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爸爸农闲时就上村上的茶馆里喝茶打牌。那时他经常赢钱,赢钱了会买一块猪肉回家。妈妈本来不高兴他去喝茶打牌的,看到有利可图,也就忍了。有时也会因为这个吵架,每次回来总要盘问爸爸是输钱还是赢钱,输钱了就一定吵架。后来爸爸也学乖了,只要是赢钱就如实说,输钱就说是没输赢,这样为打牌吵架就少了很多。当然家里的吵架还是不间断,反正妈妈总能找到吵架的事情。爸爸白天在茶馆喝茶,要到傍晚才回家。刘芳芳和哥哥放学回家帮妈妈做事。妈妈基本一整天就在家,割猪草、除地里的草、洗衣服、到竹林里捞柴……反正一整天都在忙忙碌碌。有时和妯娌或者同村妇女之间拉家常,说东道西,有时,妈妈刚刚在外和别人有说有笑的,如果刘芳芳或哥哥不小心做了什么错事,例如不小心打碎一只碗、或者她交待的事没做好或者刘芳芳就一些事问为什么要这样做等。她不仅不会解释,当然她没有这个能力。这些让她认为孩子是不听话……她马上暴跳如雷,劈头乱骂。有时越骂越气,抓住孩子就是一阵乱揪,或者看见什么家伙操起就打。刘芳芳和哥哥一见妈妈发火就吓的不得了。刘芳芳就在妈妈的这种暴力下长大。很多时候幼小的孩子不能明辨是非会屈服于这种暴力,然而随着刘芳芳一天天长大,她经常想这样那样的事情,她开始有自己的思想了,她会把这种思想反应到"为什么要这样"。于是常常招来妈妈的愤怒,总认为这个孩子是太不听话。上小学后,刘芳芳开始一天天长大也开始了挨打的人生。即使挨打,她也不服,她的想法和思想越来越多。她开始认为妈妈的很多教诲是错的,同时她又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常常很矛盾。她矛盾的事太多了:例如爸爸买回东西,刘芳芳总把东西拿出去找到堂姐和她分着吃。有一次妈妈发现后,大骂她是"傻瓜",叫她不要给堂姐吃。后来每次有了东西后,妈妈总要叮嘱不要给别人吃,她慢慢听从了妈妈的话,刘芳芳发现自己变的什么东西都不愿给别人了,特别吝啬。她和堂姐本来很好的,后来堂姐好象不太喜欢自己了,竟然和本村另一女孩子好起来了,她很痛苦。她很想回到从前的自己,但一个声音总说:妈妈说的是对的。还有很多事情……妈妈总要告诉她家族中那个人好,那个人不好,而且妈妈认为好的,就要刘芳芳认为好,不好,刘芳芳一定也要认为不好。于是家族中有人骂她:这个孩子和她妈妈一个样,奶奶和婶婶们都不喜欢她,反正把她和妈妈归于一类了。她能感觉她们对自己的态度,很痛苦。其实这个可怜的孩子什么都没做过,她不爱说话,总是静静的看她周围发生的一切,她的小脑袋不停思索。反正不管怎样,她是深爱妈妈的,一旦有人有伤害妈妈的言行举止她就会产生要帮助妈妈保护妈妈的欲望。这种欲望会不自觉的从她眼神表情泄漏出来,这才是大人们真正不喜欢她的原因。可是这个可怜的孩子爱自己的妈妈有什么错呢。 她记得有一次,她回旧院子找堂姐玩,走到墙角处,听到婶婶们和几个邻居正在说妈妈坏话,她站在那里听了一会,突然从她们面前跑过。她跑过了听到她们在说:这孩子一定没听见,她一下就跑过了,只路过而已。刘芳芳也没心情玩耍了,她不知该不该告诉妈妈这件事,她知道,告诉了,妈妈那难受的样子让她心疼,妈妈象被霜打焉的茄子一样,好几天没精神。妈妈会感觉被自己同辈邻居排斥的痛苦,被周围环境抛弃不认可的孤独,这对她是很大的打击。因为在她的生活里最愉快的事就是在闲时能和邻居们摆摆东家长西家短,这就是她的人生很重要精神享受了。