自然是满口答应。小毛头次跟李娥见面，张永田特意选在镇上最豪华的东方大酒店。饭间，小毛低着头一言不发。这是张永田事先叮嘱好了的，以免说话东扯西拉，前言不搭后语，一说话就露白，让人啼笑皆非；脑瘫患者看人还眼带斜视，让人心生厌恶。这种笑话让张永田丢尽了脸。第一印象最重要，他生怕出现什么漏子，还好，局面还较稳定。张永田偷眼瞧向李娥，只见她低垂眼睑，面露微笑，偶尔抬头瞟几眼小毛，那小毛吓得马上别过脸去，大气也不敢吭一声，怯怯如孩子一般。小毛的智商连七八岁的孩子也不如，说穿了，就是一个二傻子。张永田实在没把握，心提到嗓子眼，还好饭间没出大错。饭后他提议让小毛带李娥、李明、晓英，约上同学到叶子歌厅k歌。这里张永田和老李谈起镇上的城西开发区项目。
老李：＂听说张哥你和查细狗又包了两栋楼，预备投入多少资金？＂
张永田：＂这次是政府介入，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村民预订，零风险。＂
老李羡慕地：＂哥们这几年发达了！＂
张永田：＂新工地地砖也包给你做，大伙儿一起发财。＂
老李；＂唉，今年恐怕做不成，儿子下半年要结婚，要买房子，哪还有资金挪出做生意，买房子欠二三十万。＂
张永田略一思忖：＂你先馀欠一部分地砖，资金不够我担保，邻县一家地砖厂家我很熟。＂
老李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张哥真是太谢谢了！＂
这时张永田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小毛的：＂爸爸，你快来歌厅……结账，5百多……快点来，服务员说不够……＂
张永田忙和老李握别，夫妻二人打车匆匆来到歌厅，只见小毛瑟瑟站在那儿，五六个年轻人在嚎嗓子，好不快活。那张永田自幼家境贫寒，即使近几年发了财，也从不大手大脚，和镇上那些女人耍也是玩空手道，但对这个现世宝傻儿子，他是格外宽宠。
小毛看见爸爸来了才踏实一点，李娥走过来递上一杯菊花茶，＂叔叔你唱歌吧，我帮你点。＂张永田的歌喉很好，在高中读书时他还得了校园歌咏比赛一等奖，一首北国之春赢得大家的阵阵喝彩，只见李娥娟秀的面庞露出欣赏的微笑，张永田望向儿子，小毛正痴痴地，眼里闪着光亮，看着李娥，以前他从未有过这种眼神，张永田心里一喜。
却说李娥回家后跟母亲谈起小毛的种种举止，总让人感觉不对味，同学都举双手反对。小毛虽说没出大错，但那畏怯的斜视，嗫嚅的嘴唇，早已泄露了他的秘密，李娥的初中同学鲁东，嘴里不住地嚷，＂真差劲，找这种人给你介绍对象，不怕丑，还不如把我介绍给你呢！＂随即摇头嗤之以鼻。这鲁东猴精怪，上网成瘾，初中未毕业就缀学，家境也不好，现在镇上做理发。李娥淡然一笑。
＂你说他傻又不全傻，孝顺懂礼，不抽烟喝酒，找这种人一辈子也不会上当，这几年他爸找了不少钱，说媒人还不少，有人专门找上门来，这年头，难得碰上一个对的，你表姐嫁了个大学生，后来怎么样呢，再说你爸跟张永田生意上有往来，你先看几天再说吧！＂葛五妹说。
李娥沉默不语。
回到房中，李娥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白皙的脸蛋，泛着健康的红晕，我也算得上一个美女啊！＂张小毛的家庭条件不错，唉，他为啥不像他爸呢？＂
李娥今年二十一，高中毕业后便到上海打工，经历了三四年的熏陶，她已退出了当初的青涩，又是做美容化妆的，她有几分时髦，也有几分心思。初到上海时，她象一只畏缩的丑小鸭，开始在洗脚城上班，天天帮人洗脚按摩，累得她腰酸背痛，工资只是两个扣子钱，豪无成就感，现实的无助浇灭了她的热情，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干下去，每天看到那些男女客人开着豪车，穿着精美华丽的服饰，贵族般优雅的气质，和她这档子人就是格格不入，一股子穷酸低贱的气息，她心里总涌起莫名的酸涩：为什么我不能拥有这样的生活，总低人一等，总这么辛苦呢？
李娥勤勤恳恳干了半年多，她想赚一笔钱回家乡开个服装店，她也有自知之明，没有好高的奢望，自己并没有过人之处，也无过人之姿，谁人会关注一个豪不起眼的小小打工妹呢？有一个客人叫许财兴的，四十多岁，是上海某贸易公司的老板，近段时间，几乎天天找李娥洗脚，李娥便和他熟了，吸引他的眼球是李娥那清秀的眉眼，丰满的胸部，也许是大餐吃多了，想换换口味，李娥就像一碟家乡的小菜，清新诱人，惹得他垂涎三尺，如果穿漂亮一点，再化妆一下，那就更好了。一天，店老板娘芳芳神秘地对李娥说：＂许总看上你了！这是他送给你的礼物，托我带给你，晚上还约你吃饭呢！＂这种事情早已不新鲜，听芳芳说多了，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她自己就是被包养，要了不少钱才开了这家小店，特别是干这一行的，早已是不是秘密的秘密。当然，许财兴给了芳芳好处费。回想起上个月，李娥在南京路看到袁元，简直不敢认出来，一身的珠光宝气，牵着一条雪白的小狗在溜达，也许是狗仗人势，那小狗竟对她神气活现地狂吠起来，吓得她夺路而逃，狼狈不堪，直到袁元笑骂小狗，还惊魂未定，看到袁元她一身汗颜。袁元开头也在芳芳店里做，比李娥去得还早些，她被一个有钱的老男人娶走了，袁元比李娥大两岁，没有李娥高，皮肤也较黑些，她兴奋地告诉李娥，她现在快幸福死了，她丈夫象宝贝女儿一样宝贝她，嫁老男人好，尤其是嫁有钱的老男人，她还邀请李娥到她家去玩，向同伴嗮嗮她的幸福，秀秀她和老公的恩爱，客厅的豪华自不必说，当袁元把她带进她的卧室，李娥震惊了，一大柜子时尚衣物，鞋帽间，首饰，琳琅满目，东西南北任我行啊，尤其是那张豪华的席梦思，美轮美奂，布置得象童话里的小宫殿，李娥深吸了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以前那个土丫头现在过的生活。临走时袁元送给她一瓶法国香水。还叮嘱她，有时间就过来玩，她现在无事可干，每天除了逛街就是做美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还偷笑着告诉李娥，她老公快六十的人了，性欲还非常旺盛，把她缠得快烦死了，朋友来了她可以象鱼儿一样露出水面透透气。
李娥还时不时地回味着袁元的公主梦，袁元奋斗成功了，过上了她想过的生活，不管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这不是你鄙夷的事，现在的85后、90后谈梦想，谈拼搏，谈何容易，市场早就被60后70后占据了。
下班后李娥回到出租屋，拆开礼物的精美包装，哗！是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里面抖落一张粉红色的便条：红粉赠佳人，晚上八点华都饭店见，不见不散！
年轻女孩一人身在异乡，打工的辛苦，暗夜的孤寂，被关注的温暖，对不可知的期许，又带着一丝害怕和好奇，还有同伴的传奇，让李娥欲罢不能。她洗了澡，试穿上那条裙子，哇！真是太合身了！是今年最流行的深v设计，露出乳沟，很多女孩都这样子穿，李娥自己看得脸红起来，但的确漂亮，她又舍不得脱下来，女人好像是设计师的玩具，想怎么漂亮就怎样弄漂亮。她仿佛看见一双沉沉的眼睛，正盯着她看。让她的身体火烧火燎的。
磨磨蹭蹭的，期期艾艾，最终她去了，女人最需要男人眼光的侵略，这完全是许财兴意淫中的形象：天真活泼的眼神带着几分热烈，又夹杂一丝惊慌，白皙娇嫩的肌肤穿上那一身鹅黄色的裙子分外明艳，尤其是那两个饱满的乳胸微微颤动，让人欲火难耐，许财兴这个花痴就像个城市猎人，在花间睃寻，他已阅人无数，今晚这一款年轻素雅最美。女人不需要有几多学识，会识字懂得打盼自己就行；不需要几多成熟体贴，年轻幼稚最好；女人更不需要有几多富有，贫穷最好。年轻美貌是买也买不了的财富。就像圣经中所说，女人是男人的附庸，财富是男人的专利，可以把女人包装起来，女人就要像个女人样，就要个女人味。女人就是女人。想当年那位潘大人，慧眼识金，把玉良从风尘中解脱，独立成一代名家，这才成就了一段不朽的爱情传奇。
