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珍珠眼泪红柳十

　　第六章 似真似幻的梦魇，我的红柳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了我的周身都是红色的柳树。红色的柳叶随风在空中飘零，而后慢慢地贴近地面，形成一片火红。好美的柳树啊，它带着一片火红的热情将我的心慢慢地燃烧，我终于看到我所钟情的柳树了吗？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红色的柳枝垂到地面，轻轻的风吹过，柳枝随风轻轻摆动，犹如正在舞弄风姿的少女。然后透过柳树的缝隙，我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背影，他盘坐在被红叶铺成的地面上，长长的白发从背后扎起垂到腰际，右胳膊不停地来回抖动，不知道在做什么？我轻轻的走到他背后，看到的却是一幅红柳池塘画。画里的中央是一个池塘，在它的周围有着红色的柳树，水面上到处飘落着红色的柳叶，红色的柳枝垂在池塘的边沿，在池塘的前面还林立着一座假山，在假山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孩，她黑色的头发直垂到腰际，她抬头望着红色的柳树，眼角有一滴泪，清澈的如流动的溪水。忽然，我有点愣神，好熟悉的情景啊，熟悉的让我有点伤感，甚至是想哭，我觉得忧伤在身体里游走，可就是没有一滴泪落下。我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呢？这画里的那个女孩是谁呢？她怎么会如此的悲伤呢？她是一个跟我有着同样嗜好的女子吗？可为什么她要流泪呢？就在我看着那幅画愣神的时候，那个白色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把视线从画上移到他的身上，他是一个老人，微驼的背，消瘦而松弛的皮肤挂在脸上，没有一点光彩，大大的眼袋快要遮挡住他的眼睛，然而让我惊讶的是，他的眼神很清亮，一点也没有老年人的浑浊，里面似乎还有亮亮的液体在蠕动，那是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是我寻找的眼睛，可为什么这样的眼神会让我如此熟悉呢？熟悉的让我感到亲切，总觉得那双眼睛可以看穿我的心，看透我的一切。到底我曾经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呢？如此熟悉的画，熟悉的眼神，为什么我会一点儿都记不起来呢？我忽然想到，我的周围都是红色的柳树，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又是在哪里呢？为什么看似熟悉的一切，我竟一点也想不起来呢？我着急的想呐喊，可我发现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的灵魂在被压抑着，被这种无助啃噬着，我想哭，可我连眼泪都没有，我不是可以流泪了吗？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我却再也不会流泪了呢？就在我痛苦不堪的时候，我听到那个老人喊我的名字，他喊我：＂敏君。＂
　　我怔怔地看着他，我想问他是谁？可当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恢复，我就看到他的身影随同刚才我周围的一切统统从我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夜色，一个我。我无助，我竭尽全力的撕心裂肺的呐喊，可我依旧没有喊出来。我的恐惧在顷刻间达到顶峰，我拼命的向着一个方向奔跑，我想逃离这片黑色的区域，可是这黑夜似乎是无穷无尽的笼罩着这片大地，怎么跑也跑不出去。这好像是一片牢笼将我困在这里，等着让我自生自灭，我绝望地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臂弯里，我不知道我走到了哪里，爸爸妈妈去哪了？安学宇他去了哪了？为什么他们都不来救我呢？我不曾想过绝望的背后是不是就是希望，可是在那时我是真的听到了希望。
　　＂敏君＂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我抬头，我看到了妈妈熟悉的脸庞，看到了她满是担忧的眼神。我慢慢的站起，一个箭步过去抱住了妈妈，我好害怕，害怕妈妈会像刚才的那个老人一样会突然间消失不见。我终于意识到，妈妈是真实的，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她的心跳，我想在妈妈的怀里放肆的哭，我释放性的大声的哭着，只不过没有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
　　我声音颤抖的说：＂妈，我迷路了，你和爸都去哪了，我都找不到你们，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妈妈放开我，牵起我的手说：＂妈都找不到你了，没想到你跑到这么个地方来了。＂