不告诉妈妈吧,那是对妈妈不诚实,是不够爱妈妈。她看见妈妈正在地里拔草,她看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妈妈象往常一样,没有发现女儿有什么异常。一直以来,她基本没发现女儿有什么异常,因为在她的意识里只要给孩子吃饱穿暖,让他们上学就基本是全部了。于是这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背着这个秘密矛盾了好多天,她烦恼的很。她很爱妈妈,爱妈妈是要对她诚实才行,怎么可以隐瞒呢?可是妈妈会难过的,让妈妈难过也是不应该啊。她想到了爸爸教导过她: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告诉大人,要诚实。于是在一个周五的下午,她放学回家,看到妈妈坐在凳子上休息。她放好书包,磨蹭着走到妈妈身边:"妈妈,我想给你说——说一事。""什么事?说嘛!"妈妈问。刘芳芳鼓足勇气小声的把这事告诉了妈妈。妈妈的眼神一下暗淡下来,脸色也很难看。这一切和她预想中的一样,她非常后悔……真不该告诉妈妈啊。她很怜爱的看着妈妈,多想一下去掉妈妈心上的痛苦,可是却无能为力。应该一辈子都不要告诉她才好的。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妈妈,她突然变的坚强又勇敢。 有一天,刘芳芳放学回家,看见妈妈正和一个女邻居在吵架,互相对骂很激烈,她连书包都没放,冲上去就吐了邻居一泡口水。女邻居被弄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敢吐她口水。妈妈一下把刘芳芳拉到背后保护起来,她怕对方打孩子。女邻居打不到刘芳芳就开始乱骂,后来也不了了之。这个幼小的孩子只是要保护妈妈而已,妈妈感觉欣慰。 这些丝毫不改变妈妈的乱骂乱打,蛮不讲理。一方面刘芳芳爱妈妈,而且这种爱是自然天成,没有杂质。另一方面,随着刘芳芳一天天长大,明事理,她的想法越来越多,她的想法和妈妈的教导冲突也越来越多,更多的激发了她和妈妈之间的矛盾,两人不停的产生冲突和矛盾。冲突的结果是刘芳芳被妈妈狠骂或狠打结束。然而这根本不能让刘芳芳有丝毫屈服,她象一棵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树苗,在阳光雨露下猛长,即使被妈妈暂时扭弯了一下,很快又向上窜了。于是刘芳芳就这样不停的被妈妈强扭,又不停的反抗猛长,这种成长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可是刘芳芳没有办法摆脱这种状况。妈妈也头痛不已:这个孩子太不听话。她和妈妈这种水火不容的关系家族人都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越是这样矛盾,这种状况越是恶化。慢慢的刘芳芳开始反感妈妈,只要妈妈身上有的东西,她一概拒绝学习和接受。妈妈爱骂人,她就暗暗发誓,绝不骂人。妈妈爱和爸爸吵架,她在心理发誓,等自己长大结婚了一定不要和丈夫吵架。妈妈很吝啬,她就要试图变的得大方。妈妈爱说是非,她就一定不要说他人是非。妈妈有时为了得到一点小目的会撒谎耍赖,她就一定要自已坦荡光明磊落。妈妈把钱看的比什么都重,象守财奴一样,舍不得花钱,她就要合理的看待金钱,该花就花,绝不变成金钱的奴隶,金钱是人的奴隶才对。