在一间雅致的小包间里，许财兴端起盛满红酒的酒杯，那酒旋转出魅惑的光波，他出神地盯着李娥的眼睛：＂李娥，你很美，你知道吗？＂真的，李娥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美，被这样的语言赞美着，哪一个女孩都会心动，她眼波流转，显得格外妩媚，许财兴点了许多美味，她几乎都没见过，许财兴就是喜欢看她那新奇的样子，舌头不听使唤的馋像，也引得他食欲大动，看着美眉，吃着美食，许财兴开心不已。，两人品着红酒，一杯又一杯，耳旁飘起邓丽君那柔情似水的歌声，她的心飘然若飞，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她两颊绯红，许财兴开车带她离开了这里，来到他想来的地方，不知是异乡的孤独，还是青春的欲望，亦或是榜样的经历不以为然，当许财兴喘着粗气把她紧紧压在床上，抚摸她的双乳，她也没有反抗，＂让我也享受一下夜上海吧！＂她醉意盎然。＂真有料啊！＂许财兴得意轻狂起来，他又收聚了一个芭比娃娃，这一切都在他的程序设计之中，包括第二天惊吓、哭闹，还有他虚弱微薄的承诺。＂宝贝莫哭，我会对你负责的＂这样的话连自己都觉得虚伪，他鄙视自己，扇几耳光也不为过。
这样的关系维持了多久？开始许财兴也给她买了时装，项链，这又是一个新的男人模式，他不像袁元的老公会娶她，也不像芳芳的前男友会包养她。天天唱同一首歌不是人的本性，人还要努力向下一个目标挺进。不到半年，她如同一注味精，加多了便豪无美感。临别时许财兴给了她二十万元，将李娥从他的程序中删除。这个男人虽说骗取了她的青春，但也不至于太坏，最终，他像风一般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李娥对这个人没有爱，也没有恨，出她所料，许财兴没有走进她曾设计的程序。老与少，男与女，你买我的青春，我要你的钱，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李娥知道，不过是上海滩老套的故事在她身上重演了，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不新鲜，上海日新月异，汽笛声声，轨道隆隆，江水滔滔，一页一页翻过去，再也不见陈旧的痕迹。
李娥重振精神，打理了自己，辞掉原来的工作，来到一家美容院学习美容化妆。以后的一年多里，她勤勤恳恳地工作，熟练了各种化妆技术，她声音清脆甜美，面带微笑，赢得了很多顾客的好感。奖金提成了不少。离回家开服装店的目标是越来越近了。
某一天，李娥上超市买日用品，在拐角处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个满怀，两人惊讶地认出了彼此，原来是她的高中同学王良，这时他们毕业后头次碰面，李娥这个小丫啥时候变成了俏丽的白天鹅？李娥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疑问，她也欣喜地发现王良穿着帅气，很精神。他告诉李娥自己就在这家大型超市当部门经理。在高中时他就暗恋着李娥，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顿时照亮了他几年的灰色生活。很自然的，两人热恋了。一天，王良搂着她，对着她耳朵悄悄说：＂让我好好干几年，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没房没车没钻石，但我又一颗爱你的心！＂李娥深深陶醉了，我们都有年轻健康的身体，勤劳的双手，还有什么幸福挣不来呢。靠天靠地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他们悄悄同居了。这次李娥是真的恋爱了，她幸福得可以抓住一把天上的星星，满手星光。贫穷恋人的爱情是最真实的，它没有物质基础，没有门第观念，是纯粹的感情交融，在那爱的小屋里尽情挥洒，卿卿我我，朝朝暮暮。
终于有一天，李娥一反常态地剧烈呕吐打破了多时的宁静，王良慌了，带她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怀孕了，没料到，爱情的种子这么早就在她的体内生根发芽，李娥本以为他会欣喜若狂，哪知他一言不发，沉默得可怕，良久他说：＂把孩子打掉吧，我没有足够的钱，哪有资格做父亲，我说过，我要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李娥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她抱住爱人的肩膀：＂不怕，我这几年聚了不少钱，有二十几万呢，我先打算回家开个服装店，你手上不也有一点吗，就先拿来作为结婚费用。＂王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娥哪来这么多钱，一个普通的打工妹，这似乎要打个问号，一切再明白不过，＂这个可耻的女人，还以为你是小龙女吗，骗取玩弄我的感情，浪费了我半年光阴，我一定加倍补偿回来！＂
由爱生恨，人成了兽，强烈的嫉恨冲昏了他的头脑，痛苦撕裂了他的心肺，多年前暗恋的圣女形象彻底颠覆，半年多的柔情蜜意，全都是假的，好个浪妇！他痛恨李娥不负责任把自己交给别人，换来一摞肮脏的钞票，又来欺骗他，来购买他纯洁的身体和灵魂。
又是夜晚，为爱醉心的李娥丝毫没有察觉王良的异样，两人相依相靠，仿佛享受着这静谧时光，她憧憬着未来，那充满幸福的康庄大道。王良缓缓看着眼前这洁白如玉的身体，还是胸前这对美乳，摇曳生姿，招摇着他的爱火。他的爱死了，心死了，已提不起丝毫兴趣，好像是两堆臭狗屎，还留有蛆虫爬过的痕迹。闭上眼睛，他在上面发狠地动作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索然寡味，夜半时分，他再次动作起来，作为爱的告别。李娥沉沉睡去，嘴角挂着甜笑。
梦中，李娥梦见自己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正和王良在山上高高兴兴的游玩，突然一阵狂风把王良刮倒在地，往悬崖边滚落，她惊叫着伸手去拉他，谁知娃娃也滚下去了，她一声惨叫惊醒了。原来这不是梦，醒来早已不见梦中人，她仿佛想起来什么，拉开抽屉，银行卡不翼而飞，想起昨晚那次告别的反常，打电话停机，去超市找人辞职，报警她没有勇气，也没有脸面，更何况，她深爱着他。怀孕已两个多月，李娥面色惨淡，神色凄然，她弄不清楚，谁错了？既然爱已成往事，那就让它连根拔起，片甲不留。半月后，好友江兰兰陪李娥去私人小诊所做了人流术。机械尖锐粗暴的动作，医生似有若无的不屑的眼神，都深深刺痛了李娥。曾经的美好神圣成了低级下流，爱情是纵欲的借口，一个弱小生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在一夜之间，春去了无痕。这回多亏了江兰兰的相伴，照顾。
李娥在上海蜇伏了好长时间，除了江兰兰，谁也不知道她的秘密。回想往事，点点清泪，滑过脸庞，爱有多深，伤有多深。她象一只蚕蛹，期待重生。
2010世博会在上海召开了，这个东方大都市以她两个多世纪以来，迷人的本色，吸引着世界各地的人们，太多的人有钱有势，太多的香车美女，太多的美酒丽人，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钱。看，某个佳丽傲慢的眼神缓缓掠过，城市的拐角飘过她美丽的裙角，衣袂翩然一身奢华的气息。有谁留意城市的角落，江南一枕梦，雨中的浮萍。
时间洗刷着伤口，岁月结起疤痕，李娥渐渐恢复了平静，我只是平凡蚁族中的一员。这天，她和江兰兰到南京路去玩，路过一个术士的摊前，那位先生打量了李娥几眼，叫她过来，悄声说了几句什么，李娥一怔，随即似信非信，似笑非笑。她拉起江兰兰飞快地走了。