　　我听到妈妈的话，才注意到我周围的一切，它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地方，只是再也没有了刚才那个白色的身影，那个熟悉的近乎亲切的眼神，那幅熟悉的画。那个老人，他知道我是谁，那么他又是谁呢？他去哪了呢？为什么一瞬间就不见了呢？我没有告诉妈妈我刚才所见到的一切，那忽如风来，忽如风去的怪异，妈妈肯定会认为那是我胡闹的。我问妈妈，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可是妈妈没有说她是怎么来的，她只告诉我今天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在那个地方，我可以尽情地学画画。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兴奋地几乎要飞起来了，那不是我一生的梦想吗？我的梦想，它正在离我越来越近呢，我曾经那么执着的追逐过它，却发现它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可现在，我终于可以去完成它了吗？我梦想中的红柳，我的白色珍珠，那都是我的梦想。我想起了安学宇，那个在遥远的天际的安学宇，他是否能听到了我的心声，我的快乐。妈妈牵着我的手沿着土黄色的路一直往前走，路的周围全是红色的柳树，时不时地会有红色的柳叶从高空飘落，落在我和妈妈的身上。我快乐的笑了，我敢说，我一生中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地快要疯掉了。
　　我兴奋的对妈妈说：＂妈，好多的红柳啊。＂
　　＂对啊，你不是最喜欢这里吗？你不是最喜欢来这里画这样的景色吗？你不是总是乐此不疲的告诉我，你的梦想会是多么的伟大吗？现在，你要去实现了，高兴吗？＂我没有回答妈妈的问题，而是诧异地看着她，我记得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妈妈我所喜好的一切，可为什么妈妈会知道我的一切。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吗？第一次看见红柳吗？可妈妈怎么会那么说呢？我到底是走到了哪里，我是不在自己的世界吗？不知走了多久，我隐隐约约地看见在我们的前方有一堵白色的墙，墙上有个门，门的上面大大的写着几个字：红柳国。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世界，可是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世界吗？到底我是怎么来到这么一个奇怪的世界里的呢？进了门，我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的服装各不相同。两边林立着低矮的房屋，压抑的感觉蜂拥而来，让我忽然不能呼吸。我随着妈妈一直走到一座高大的白色建筑物前面，高而尖的屋顶带着西方的风格。走进白色的建筑物里，里面一片开阔，到处都有红柳，池塘，假山，天空中不时飞过几只小巧玲珑的喜鹊和雄鹰。原来那白色的建筑物只是一个门而已，里面的世界与之外面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我没有问妈妈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属于我，连现在的这个妈妈都让我有点陌生，温柔的眼神里有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决然。我跟着妈妈来到最后的一站，那是一个在门口上方写着主宫的地方。进入那里的一瞬间，我觉得我的泪在身体里翻腾，我看到宽大的殿内，挂满了由珍珠穿成的帘子，那是我的眼泪啊，却被挂在这里。我的视线扫过下面站成两排的人群，我看到了爸爸，那个沉默的不会用言语表达自己情感的爸爸，他没有任何表情的站在人群前面，可是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抹不舍和心疼。我还看到了那个老人，原来他是这里的人吗？他和妈妈一样叫我敏君，他认识我吗？为什么会在里这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心里开始，一直蔓延到全身了呢？我想移动我已经麻木的身体，怎奈却无法动弹，我想跑到老人身边，问他为什么突然间就会不见了，可是我跑了半天，却始终在原地呆着。
　　＂敏君，你就是敏君吗？听说你最喜欢画画了，那么从今天起你将会成为我红柳国的画师＂从大殿的高高在上的座位上传来一阵聒噪的声音。
　　或许从来都不会有人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开始就用命令的口气让人服从一切的人，这种感觉太过压抑，会让我无法呼吸的。我把头转向正前方，看到在最中间的位子上坐着一个面目可憎的中年男子，他是这个国家的主宰吗？他是这么地有权利吗？我一句话都不曾说，就被他的一句话给定格在这么一个可恶的身份上了吗？在他的左边是一个打扮端庄的女子，可是我觉得在她的神色里带着一点高傲和不屑，我一生中也最讨厌这样的人，可偏偏却让我给遇上了。当看到那男子的右边时，我惊奇的如同遇见了世界上最惊奇的事情一样。是他，是我画里那个要被我用千军万马践踏的那个男孩，如今，我却在这里见到了他。原来这是我画里的世界吗？是我的想象空间的世界吗？