妈妈把家庭关系处理的一踏胡涂,她发誓一定不要这样。妈妈不讲卫生不讲穿着,她就发誓自己挣钱了自立了一定要塑好形象。妈妈不收拾家里,家里乱七八糟,她想等自己有自己的家了,一定要收拾整齐干净才行。妈妈爱唠叨,自已一定要少说为佳……总之,妈妈身上的缺点成了她人生的反面教材。凡是妈妈身上有的缺点她都没有。当然她这样排斥和叛逆,即使妈妈想教她有用的东西也无从入手。 而爸爸农忙一完,就到茶馆喝茶打牌,要到晚上才回来。爸爸对孩子们不多说什么,有必要的话,他就会把孩子叫一边温和的教导一下。这种方式让孩子很接受,刘芳芳非常听爸爸的话,他和爸爸之间基本不产生什么冲突。而且她经常和爸爸讨论一些生活中的现象,常常发表一些新奇的想法。他觉得女儿说得有理就大家赞赏。有时两人看法一样,会回心一笑。他经常教孩子做人要堂堂正正,有胆识,不要贪小便宜,要心胸宽阔,要顾全大局,要谦让……最爱说一句:宰相肚里能撑船。爸爸的教诲象一阵一阵温洵的春风不知不觉潜移默化到她的心上。 记得上小学时,刘芳芳在放学回家路上,遇到同村一个哥哥。这位哥哥一定要把一个玩耍的氢汔球送给她,她不要,这个男孩子挡着她的去路,一定要给她。她坚决不要,两人争执了一阵,刘芳芳实在不要,那男孩子也就算了。爸爸站在院子外一直观望着,刘芳芳回家他就询问。刘芳芳如实说了。爸爸表扬她做的对,女孩子贪财危害很大,因为贪财会变得不正派。 刘芳芳六七岁时,一次晚饭,刘芳芳和哥哥抢菜吃。爸爸看了看两个孩子说:"你两个真没出息。一个有本事的人是不会在家争东西的,应该在外挣……"他讲了《孔融让梨》的故事。这件事深深的刻在了刘芳芳脑海中。 爸爸还经常鼓励刘芳芳去买东西。其实小时候的刘芳芳不爱出门,非常怕生胆小,她总是忐忑不安鼓了很大的勇气才买回了东西。每次爸爸都表扬她勇敢。 有一次星期天,妈妈和哥哥不在家,爸爸那天破例不去喝茶,竟然在家陪着女儿。他温和笑对女儿说:"今天我要亲自做饭给你吃。"刘芳芳感到特别温暖幸福。长这么大,爸爸从来没在农闲时做过饭。爸爸问她想吃什么菜。他知道女儿爱吃竹笋,就做了笋片汤还有其他菜。爸爸和女儿吃的特别开心。边吃爸爸还自夸的问刘芳芳:"我手艺不错吧。比你妈妈做的好吃吧。" 小学三年级的一天中午,爸爸上集市回家,给刘芳芳买回一双有红杠的白胶鞋。刘芳芳和哥哥的穿着都是妈妈在置办,爸爸一向不买的。刘芳芳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兴奋得连饭也吃不下。那时一般小朋友都穿军绿色的胶鞋,白的有多棒啊。 刘芳芳一面受到爸爸温和的关爱和教导,一面又受到妈妈粗暴的教导,她自己有可爱温顺的一面同时又有着超出常人的叛逆。这种叛逆加上妈妈的一些不妥的伤害,慢慢的她对妈妈的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上高中后。高中要住校,要自带被子蚊帐,吃住在学校,花费要多些。 高一开学了,第二天就要去学校了,妈妈都没有给她准备好被子等。那天下午刘芳芳自己抱了一床棉絮和被面花了三小时把它们缝好。她不会用顶针,棉絮又很涩,指头被弄破了流了不少血。她知道有一种拉链的被套,很简单,装上一拉上就行,妈妈是不会舍得给她买的。她缝完被子长长松了一口气,狠狠的说:我那天贷款也要去买一床有拉链的被子。 第二年开学了,早晨刘芳芳问妈妈要钱去报名,妈妈生气地说:"我没钱,去找你爸。"