年轻人不相信眼泪，年轻人不相信命运，年轻人有的是欢乐和青春！李娥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平淡而辛苦，她和兰兰来到浦东，换了一家美容院工作，由于工作出色，她做了领班。李娥很聪明，当年高考她以一分之差名落孙山，老师们都惋惜不已，但那时她已厌倦了单调的读书生活，弟弟也在读高中，贫寒的家境无力负担，她决定不再复读。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她只身来到上海。
现在的李娥和从前的她已判若两人，浓黑的睫毛，绯色的面容，职业的微笑，和高雅迷人的上海女郎无异。春节时偶尔回家，她会洗尽铅华，恢复她清纯学生妹的模样，这会让家人和邻居不会对她的职业产生误解。到了2012年，据神秘的玛雅预言，是世界末日。人们反而变得癫狂起来，他们从不反思也不回避对地球作出的罪孽，既相信，又害怕。据网上说某个富豪为自己和家人购买力诺亚方舟，够他们活几年的。穷人哪干嘛呢，都世界末日了，能吃就吃，能玩就尽量玩！一天晚上，李娥和兰兰到夜店玩，两人点了咖啡和橘子汁，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有的人在疯狂跳舞，有的沉默喝酒，有的在谈情说爱，突然江兰兰不禁惊叫起来推了一下了李娥：＂你看你看！＂那不是王良吗，烧成灰她也认得，他正在同一个女子热吻，那女的穿得很露骨，上身紧紧贴在他怀里，袁元！李娥差点叫出声来，妈呀，这世界真是太疯狂了！地球怎么这么小呢？这个自以为是的臭男人，摆哪门子高尚啊，攀上一个真富婆了，李娥啐了一口，她鄙视他，鄙视他祖宗八代！恶有恶报，袁元有钱的老公自然会收拾他，就等某一天看好戏吧！李娥出神怔了一会，喝了一口咖啡，她已习惯咖啡的苦味。江兰兰气呼呼地把果汁一口喝光，正欲上前去训他，却被李娥一把拉住坐下，之后，两人看着他们相拥着走出来夜店。
＂都过去了，气什么呢？＂李娥比兰兰年长两岁，有她自己的想法和气度。她百无聊赖，翻看着手机微薄，这时，一条短信跃入眼帘：＂中秋国庆回家过节，妈妈想你。＂是弟弟李明发过来的，她的眼睛湿润了，是该回家了，这次黄金周假期特别长，太太小姐们都和她们的老公男友驾车出游，她也该歇歇，回家看看妈妈了。时逢国庆中秋，离重阳节也不远。很多商场大打折，优惠大酬宾，她给妈妈买了一件羊绒衫，价值899元，原价1598，她知道母亲是个爱美的人，三五十一件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比别人好看，美人胚子就是美人胚子，只是没有条件讲究，每当看到李娥回家穿戴一些时尚衣物，葛五妹总说自己生不逢时，现在的年轻人穿得多漂亮！以前哪有这么好看的衣服，灰不溜秋的真是白活几十春秋。李娥给继父老李买了两条好烟，老李其实就是她的堂叔，父亲去世后母亲改嫁给他，这也是当初轰动一时的新闻。葛五妹年轻是颇有几分颜色，一说是老李初恋，被老李堂兄李大宽强奸怀孕，被迫嫁了李大宽。一说她作风不好，与老李勾搭成奸，总之，寡妇门前是非多，说什么的都有。婚后育有一女，就是李娥。不到两年，李大宽因病身亡，也许是老天有眼吧。老李为爱坚持了下来，离开了自己的家，和葛五妹生活在一起，又生了李明，不知听了多少闲言碎语，咳，都是过去的话了。超市里有许多大闸蟹，不知道是不是阳澄湖的，尽管李娥很想吃，但她没有买，过节期间，商家的精明拉动百姓的钱包消费，到处都人头攒动。收拾好一切，李娥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朴素可人的装扮，拎一大包东西回家了。
其实这栋坐落在河边的两层小楼，并不是她家的房子，是租她舅舅家的，舅舅一家到广东打工去了。老李胡混了一生没干过正经，最出名的事就是娶了寡居的堂嫂。他也非常想让葛五妹过上好日子，让他们瞧瞧，可就是事与愿违，可能是他运气不好，干什么都没成功，只有在小麻将馆里消磨时光，喝点小酒浇愁，幸亏老李人还算老实本分，脾气也好，靠着葛五妹娘家的接济，挺了过来，换句今天的话说，＂他们穷得只剩下爱情了＂，以今天葛五妹自身经历来说，爱情值个屁用，只怪她当初太年轻，不懂爱情，没有生出一双慧眼，发现一只潜力股，感情虽好，斯人却这般不中用，离开了一次，再犯糊涂，又在一起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生死由命富贵由天，现已年过半百，听天由命吧，人生还有什么好戏可看呢。随着子女相继外出打工，她的经济负担减轻了许多，念及当初一段情，她和老李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俗话说，三月麻雀一会蛋，自从前年在张永田工地包做大理石，瓷砖，收入慢慢稳定下来，他租了葛五妹弟弟家的房子，在河边有较大一块空地。近几年，从城市蔓延到农村，大搞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铺路建桥，兴修水利，镇上房地产十分火爆，不管有没有资质，很多小老板都发了，张永田就是其中有名的一个。房地产拉动链条经济，老李小额贷款买回一台锯石机，在屋旁锯大理石，因和张永田关系密切，生意也较为稳定。
回到家里，李娥心情舒畅了许多。弟弟李明带着女朋友晓英也回来了，看到晓英微隆的小腹，李娥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心有余悸。母亲葛五妹乐开了怀，现在的年轻人大多这样，显山显水，为了爱美婚礼时穿上宽大的婚纱。奉子成婚，双喜临门，是父母巴不得的好事，再也不是小芳那个年代。晓英有李明疼着宠着，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大大咧咧，葛五妹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倒忽略了李娥，粗心的她并未发现女儿有什么变化，反而欣喜地看见女儿清瘦了一些，两只大眼睛清灵灵的，更加好看，活脱脱是当年的自己。可不能象当年自己那样命苦，活在别人的舌尖上，她的眼眶湿了。
葛五妹里外忙活起来，她到菜场买回本地土鸡，给准儿媳和女儿炖汤，补补身子，现在的年轻人压力真大呀，拿青春去赌明天，特别是没有高学历，没有技术的，只能干苦活，比如李娥高中毕业做美容化妆，李明中技毕业，做车工，晓英初中毕业，在餐馆做服务员，农村青年涌向城市，他们面向的是城市，在城市里生活，辛苦自然不必说的。社会不像以前那样单纯。她和老李现在最着急的是小明的婚事如何操办。
起初小英的父母不同意她跟李明交往，他那样的家庭，连房子也没有，无奈女儿不争气，生米做成熟饭，闹大了肚子，幸而老李夫妇俩上门赔礼，态度甚是恭谦，这才没让女儿打掉孩子。因迫在眉睫，两家父母最后谈成，五万元聘礼，买了房子年下就结婚。在当地，结婚男方买房子必须的，人家还没说买车呢。
上个月葛五妹在城东看了一套房，小居室设计，八十平，小两口住很合适，五楼光线好，老李也很满意。幸亏这两年镇上开发的商品房过剩，价格降到每平米两千元左右，虽说这些年头老李是赚了一些钱，但由于贷款买了锯石机，所剩余钱不多，只有十来万，算上彩礼，装修，结婚，生活等费用，还远远不够。
这些日子老李正在发愁，没想到张永田上门提亲，不正中下怀吗，别说是李大宽的女儿李娥，就是自己的亲女儿他也心甘情愿，他也知道，这个张小毛是镇上有名的＂榆木王老五＂，香饽饽，＂青年才俊＂啊！年方二十有三，正值婚龄，独生子，有为的老爸，媒人排队上他家去，上次老李还亲眼见过一个姑娘，说是张永田农村老家隔壁湾的，那姑娘比李娥可漂亮多了，李娥不过是中人之姿，可能张永田看上她的是高中毕业，身体健康。他怕的是葛五妹不同意，没想到她更爽快。这下有戏了！正想着，张永田打电话叫他过来有点事要商量。老李跨上摩托突突地来到张永田工地售房部。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只见他抽出一个大信封递给老李，＂这里有五千块钱，你交给李娥，让她带着小毛一起花着玩。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推搡了几下，老李的手便软了。哦的个张小毛大爷！你命真好耶，别人孩子都寻思着读书找个好出路，你嘛嘛事不操心，只要给你老子谈好恋爱，结婚生子就成！