　　＂敏君，从现在开始，你将会随着雨画师学习画画，在你即将成为画神的时候，就是你成为我王妃的时候。＂声音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仿佛世间的一切任由他拿捏一般。我把眼神移向那个男孩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老人，他是这个国家的画师，他是雨画师，是我今后的老师。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我笑了，还真是我画里的世界啊，只是人物颠倒了而已，我突然想到，那么是不是在我即将成为王妃的那一天，也将会是那个男孩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呢？
　　我笑了，笑得奸诈，笑得灿烂，灿烂到灼痛了我的心，因为我看到了老人惊讶和不安的眼神。
　　我终究还是留在了那个让我深恶痛疾的地方，我送爸爸妈妈离开的时候，妈妈对我说：＂一定要好好学画画，将来一定要成为一个画神，这是爸爸妈妈的希望，知道吗？＂我笑，笑的很痛，很无奈，这是怎么了，在这里我还是要被束缚的吗？我即将要实现的梦想，此时此刻，又变成了他们的期望了吗？这样的叮嘱，是不是我答应了，就代表着我又给了他们一个承诺呢？给了这样的承诺，是不是就代表着我必须得完成呢？我的灵魂到底是被什么给诅咒，给束缚住了呢？怎么到了哪里，我都要必须去遵从别人的意愿呢？
　　我最终还是点点头说：＂你们放心，这是我的梦想，我会努力的去完成它的。＂
　　突然，妈妈变得激动起来，她说：＂敏君，你不是要努力，而是一定要完成，知道吗？＂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这么固执的要我一定去完成，然而这是我向往已久的梦，这么好的机会，我又怎么能不去完成呢？我不管这是不是我对别人的承诺，我只知道这是我的梦，是我必须实现的那个已经破碎的梦。我看着妈妈眼睛里的泪花，它在我的心里灿烂的开放，而后美好的灿烂划伤了我的心，伤口带着疼痛泛滥成一片。我重重的点着头说：＂妈，你知道的，我一定可以做到的。＂最后我看着爸爸和妈妈带着安心的眼神离开了，而我则被束缚在这看似富丽堂皇，却在泯灭人的灵魂的鬼地方。
　　这个地方的清晨干净的如同没有人侵犯过的人间仙境一样。红色的柳树在阳光的沐浴下透着鲜艳的亮色，柳枝轻轻的摆动，白色的柳絮漫天飞舞，清澈的水面荡漾着波纹，一切和谐的那么美好。
　　我开始跟着老人画画了。在画画之前，老人问了我两个问题，第一个是：我为什么要学习画画，我认为学习画画时需要的条件是什么。第二个是：我认为画画的终极目标是什么。我给老人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画画是我的梦想，是我灵魂深处不可磨灭的印记，可是需要什么条件，我很惭愧，我确实不知道。老人看着我神秘地笑了，他给了我一张纸，一支笔，他说让我把我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画出来。我接过笔和纸，坐在靠着窗户的桌子前面，内心最渴望的东西是什么呢？我看到了窗外的红柳，红的耀眼，红的漂亮，我笑了，我拿起笔在纸上画下了我曾经一度渴望看到的红柳，我还画了我的珍珠，那代表着我眼泪的纯白的珍珠。
　　我把画给老人看，老人欣慰地笑了，他点了点头说：＂你用了一种独特的方式将你对画画所需要的条件描述了出来。＂我笑，因为我不懂老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或许老人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笑着解释说：＂你知道红色代表的是什么吗？＂
　　＂热情＂
　　＂那么白色呢＂
　　＂纯洁＂
　　老人爽朗的笑了，他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他说：＂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了，画画所需要的就是无尽的热情和一颗纯洁的坚定不移的心灵。那么你的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呢？＂
　　是啊，我画画的终极目标是什么呢？我不曾想过这样的问题。忽然我想起了安学宇，想起了他的那句话，我也想起了妈妈，想起了我给妈妈的承诺，我一定会成为一个画神，承诺，这该死的承诺，不论在什么时候，我都不曾逃离过它。
　　我说：＂我的终极目标是成为一个画神。＂我转头看向老人，我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安和担忧。
　　他说：＂你知道，在这个国度画神的职责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可是这是爸爸妈妈的愿望，我给了他们这个承诺，我就必须得完成它。＂
　　老人听完我的话，笑了，笑的和蔼而哀伤，他摸着我的头说：＂好孩子，画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在红柳国，成为一个画神那就意味着多了一个灵魂被主宰。真正的画神是不需要按照别人的意愿去走的，只需要看清自己的心，它需要的是什么，它的热情和坚定不移要为它自己的需要而服务。现在，你要想清楚，你是要成为属于别人的画神，还是属于自己的画神。＂
　　2012年6月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