爸爸早晨就出去放牛了,刘芳芳在田野找到爸爸。爸爸告诉她,钱在妈妈那里,刘芳芳只好回来。妈妈无奈,只好把钱给她,但很生气,把钱从屋里扔了出来。刘芳芳蹲下去捡钱时,眼泪也掉下来了。她把钱捡起来,坚定地说:"我这辈子不会欠你的,我还不起抽血卖也还给你。" 她自己骑车到学校去了,一路心情沉重,她真不想读书了,想自己挣钱,挣好多好多的钱,不管多苦多累她不怕,她就是想挣钱。还有个一想挣钱的原因是:高中的同学很多是来自农村的,家庭条件也不会比她家好多少,别人都能穿的整齐,而只有自己穿的不如别人。这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是一件多么自卑的事,她在人前总有抬不起头来的感觉,烦恼痛苦极了。她不敢向家里开口,她的衣服全是妈妈一手操办的。有一次,她对妈妈说:"反正你要给我买衣服的,你打算花多少钱,你就把钱给我,我自己买。"结果招来妈妈一阵狂骂,骂的很难听。她很生气,就和妈妈顶撞起来……她感觉太委屈了,自己只不过合理要求,又不是要什么好的穿戴,为什么她这样……她真的从心理厌恶妈妈,厌恶她的蛮不讲理。 有一次周末刘芳芳回家,刚回家就听见父母在吵架,回家的那点兴奋一下就全没了,她傻坐那听父母吵架。其实住校学生最想回家,在学校吃的不好,想念家里饭菜,想念和家人一起的温暖,她的心情跌到冰点,那来家的温暖。不知为什么,这个家多年的吵闹在这一瞬间突然然在刘芳芳心中爆裂了,她大声地说:"你们不要吵了,合不来就去离婚。"其实父母吵了二十多年都没提过这两个字眼。不知为什么,刘芳芳就是想她们离婚,那样这个家就太平了。他们真离,她不会感觉痛苦和惋惜。 刘芳芳对妈妈那种单纯的爱明显在分崩离析,到最后爱慢慢的远去了,留下的仅仅是一种责任,有时甚至是远远的一种痛情之心。对爸爸也是一样,爸爸曾经是她温暖的港湾,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爸爸根本不是他的全部,爸爸渐渐被长大的女儿远远抛在人生之路的后面了,很多东西他理解不了,也处理不好。他除了善良,孝顺,一味的退让……心胸宽阔,好象没有什么了。随着一天天的长大,刘芳芳感觉人生是多么的孤独。她什么也不想和父母说,也不想告诉谁,只有她沉浸书中时才是真正快乐的。她一直爱看书,也不管什么书,有书就看。小时候她把哥哥的几口袋小人书看了很多遍。上初中了,开始知道一些好的小说了,他就到处找书看。上高中后,就很幸福了,学校有图书馆,而且高中很多同学有好书,这些就是她生活中最快乐的时刻。 当刘芳芳偶尔和妈妈一起,村子里长辈看到长得清秀文静的刘芳芳,总是问起刘芳芳的学习,他们的眼神透着刮目相看和尊重。因为在这个村子里考上重点高中的只有两个人,她就是其中一个。妈妈感觉脸上很有光彩,抢着答话。刘芳芳厌恶妈妈得意的神情,后来基本不和妈妈一起出门,有时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和妈妈一起出去,回来后她会很不舒服,这种感觉一直无法消除。妈妈也能感觉和女儿一起出门脸上很有光彩,总想邀她一起出门,而刘芳芳一般都要拒绝。她就是不要妈妈感觉这种满足和荣誉,有一种惩罚妈妈的痛快。 有一次星期天,刘芳芳站在自家院子外,一个做煤生意的人从那里经过看到了刘芳芳,他看着这个姑娘打心理喜欢:端庄大方,眉清目秀。那人托妈妈说事,让她把刘芳芳介绍给他儿子。