原来前天国庆节晚上小毛回家后，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脚步轻舞飞扬，张永田心里一动，只要儿子灵光一动脑筋开了窍，李娥就是那味灵丹妙药呀，提亲这事成不了，李娥也是她家的大恩人。陈又玲对李娥也很满意，听着隔壁房间小毛翻来覆去的声音，夫妇俩压低喉咙，兴奋地说了大半夜，直到东方发白，方才朦胧睡去。张永田是个勤奋的人，无论晚上何时睡觉，早上准时起床，他准备好五千块钱，就给老李打去电话。张永田是个中国版葛朗台，他还不是拿合伙人的钱出来开涮。是手指插到屁眼里拉出来还要吸一下的人。＂老李，你有么事，尽管开口。＂张永田笑眯眯地说。＂要得要得！＂老李忙不迭走了。
带着这一笔颇为沉甸的恋爱基金，老李回到家里。家里人面面相觑，开始打着各自的算盘，良久，李明打破了沉默，＂姐，你说句话呗！＂李娥不是没有考虑过，张小毛父母都很可以的，儿子能差到哪儿去呢？尤其是张永田那英气的脸庞，历练的作风，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再说我还有什么理由嫌弃别人呢，很多时候，聪明人还不如傻子，聪明人奸诈，傻子老实，她还领教得不够多吗？＂好吧，给我三个月时间，我会把张小毛调教成一个正常人。＂确切的说，是她自己还要观察一段时间。她仿佛听到全家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在葛五妹看来，爱情不值钱，或许这世界本就没有爱情，只有柴米的夫妻，感情要放在物质的保险箱里，或者放在冰箱里保鲜。
老李第一时间将李娥的话传给了张永田，张永田随即叫老李传话，今晚小毛约李娥去玩。他把小毛叫到跟前，对他说：＂钱送去了，今晚你单独和李娥约会，该大胆的时候要大胆些。＂陈又玲为儿子捏了一把汗，她很不踏实，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是正常的要她操哪门子瞎心，现在的男孩换女朋友那叫一个走马灯，她儿子还不知道是咋回事，不是张永田在那罩着，十个小毛也比不上一个李娥。小毛骑上父亲刚给他买的雅马哈摩托走了，小毛虽说是个弱智，但在运动方面颇有天资，有一回，从未学过驾驶的他，把他父亲的车开到了邻县外婆家里。张永田很是赞赏，儿子不是很傻的那种，他从电视上看到一个叫舟舟的孩子能做音乐指挥呢！九点多，小毛回家了，哼着歌儿。象完成了任务的士兵，接受他父亲的询问，＂李娥心智较成熟，把儿子教好了，多花点钱也不亏。＂他一脸急切地看着儿子。＂我带她散步，还请她吃冰激凌呢！＂＂嗯，不错不错，大有进步！＂张永田哈哈大笑起来。听着父亲的表扬，小毛受到了鼓励，他象一只涨红了鸡冠的公鸡。
随后几天，小毛天天往李娥家跑，她那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了，给李娥买早餐，零食，礼物不断，着也是张永田的计策，时间长了，李娥一家自然下不了台。女孩子名声外传，在当地就不好再找婆家。她家人也要受指责，＂瞧，得了人家东西……＂小毛的表嫂就住在李娥家斜对门，每天看到小毛在那转悠，也不好说破，也有几个熟人朋友说小毛李娥不合适。张永田心里忽冷忽热，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请个家教也要花点钱吧，何况是恋爱教师，成就成，不成就罢了，就当交学费。
张永田看见小毛天天去给李娥送早餐，心里有些不忍，转念一想，吃点苦头，受点磨练也是件好事，但又看到小毛还给她家人送早餐，很有些揪心，就告诉小毛拉李娥出来过早就行了，送多了让人瞧不起。小毛就跟着他父亲说；＂明天不去送早餐。＂嘟起嘴。第二天，一天果然没去，张永田又对他一通臭骂，：＂你他妈还真行，叫你不去就真不去？你有本事就一直别去！＂＂不是你叫我别去吗？＂张永田无语，他有苦难言，一大早便催儿子赶紧到李娥家去。
最让李娥感动的是，自己早上爱睡懒觉，小毛像个小孩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看着她仿佛是一个小婴儿，等她醒来带她一起去玩儿，真是太老实善良的一个孩子，叫他东他绝不西，多省事啊！尽管小毛两次把她弟弟李明叫成哥哥，让她感到很头疼，纠正过几次后还是改过来了。
老李夫妇俩对小毛热情周到是没得说，他们又不能强迫李娥按他们的意思来，还只能看她自己的想法。尽管李娥说过那样的话，但她表现得有点不冷不热，女孩的心思最难猜，三月天，兔子脸，说变就变，又没有立下一纸合同，算不算数呢，张永田心里很没底，他又想了一招，叫小毛这两天不要到李娥家去了，也不要打电话，冷一冷她。这招还真凑效，晚上李娥主动打来电话，叫小毛晚上带她学骑摩托。张永田听了浑身一热。告诉小毛：＂这机会最好……＂他递给陈又玲一个眼神。
十点钟，小毛回家了，只见他穿一件单衬衣，还热气腾腾的样子，满脸的红光，说不出的兴奋，＂怎么样了？＂张永田迫不及待地问，＂我把摩托一直往镇外开，我故意脱掉外面的衣服，风很大，有点冷，我把她紧紧地抱着，她身上好暖好软。嘻嘻。＂小毛一脸痴笑。他自己觉得这个任务完成得不错。小子还真有长进！＂她么样呢？＂＂咯咯地笑。＂张永田异常高兴，＂你对她那个没有？＂＂么事啊？＂＂咳，就是那个……亲嘴了没？＂小毛摇摇头。张永田没办法，话说完，方觉自己失言。咳，前世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个傻儿子，连猪狗都知道的事，还要人教，要老子教！一想，又觉得对不住孩子，小毛是个弱智，他不懂得人有隐私，有些隐私更不能对父母説。晓得把外衣脱掉跟李娥取暖，说明他不傻。＂聪明调皮！＂。陈又玲笑眯眯地说。小毛又高兴起来。张永田恨不得马上放成人电影给小毛看。一想还是不行，不能操之过急，把人家姑娘吓跑了怎么办，稳定军心，切莫乱来，循序渐进循序渐进！水到渠成！
张永田教小毛给李娥打一个电话：＂今晚我睡不着，好想你，我失眠了。＂李娥很惊讶，小毛连这话也会说了？是爱的力量？不对，肯定是他老爸教的。第二天她就问小毛，小毛低着头，憋红了脸不作声。＂你不说实话我今天就不和你一块玩儿。＂＂是我爸教的。＂看，一诈就出来了。＂哈哈！＂李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小毛就是那个傻郭靖，自己会是那个俏黄蓉吗？当这事通过老李传到张永田耳朵里，他脸上火烧火燎的，弄巧成拙了？
开头学骑摩托车非常上瘾，一连几天，小毛都带李娥从城东骑到城西，城南骑到城北，张永田夫妇很高兴又担心儿子的安全。镇上的人似乎都知道小毛谈恋爱了，狡猾的张永田象狐狸一样敏锐，别人问起他不承认，还没有定盘，生怕过了这村，再也没那个店。心里却美滋滋的，傻小毛哪有他爹那个心思，鞍前马后地服侍着，贴心贴肺地跟着，这是他的长技。李娥终于有了公主的感觉。在上海她总是看老板的脸色，小心地侍候着顾客。自己挥汗如雨，也只挣俩小钱，最终把自己都赔光了。都说女儿是爸爸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李娥是个孝顺的女儿，父母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百分之七八十听进了。自己的惨痛经历，折磨得还不够多吗。再说弟弟马上要结婚了，唯一的女儿，这紧要关头不帮帮父母，什么时候帮呢？最最重要的是张永田控制了她家的经济命脉，这事不成，老李就无脸见人了，那还好意思开口和张永田谈生意，刚刚开好一个头，岂不前功尽弃！而她一旦和小毛结婚，等于是抓住了张永田的经济命脉，她嫁过去当大东家是一定定的。再说小毛斯人，虽说没遗传他爹的智商，情商还超过他爹，外表周正，除了眼睛有斜视泄露了他的秘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啊！李娥的思想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故而张永田叫小毛邀请李娥到家里来玩，由于对小毛很不自信，心里忐忑不安，没想到李娥落落大方地来了。两人还在沙发上打打闹闹的，儿子真的长进了？他不敢相信，宁愿相信李娥不懂事，年轻疯玩。他又自欺欺人认为是儿子又长进了，从内心深处，他不敢奢望。儿子长长经验就足够了。想得不要脸一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假如李娥给他生了聪明健康的孙子，某年某月某日的那一天，李娥走了他也不会拦她，还会发自内心地感谢她。