妈妈理直气壮告诉对方:你不要想,我女儿在读书呢。那人弄得满脸通红,他没见过刘芳芳,不知道她们是母女,以为刘芳芳是别家的女儿。 高二结束后,刘芳芳决定不上学了。她的初中同学杨群在做服装生意,她打算向她学习一阵后就自己做。她的想法很简单:她要挣钱,她想挣很多钱,让自己穿的比谁都漂亮,腰杆挺直的站在人前。然后让家里改变这种又穷又苦涩的日子。让一辈子懦弱的父亲神气地站在人前,让一辈子把钱看的很重的母亲大大方方的用钱。让没上完初中就缀学的哥哥幸福而又自信。她能感觉到哥哥被妈妈的强暴管理方式变的不够自信勇敢的状态,有时他真痛情哥哥。就算一个人没有好的出生,但一个人天生是无所惧的,如果不停的尝试就会不停的进步,可是哥哥被妈妈控制在她能控制的思想上了。 署假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刘芳芳悄悄向爸爸要了三十元钱,一大早就和杨群到成都去批发衣服。坐在客车上,晨风从车窗吹进来,虽然没感觉到热,但今天一定是个骄阳天。她们下了客车,又坐公交车到了批发市场。批发市场很大,有很多摊位,人们手里提着纺织袋或背上背着沉甸甸的袋子,熙熙攘攘,闹哄哄一片。刘芳芳一下置身其中,象云雾中一样。杨群已做了两年生意,从容不迫按自己的计划到各个摊位进货。刘芳芳跟在后面,看她不厌其烦的一家家讨价还价,有时为了一角二角讨来还去,刘芳芳看的有点奇怪,他们好象不是打一天两天交道的了,彼此那么熟悉了,还为一角二角争论不休。走完一家,杨群手上的口袋就沉一点。刘芳芳也帮着提口袋。气温明显的升高,非常闷热。杨群背着装满的大口袋,刘芳芳提着那个半袋的,即使这样,刘芳芳也是全身湿透。快十一点了,货全部进齐了,刘芳芳背着装的少一点口袋跟在同学后面,走出批发市场。 明晃晃的太阳直直的照着整个城市,看着就热,更不别说负重走了。有很多背工,帮人把包背到车站。杨群嫌浪费钱,一定要自己背,刘芳芳咬着牙跟在后面。毒辣的太阳直直的照在脸上,汗水直淌。有很多叫卖盒饭的,刘芳芳连早饭都没吃,可一点饿的感觉也没有,只是感觉一身瘫软无力。嘈杂的人声,流动的人群,混浊的空气,闷热的气温,毒辣的阳光……她巴不得早点逃离这个地方,可又有一种不想走路走不动的倦怠。 杨群说如果快的话,赶回家吃饭,要节约一顿呢,她很卖力而又信心十足的赶路,刘芳芳有气无力地跟后面。到了站台,一辆小巴士来了,人们都争着上车。刘芳芳也上,杨群一把拉住她。刘芳芳奇怪的看着她:为什么。杨群说:小巴士要一元,大巴士只要五角。等一会,车多的很。刘芳芳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头昏脑胀,突然一阵热血上涌,鼻血一下就流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杨群赶紧在附近找馆子吃饭,借机用餐馆的自来水拍打刘芳芳后脖子,拍了好一阵才止了血。刘芳芳只吃了几口饭,喝了不少菜汤。两人就在餐馆休息了一阵。到家已是下午三点过了。刘芳芳帮着杨群收拾好货,明天好摆摊。 第二天,刘芳芳和杨群很早就到了集市,从寄放处搬了两根长凳子,铺一张竹芭子,然后铺上一层花塑料膜,撑起竖杆,绑上横杆,把衣服各个样式取一件挂在横杆上。摆好摊子,赶集的人陆陆续续来了,十点钟左右集市就非常热闹了。慢慢有人到摊前看一看理一理衣服,买的人并不多。要买的人总是要讨价还价半天,杨群就和买主讨价。