李娥爱睡懒觉，有时叫她起床都不肯，小毛送的早餐就凉了。张永田告诉小毛来点偷袭，趁她不注意香她一下，李娥想不到小毛有这一手，小毛就油嘴滑舌学他爸的话：＂不洗嘴，只有我肯亲你。＂装坏笑着，李娥脸上火辣辣的，只得起床。小毛又说：＂不吃早餐，看看别的姑娘都长得丰满地，你瘦得象条小泥鳅。＂这话不管是谁说的，反正李娥听了很舒服。
当张永田听老李说，李娥的初中同学鲁东对李娥心存幻想，头皮一阵发麻，他内心很不踏实，他要为小毛扫平一切路障。让人带话给鲁东；＂臭小子，当心你身上的皮，不想活了。＂好像这鲁东是他的情敌，恨得牙痒痒的。他又听小毛说，鲁东讥讽他时，李娥还吼鲁东，帮小毛说话，这让张永田很感动，也让他有了底气。只要小毛动了婚，生了孩子，他就不怕，纵使将拴不住李娥，凭他的家底，也不愁找不到女人。关键是小毛要尽快结婚，省得夜长梦多，张永田快坐不住了。从目前局面上看，李娥父母都同意，关键是看李娥，李娥没有明确表态，也没有拒绝和小毛一块玩。那还是大有希望的。李娥要么是看上他家底，要么是太善良，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不外乎是这两种情况，也许是二者兼而有之，他宁肯相信李娥是前一种，贪财的人最好办。他也不想欺骗自己。小毛就那个样，有啥想不通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自己是个务实的人，什么事儿没见过。
李娥因提亲这事耽搁了些日子，她明天就要去上海，张永田感到危机重重，他决定给李家人下一记猛药，给他们洗脑。不是爱财吗，那就露个底儿给你们看。让李家给个具体真实的回答，他不想雾里看花。
当晚张永田一家三口来到李娥家。在李娥家简陋的客厅坐定，葛五妹端上茶水，张永田单刀直入：＂老李，小毛不小了，和他同龄的都生了孩子，我有点急，你也知道，有好几家来说媒，我还没答应，就是小毛喜欢李娥……＂
话音未落，李娥插话说道：＂叔叔，你莫急莫急嘛，过年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听到此话，张永田象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不就是代表默认了？＂上海你就不消去了，女孩子家的，在外又苦又累不安全，你们放心我还不放心呢！没钱用从我这儿拿。＂随即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十万，作为聘礼。＂葛五妹眼里跳跃着喜悦的小火苗，似乎那张卡维系着她女儿的一生幸福。
张永田又接着对老李说，＂上回听说你儿子结婚还没房子，我工地上还有几套没卖出，你先拿一套用着结婚，将来我们成了亲家，什么事都好说，你说是不是，老李？＂
老李就像鸡啄米，只有点头的份。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怎么让他捡着了？什么时候我老李时来运转了？老李欣喜若狂，他成了最大赢家，他脸上像戴了一朵鸡冠花，明艳得吓人。
谈话进行得很晚，他们交谈得很愉快，张永田说，等李娥娶进门了，他把一家建材商店交给李娥打理。小毛打个下手，这他早就想好了。这期间李娥和小毛出去了，俩人又反复回来几次。最后两家父母商量好，李娥明天，还是去上海，老板拖欠的两个月的工资没有拿回，到年底还有三个月，一起五个月，工资加起来有两万多，作为她自己的一点陪嫁，何乐而不为呢？这事算定下来了，两家说好，李娥弟弟李明元旦结婚，时不我待，小毛元旦定亲，腊月二十八结婚。张永田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他瞟了一眼桌上的那卡，起身离去，他恨不能装一只录音笔。
第二天下午，小毛到超市买了许多零食送李娥上火车，不在话下，当晚小毛哭了，这回真的不是他爸教的＂挤点眼泪＂，他走了一个伙伴，想起这些日子教李娥骑摩托，双手搂着她腰的那种温暖的感觉，真的，他很喜欢李娥，她不像别人那样，对他讽刺挖苦嘲笑，她象姐姐一样亲，他曾幻想过让妈妈给他生一个姐姐，这样他就不会受到别人的欺负，姐姐会插去他脸上的泪花，抚平他内心的伤痛。骑着摩托车在空旷马路上静静地奔驰，那种感觉真的好浪漫！想不到他张小毛也有这般美妙的经历。
张永田真的失眠了。难料世事，外面的花花世界，处处有陷阱，有几人经得起诱惑？尽管只有几个月，老李夫妇说得轻巧，一天就很漫长。李娥还那么小，90后，她那里晓得那么多呢？自己家不也是显富吗，她看上了小毛什么？单纯善良统统不值钱。陈又玲听他翻来覆去的，第二天找镇上最有名的算命瞎子周半仙算一卦。她给张永田带回好消息，此女与小毛八字相和，有宜男之像，日后必能旺夫益子。张永田这才安下心来。
每到晚上，张永田推掉了很多饭局牌局，开始一门心思地教小毛发短信，只见张永田点开信息键，又点开＂写信息＂一栏，模式插入有＂我爱你＂字样，张永田边念边发，发送到李娥手机上。小狗都会玩点算术，再么蠢的人，比小狗要聪明点吧？一个星期后，小毛学会了运用这个短语，李娥发回了一个短信，＂是你爸教你的吧？＂表情是滑稽。张永田尴尬的表情幸亏李娥看不到。
不知怎的，这阵小毛对文字产生了兴趣，原来一提他就有抗拒心理，本来有点弱智，老师轻视，同学嘲笑，弄得可怜的他连十个数字都不会，幸好现在买东西都到超市去。张永田奇怪自己原来怎么没有这样的耐心，现在每天不教小毛认识几个字，他就浑身难受，仿佛是他自己每天的必修课。一个乐意学，一个耐心教，陈又玲在一边绣十字绣，＂八骏图＂她已经绣完了，现在正在绣＂家和万事兴＂，准备年底绣完挂在客厅。她时不时抬起头来瞧一瞧那父子俩，一家子其乐也融融啊！
白天张永田除了做自己的事外，还要张罗新房装修。自己前年盖的三层小楼，二楼就做小毛新房。他手下泥工，木工，油漆工多的是，装修起来轻车熟路。建材门店更好弄，将来李娥坐镇其中，小毛忙前忙后，搬进搬出，张永田对这个美好的蓝图不知幻想过多少回。这样下来，加上购置家电，他又花去二十万。尽管又忙又累，但他仿佛有使不完的劲，精神格外轻松，头昂得高高的，腰板笔挺，嗓门高昂，脚步轻快，象年轻了好几岁，我这不是招商引资，筑巢引凤嘛！
话说张永田隔壁老蔡家电儿子蔡伟，考取了大学，毕业后又到日本留学，这个海归回来好几年没有找到合适工作，直到现在还没结婚，一直在家打游戏打发无聊时光，快打成抑郁症了，老蔡见人就说，＂傻人有傻福，傻人一生快乐无边，啥忧愁烦恼也没有，唉！＂望着他那才高八斗的儿子，大事做不了，小事不肯做，文不文武不武的，啥用也没有，还啃老，我死了么办呢，真急煞人也么哥！傻小毛到工地做小工，一天能挣一百多。他老子是吃过苦过来的，这方面教育儿子还可以，虽说后来找了钱，小毛也没成长为纨绔子弟。脾气好，对人有礼貌，哪象蔡伟，四体不勤，快五谷不分了。更火烧眉毛的是，那天他看见小毛带着李娥骑摩托飞驰而去，他惊得一头雾水，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回家对自家的儿子又是一通臭骂：＂连小毛都晓得找老婆了，你看你，还是个人吗？不如死了算！＂他气得眼都红了！老蔡第一次对读书产生了怀疑。张永田感到风水轮流转了，以前他只有一直羡慕别人孩子会读书的份，屁都没得放。小毛是有价值的！有我在，只要小毛肯做，饿不死，将来有李娥，未来有我孙子！
所以，张永田的核心价值观就是小毛能传宗接代，给他生一个白白胖胖健康可爱的孙子，钱只要用得对路，花多少钱都无所谓。老婆陈又玲非常贤惠，邻居间她从不多嘴多事，偶尔搓点小牌，相处和睦。她非常理解张永田的心情，把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儿子新房布置得喜气洋洋，百子图棉絮叠放得整整齐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待儿媳妇一进门，她就有得事做了。小毛隔三差五给李娥打个电话，这也是张永田的意思，教小毛怎么怎么说，对方李娥一听就知道是张永田的风格。教的戏唱不来，他有时也气愤愤地想：＂是我谈恋爱，还是你谈恋爱？＂连他自己都搞蒙了。他和陈又玲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她是主动的，且端正有礼，小毛就需要这样的。他们渴望她成为家中一员。
且说李娥回到上海，按江兰兰的话说，就是＂望穿秋波，＂秋天的菠菜快烂了，李娥把家里相亲的事告诉了她，期间，李娥偶尔欣慰，偶尔也纠结，有时候觉得自己还小，想再单身几年，她喜欢那种自由散漫的感觉，象鸟儿一样在云中漫步。但这对于张永田来说是大忌，他最怕夜长梦多。李娥对这位未来的公公，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温和的面孔，却有一双精明的眼神，看得出，张永田对她很满意，喜悦之情跳跃在她的心湖。李娥若有所思，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来到一家诊所，做了修补术，将她的隐私缝补起来，还她一个处子之身，很多女孩都做过，没什么奇怪的，这次江兰兰没有陪同。
尽管在这个超大豪华城市生活了几年，李娥还是觉得很不适应，街市灯如潮，黄浦江上潮来潮往，摩天大楼下的行人是那么渺小。李娥开始怀念家乡的小城，睡觉睡到自然醒，鸟雀在枝头鸣叫，小城市最是宜居环境，交通方便不拥挤，网络通信也很发达，学校，医院，超市什么没有？生活惬意，节奏缓慢，适合她这样的懒人居住，小毛的傻可爱，陈又玲的贤惠，都属于这一种，这样的生活能品出别样的文化，身边的人和事，可以慢慢回味，象那袅袅的翠烟，遥远的牧歌，淡看岁月从指缝间流走。而在大城市生活的人群，说是高精尖，女的叫白骨精，过着快餐速食的生活，忙着做房奴，车奴，很多连配对的时间也没有，一生眼睛就这么一睁一闭就过去了啊。可怜！看个山，看个水都不容易。
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张永田度日如年，如坐针毡，真不知小毛是怎么过的，当父亲教顺他时，他就显得想起了李娥，平时又显得嘻哈无所谓，换了别人，恋人之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早就奔上海了，唉，就小毛那样，他也来不了上海，不出远门的是有福之人，曾经他老子告诉他哄李娥说要到上海来看她，李娥忙说＂别来别来＂，多担的心，借十个胆子，小毛也不敢来。
终于元旦到了，终于终于李娥回来了，出现在她弟弟的婚礼上。张永田以未来亲家的身份，送上一份厚礼，礼金是一万元。几个月不见，李娥似乎更漂亮了，一件中长黑色毛衫，外面随意披着一件白色小袄，下身穿着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高跟短靴，张永田眼前一亮，小毛很兴奋，很手足无措的样子。李娥弟弟的婚礼在上午举行，李娥小毛的订婚宴在晚上。由张永田做东，在镇上东方大酒店，宴请双方至亲。给上午的婚礼又推向一个新的高潮。李娥看上去很高兴，，一改往日矜持羞涩的样子，显得成熟大方，这是张永田最希望看到的，将来这个家就要靠她了。小毛鹦鹉学舌＂好看没得用，＂＂李娥将来要吃苦＂，当然，这都是张永田说的。
葛五妹则显得尤为高兴，一双儿女的婚事终于尘埃落定，老李为自己攀了这门富亲，喜形于色。漂亮的李娥，弱智的小毛，亲友间之前的猜测，疑惑，这回全解开了，真有见山不是山，见山又是山的感觉。按当地的风俗，张永田身手大方，给李娥的女性长辈每人两千，叫＂扯衣裳＂，给亲家母葛五妹是五千，感谢她生了一个好女儿，给李娥包了一个一万元的大红包。现在该陈又玲露露脸了，只见她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了的一整套黄金首饰，金光灿灿，喜气洋洋。把女客们的眼都照花了。惊呼，赞叹，看着原先不起眼的傻二张小毛似乎顺眼多了，除了眼睛有些斜视，长得还蛮象他爸爸，人又老实不耍滑头，不抽烟不喝酒，要多安全就有多安全，一句话关总，还是他爸爸教得好，爸爸怎么说，他就怎么说。爸爸张永田人又帅气，又会挣钱，妈妈陈又玲贤惠，这真是一个好家庭！先怎么没看到呢，李娥真有眼光！这边男客们开始敬酒，一时间觥筹交错，女客喝着果汁饮料，好不热闹。恭维声，祝福声不绝于耳。
订婚宴结束后，张永田把账目细细算下来，一笔笔记在账本上。这个算盘他早就打好了，送对方礼钱，不送吃食和礼物，万一对方悔婚，钱额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他会一笔笔跟他们算账。这就是张永田最抠的地。他永远忘不了过去的苦，兄弟姐妹众多，那时他成绩非常好，高中没读完，被父亲逼着学做泥工，他不甘心偷偷报名参军，录取了却又被父亲拉回来和陈又玲相亲结婚，理由是她家要的彩礼少。陈又玲是当地有名的＂病西施＂，结果生了一个脑瘫儿，妻子儿子都要靠他养，靠他教。虽说妻子贤惠，谁知道一个男人的痛呢？二三十岁的时候他一直在外打工，为了不让人耻笑，他饱尝辛酸。他和别的农民工不同，他爱整洁，总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他手指白皙，别人总误认为是公司白领。精明的头脑，干净的外表，伶俐的口齿，终究发挥了作用，应了＂是金子终会发光＂的真理。打工赚了一笔钱，他回来卖掉老家的房子，连同他兄弟的一半，在镇上姐姐家的一处空地上盖了一栋三层小楼，四十岁的他总算安定下来，这几年好运连连，镇上大搞开发，姐夫是个大老板，张永田先在姐夫那里包做钢筋水泥，几年就搞发了，他自己也当老板了，现今在城西搞开发。他的终极目标就是给儿子娶一个健康端正的姑娘做老婆，生一个健康可爱的孙子，洗尽他一生的耻辱，为这个目标他一直努力奋斗，奋斗！挣钱，挣钱！，多年的辛苦终于换来了今日的成果。他太高兴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喷着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十二点了，小毛才回来，还不等爸爸发话，他就主动＂汇报战绩＂，＂爸，我今晚亲李娥了……还摸了她。＂张永田闻言，嘴角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儿子傻呀！他的脸微微发烫，一句话本不该问，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他张口就问：＂她怎么样，躲你了吗？＂＂没有呗。＂小毛显得很不好意思，嘻嘻地笑。他想听听事情的进展，就是小毛不说，他也会问的，他怎么能不问呢，这事从头至尾不就绑在他身上吗？小毛什么时候能独立？情感上小毛还说得过去，爱情上他什么时候能独立？按当地风俗，男女青年订了婚，是可以同居的，双方家长会默许。在李娥回来之前，张永田不知给儿子灌过多少汤，洗过多少脑。成人片也放给他看了，提前给他上生理卫生课。也许小毛看懂了，他被嗦得大胆放纵起来。
晃眼，黄道吉日就到了。张府华灯结彩，锣鼓声声，鞭炮阵阵，十多辆迎亲小车，花团锦簇，笑语喧哗，张小毛迎回了美丽的新娘子李娥。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显得那样圣洁高贵。小毛今天也很精神，待人接物，也没出差错，爸爸教的辛苦，他机械学会了一些，在这大场合上，还有他众多表哥表姐帮忙提点着，婚礼一切顺利进行。盘嫁妆后，喜宴依旧在东方大酒店举行。张永田请了著名的婚礼司仪阿斌先生，把整个婚礼现场搞得活色生香，掌声，笑声，小孩子的打闹声不绝于耳。一家子敬酒时，李娥换了一身红艳的旗袍。张永田满面红光，心里溢满幸福，喜悦，骄傲，自豪。婚宴结束后，年轻人哄笑着你闹洞房，张永田又静下来，遥想当年，他和陈又玲结婚，花了五百元不到，这回不管花多少钱，为傻帽儿子娶回媳妇，值得！搞得这样隆重，对得住李娥吧？有这么多人见证，相信她能担起＂无论是健康还是疾病，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我愿意！＂，这一生的承诺，不要嫌弃小毛，两人同甘共苦，白头到老，多子多福。