买主都是乡镇和村上的农村妇女,她们为自己或家人添一件新衣服,总是看了又看,价格上讲了又讲,因为包里不是那样充实。这些衣服都是一年中有安排计划的,不是想买就买的。一般家里都热天一套,冬天一套,有个别经济好点的要多添置一点。中午了,杨群也舍不得吃点东西,刘芳芳独去买了吃的提过来,两人一起吃。杨群说:经常不吃午饭的时间多的很,有时随便买个馍什么的填一下肚子。刘芳芳没说什么,只是奇怪:这行吗?那你挣钱是做什么的。挣了钱就是为了放在包里好玩的?下午了,赶集的人基本散了,两人才收拾摊子回家。全天挣了三十多块钱。杨群说今天生意一般,好的时候不止呢,不过也有挣十几元的时候。说到挣钱,杨群突然兴奋了:"你不知道,和我一起做生意的一个女的,才比我早做两年,人家手上有两万块了。她很会做生意呢,中午基本不在外吃,挣了钱就存起。我们就要乱花,不如她。等她结婚的时候手上肯定有不少钱了……"同学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和要效仿的意思。不知为什么,刘芳芳听着很不是滋味,她也说不好是为什么。她默默算了一笔帐,每天挣二三十元,一个月也有好几百。自己一期学费才一百来块钱,自己每天在学校的菜钱才几角钱,妈妈养一头猪,要喂一年,也才买三百元左右,这差距太大了。爸爸妈妈真是太傻了,为什么不知道改变呢。哥哥也是……哎——自己一定要挣钱,改变这种状况。有了钱还可以做别的生意啊,想到这些她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刘芳芳告诉杨群:"我这假期就开始做,不读书了。"杨群带着怀疑的表情说:"你做这个?你吃不了这个苦啊,你看你,拿个货就弄的鼻血长流,而且你不会讲价。今天我明明多卖两元的,那女的一看就是是真心买主,你竟然让我卖给她算了。都象你这样做生意,赚什么钱?"同学的语气里明显有点责怪的意思,刘芳芳没说话。其实当时一女的来买衣服,那女的看起来很老实的那种,不太会讲价,给的价都比卖给别人的高了,可杨群还在熬价,刘芳芳只是觉得那妇女太老实了,不忍心才说了句。 刘芳芳回家把缀学做生意的事给爸爸说了,爸爸沉默了一阵没说话。妈妈听说能赚钱,很高兴。 第二天,晚饭后,爸爸把刘芳芳叫到了院子外。院墙边南瓜藤四处蔓延,有的往墙角伸,有的往地里伸……藤上结了不少南瓜。爸爸指着南瓜藤说:"你看这南瓜藤,到处蔓伸,有的伸到阳光充足的地方,南瓜就会结的多,有的往墙角去了,少阳光,结的就少了。你和你哥就象这南瓜藤,看你们各自往哪里伸了。其实古话说的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哥哥是不行的,小时读书不听话,现在大了畏手畏脚的。你都读到这个样子了,还是读下去,至少要高中毕业嘛。"爸爸说完沉默了。刘芳芳听了很震惊,她没想到没有什么文化的爸爸能说出如此深刻的话来,眼睛一下湿润了。她以为爸爸什么都不知道呢,原来他心理什么都清楚。一轮明月挂空中,皎洁得象一颗透明的心。晚上的村庄非常安静,空气也分外好,爸爸陪着她一起走到小溪边,溪水静静的流尚,在月光下象一条银白的带子。很久没有这样和爸爸亲近了。爸爸和他谈了整个家族,他的人生……因为没知识文化一生都走不出这个小小的地方,一生就这样了。她深深感到爸爸对人生的无奈和对自己的希冀。 刘芳芳放弃了做生意的打算,继续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