夜阑人静，人们都离去了，李娥细细地看着新房，一对红烛燃起明亮的烛光，使新房格外温暖，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桌上一对嘴对嘴的小人儿在跳着欢乐的舞蹈。大红色的喜被，喜帐上绣满了并蒂莲，连理枝，鸳鸯鸟，合欢花图案，床上铺着百子图，男女小娃娃个个粉妆玉琢，上面撒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吃一颗红枣，甜甜的。
新的家，新的你，一切都是新的，新的生活将从这里开始。也许是红红的烛光摇曳着慵懒的火焰，也许是喝了少许酒，李娥脸上泛着淡淡红晕，聊有薄醉，人困马乏，她渐渐睡着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知过了多久，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和一个王子生活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王子深情地凝视着她，吻她。甜蜜的梦，宁愿长醉不醒。
陈又玲温淑贤良，烧得一手好菜，这是张永田最爱的，尽管没能给自己生一个正常的孩子，自己在外面的酒肉场合，也免不了莺莺燕燕，但他心里的一丝深情，始终是留给陈又玲的，自己多年的不离不弃，就是最好的证明。儿子的傻，是他生命中的痛，他就愈发爱妻子，爱儿子，爱自己的家。与自己血肉相连，都是他的，上天安排好了的。现在，聪明善良的李娥娶回来了，他那曾中断的理想又开始发芽，开始萌动，把孙子培养好，读最好的学校，圆自己的大学梦！
第三天是新妇回娘家的日子，也就是春节，一大早，李娥就领着新姑爷张小毛回娘家拜年了，提着一大包礼品。李娥身穿一款红色羊绒大衣，一头乌黑亮丽的卷发披在肩上，脚上穿着一双长及小腿的黑色高档皮靴，成了街头一道风景。小毛开着他爸的蓝色＂帕萨特＂，神气地按着喇叭，老李和葛五妹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李明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把他俩迎进屋里，街坊邻居都涌进来，小毛学者他爸的样，忙着分烟又散糖。晓英生了个女儿刚满月，李娥给了这个漂亮的小宝贝一千元压岁钱。＂哎哟，小乖乖，长大要像姑姑一样嫁个好人家！＂＂五妹有福喽！＂，大家纷纷说着。
晚饭后，李娥和小毛来到广场，也许是安然无恙度过了传说中的世界末日，人们欢呼着地球2013的再生，都聚在一起放烟花，小毛看了一大堆，李娥劝他少买点，他偏不干，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做的事。巨大的火焰嘭嘭一团团腾空而起，绽放出一朵朵华美的烟云，李娥出神地看着它璀璨着，消逝着，最终谢驀长空中。想留它也不住，它不像灯光，昏黄而温暖的灯光，在儿时住的那个破旧的小屋，长久地为你守候。
春节过后不到几天，家家户户的年轻人都纷纷收拾行装，外出打工，以往李娥也是这样，街道上冷清不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娥就教小毛认字，上网，前头教，后头忘，怎么也学不会，李娥只有无奈放弃了。他那个样就那样吧，就是多认得几个字还不是那个样，有什么意义，乌龟还能爬到手臂上来？她对小毛还有什么要求呢，能要求他什么呢？要不当初也不会嫁给他，改变不了他就只好适应他。中国多数女人总有要求自己男人这个那个的秉性，霸王硬上弓？不行就是不行，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行，她不苛求，这一点她好像＂遗传＂了张家媳妇陈又玲的贤淑基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公婆对自己全家这么照顾，这样体面，她掂得起＂我愿意＂这三个字的份量。
倒是小毛教会了李娥骑摩托和开小车，两种驾驶技术她都熟练掌握了，就差考一张驾驶证。看看，小毛怪才吧，你说他傻他还以为你傻呢！常常看到有人遛狗，说不定那狗们得意得很，究竟是人遛我还是我遛人呢？
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甚是融洽，张永田还是看出了李娥的落寞，无人处，回避的眼神，无意的轻叹，有时她会把自己关起来，哪里也不去。去这个家庭物质上不会亏待她，自家的小毛自己很清楚，语无伦次，情感无法沟通交流，这就是李娥的苦与痛。他很怜惜李娥。但自己花了这么多钱，也没什么对住对不住的。好在李娥不是特别在意，有时候也和小毛说说笑笑的，表面文章，谈不上深层交流，小毛只在照顾人方面是一流的，比如叫人按时起床啦，你不起床，他就会好脾气地一直在一旁等你起床，冬天天冷，他就烧开水给人泡脚啦等等。李娥需要的是一个丈夫，小毛的世界太简单。她有时也劝自己知足点，失趣点，失相点，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两人常去玩碰碰车，张永田欣赏李娥的豁达，看得开，想得远。这一点，很多人做不到，做这个屋的媳妇一定要具备恒久的耐力和惊人的洞察力，如果你聪明不了，反过来一切装傻也行。张永田很佩服李娥很聪明，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有时候他自己也搞糊涂了。聪明不比糊涂好，糊涂着过吧，不是有句话叫＂难得糊涂＂？生活中只要柴米油盐酱醋茶，衣食无忧就行，还费什么狗气力谈什么破感情呢。累人，唉，不都那回事。
正月过完了，闲着太无聊了，李娥提出她要到建材商店做事，正中张永田下怀：＂是要为家里作贡献了，养儿子一生，还要养媳妇一生？＂自己可以歇一口气，他把帐目移交给李娥，一五一十跟她讲清楚。业务上张永田已有较深根基，李娥负责记账收款，小毛则搬货运货。张永田对他们要求不高，只要自己能养活自己不要啃老就行。
不知不觉过了大半年，张家的头等大事竟然没有一点动静，陈又玲有点沉不住气了，张永田也感到纳闷，有时候也听到他们在房里颠颠打打的。是小毛不行？那些影片也放给他看了，就算小毛不懂，李娥会不知道？这事他又不能亲临现场，让他难以启齿。
李娥早就看出了他们神色的变化，她的功能是什么，她更清楚。可生育不是一个人的事，当初她不知道事情竟然是这样，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繁衍，可生下来的人哪一个不是受罪，你不想要时，他悄悄地来了，你想要时，他怎么也不来。李娥怀疑自己也有问题，听别人说，女人头次怀孕最好不要流产，特别是在那种卫生条件很差的小诊所，女性极易遭受到各种病菌的感染后发炎，导致不孕。自己没钱也不敢去大医院，为了尽快卸掉包袱，小诊所来得隐秘，那种尖锐痛楚，想起来就胆战心惊，李娥后悔自己当初的轻率和无知。因此，她对小毛怎么也恨不起来，更不会对公婆说些什么，装着什么也不知道。陈又玲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大包中药，变着花样炖在菜里给李娥吃，＂吃了也没用，＂李娥装置若无其事，很配合婆婆，吃着这些难吃难闻的东西。
日子像个闷葫芦似的往前滚，终于陈又玲郁闷难消，病倒了，这次可病得不轻，整个右脸庞，眼角，嘴角，全歪了。镇里医生看后说是陈又玲血压高引起的中风，需要去省人民医院治疗，本身她身体就差，经常头痛，心慌，气闷。她认为自己是急火攻心急病的。张永田事务缠身，他只有请小毛的三姨妈陪陈又玲去省里看病。把她俩送到省人民医院，医生把她收入急诊科，医生对他们说陈又玲体质差，可能要住很长一段时间医院，张永田办妥住院手续后，本来还想陪她个一两天，结果家那边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他不得不独自驱车往家赶。
由于给小毛操办婚事用了一大笔钱，城西开发区项目资金有很大一块空缺，还缺工人，去年开发的商品房还有一二十套没卖出，积压资金不少，李娥那边建材商店要结部分款项，两个股东孙宝山、董细毛最近两天要来看帐，这些天，张永田精疲力竭，陈又玲不在家，他心里空落落的。打电话问过去，陈又玲叫他别担心，医生说可以慢慢康复。
这天傍晚，他好不容易抽得一丝闲，拉上老李去明都喝酒。两人酒量甚好，越喝越有劲，越聊越有味，喝到九十点，两人都醉醺醺的，张永田晕晕乎乎回到家里，李娥一人在客厅看电视，＂小、小毛哪去了？＂＂去广场玩碰碰车了，＂李娥见他摇摇晃晃的，起身去扶他，张永田醉眼朦胧，这不是陈又玲吗？她怎么变年轻了？是的，没错，是他那枝弱柳扶风的＂病梅＂，六月天已经很热，李娥穿得轻薄，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也许是酒精使然，张永田一下子血脉喷张，他一步步朝李娥逼近，一下抓住她的两条胳膊，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李娥已闻到他满身酒气，她仿佛嗅到上海的那丝气息，窄窄的弄堂，昏黄的路灯，小小的出租屋，她被酒气迷惑了，眼前这双野性的眼睛，征服了她。只要是男和女，就可以原始地交融在一起，管不了那么多，电光火石，干柴烈火，刹那间便烧成了灰烬。仿佛暴雨过后注定要天晴一样，张永田醒过来了，他什么都明白了，他懊悔不已，他不想骗自己，他早就爱上了李娥。他一边感叹这几个月以来李娥的坚守，一边哀叹儿子象奴才一样无奈，他双泪长流，痛心疾首，为儿子，为自己。
那一夜，不可思议的事情的的确确发生了，李娥觉得在梦中一样，无法忘怀。还好，这下他什么都知道了，独独不能让陈又玲知道，她知道张永田不会放她走，她暂时也没想过要走。她喜欢张永田，从头至尾都是，喜欢他的人，还有他的钱。
张永田是绝对不会让李娥走，难道让她改嫁不成？白白娶了一个媳妇？他还没高尚到那种程度，花了这么多钱，费了这么多心思，从一开始，这个姑娘就是他谈来的，不知不觉中有了爱。李娥答应嫁给小毛，何不是冲他这个高帅富？女大学生都巴结不上呢，何况李娥一个打工妹，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少奋斗二十年，现在的姑娘都很物质，很现实。
男人天生就有一种占有欲，特别是年轻女人的身体，张永田对那一夜深有体会，象一座金矿那样有着巨大的诱惑，等他去开采挖掘。他喜欢李娥的人，美丽和聪明，更喜欢李娥的身体。儿子给不了的我给，能给吗？
张永田一直在挣扎，灵与欲的冲撞让他寝食难安，怜爱小毛，仇恨李娥又夹着爱恋，痛恨自己无耻，对不住陈又玲，千头万绪最终抛掷一边，花这么多钱娶媳妇，弄得我焦头烂额，利息也要讨回来！顾不得那么多了，张永田恢复了葛朗台的本性。
那一夜的酣畅淋漓，让李娥甘之如饴，久违了的感觉，如同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她很感谢小毛，她又痛恨小毛成为他们之间的精神障碍。她很渴望，张永田从她那时而回避时而探询的眼神中早就读懂了她的心思，他很很需要又痛恨女人天生下贱，不过李娥实在美丽，总不能让肥水流入外人田吧，罢，罢，小毛对不住了，你不能做的事老子帮你做了！
这种偷偷的感觉，让张永田很受用，年轻结实丰满的肌体，很新鲜刺激，这些陈又玲都没有，她象秋风中萎缩的黄菊花，带着岁月的陈旧，只能放到博物馆陈列，不能把玩。李娥，这个再次被打开性爱之门的女人，早就不满足小毛顽童般的嬉闹，她渴望更深度的索求，张永田惊讶于她的火辣，她就象山间一股隐秘的清泉，一路泉水叮咚，四十多岁的男人最有魅力，新的情感注入生机无限，火热的情怀，火辣的动作，让李娥颤抖痉挛，她对张永田迷恋不已。天赐良缘，陈又玲在省里治病，小毛懵懂无知，两人索性大胆放开爱，就在家里，外面谁人知道？一时间，两人浓情蜜意，如胶似漆，纠缠在一起。
这天中午饭后小毛要到店里去，李娥留在家里洗碗，张永田从背后将她抱住，握住她丰盈双乳，这两个惹火的宝贝，他亲吻着她的耳垂，把一条铂金项链挂在她颈子上，李娥呻吟着，浑身软成一摊泥，倒在厨房地板上，地上凉凉的，很舒坦。褪去衣衫，他细细看着，年轻女人洁白柔嫩的肌肤一览无余，尽收眼底，真是秀色可餐啊！李娥迷醉于他那贪婪的眼神，两人急不可耐相拥入怀，象两条沙滩上垂死挣扎的鱼，噼噼啪啪，剧烈扭动，抽搐，翻滚，极度癫狂，欲仙欲死。他们大口呼呼地喘着粗气，这时外面传来门锁扭动的声音，想拿衣服已经来不及了，是小毛回来了，回来拿东西，厨房的异动引起了他的注意，看着地上的两人，赤身露体，面红耳赤，目瞪口呆，小毛不明白，＂快起来，地上脏，冷人，小心感冒了。＂小毛善意的提醒让他们惊醒过来，吓得半死的他们恍然大悟。
两人癫狂的大脑被小毛洗清了，善良的小毛！他们都恢复了彼此的身份，各司其职，再未越雷池一步。人，都有不清醒的兽性，他们回归到了人。
瑟瑟的秋风又起，火热的夏天已经过去，李娥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她和张永田彼此心照不宣，医生说她预产期在明年二月，陈又玲早就出院回家了，她听张永田打电话说李娥怀孕了，她的病很快就好了，这个消息不亚于一剂灵丹妙药。张永田有时偷偷盯着李娥的肚子看，仿佛那里边藏着一个金娃娃，李娥身体好，这回一定是个健康聪明的宝宝！
李娥象一只悠闲的鸭子，享受着秋天午后温暖的阳光，在河边心安理得地觅食，她享受着在自己家里从未有过的无上关爱，小毛不时给他买来各种各样的零食，张永田买来水果，到了寒冷的冬天，陈又玲拿出看家本领，今天煨这个汤，明天炖那个汤，葛五妹送来一大箱土鸡蛋，把李娥喂得白白胖胖的，硬是把一只鸭子喂成一只大肥鹅，七个月的时候，她的肚子大得很，让人怀疑这是一对双胞胎，陈又玲乐得合不拢嘴，到医院去做围产期检查，彩超显示是一个胎儿，正常，偏大，医生警告孕妇不宜吃得过多，还要运动，做操。胎儿过大对孕妇和胎儿本身都不好。
二月的一天，春寒料峭，寒风凛冽，格外冷，李娥觉得肚子奇痛，家人忙开车送她去医院，阵痛袭来，李娥痛得在床上翻滚，她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十几个小时过去了，还没生出来，医生建议做剖宫产，张永田坚决不同意，他在网上查过，经产道分娩的婴儿要聪明，他是受到过产道挤压挣扎出来的，是人生的第一道关卡，他一辈子受够了这样的苦。李娥也不同意，她认为自己年轻，扛得住，她不想在自己洁白的肚皮上留下一道难看的伤疤。当医生检查出胎儿已在宫内滞留过长，宫内缺氧，情况危急，应赶紧做剖宫产，不然很难说，张永田吓得捶胸顿足，陈又玲魂飞魄散，一家人慌作一团，打电话叫来葛五妹。孩子终是取出来了，是个男婴，张永田松了一口气，他捧着这个宝贝疙瘩，喜泪纵横，这回总算对祖宗有个交代了，然而李娥却相当危险，由于拖延过久，她大出血不止，采血的护士惊呼不好，李娥是稀有血型，血库里没有这样的库存血。葛五妹长声呼唤，哭叫，李娥已奄奄一息，叫她不醒，小毛嚎啕大哭，此时他仿佛懂得了死就是永久分离：＂李娥你死了，还有谁来和我玩？＂李娥勉强举起一只手，她气若游丝，想插去他满脸泪花：＂小毛……乖，下辈子……还和你……玩……＂她挣扎了几下，游离的眼神定在张永田身上，她惨白的脸上，已然没了呼吸。她仿佛听到雪落的声音。那个孩子在陈又玲怀里哇哇乱哭，悲伤的哭声弥漫了整个病房。
张永田脑子一片空白，他爱过又不能给爱的姑娘就这样仙去了，他仿佛听到他建的房屋轰然坍塌一片的声音。他踉跄走出病房，茫然跑到野外，这是一片雪地荒原，天灰蒙蒙的，大地一片雪白，张永田满眼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他躬下身子，发出狼一般的低嚎。天地一片混沌，不知道方向，只留下他孤独的脚印一串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