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国度第五章化身老鸟

　　日复一日的练习，改变了我的身体，之前那个臃肿的胖子一去不返。还有，我终于在某天的热身活动中超过了蛋蛋，这些改变让我很开心。我变得和他们一样，退去了菜鸟的衣裳。
　　＂身体素质是所有运动的基石，没有捷径，累的时候只有咬牙坚持。＂郑老师在训练中反复提及，难道她发现了蛋蛋和胖弟联手偷懒？同样的话陈潇也说过，他说＂：实在坚持不住就慢点，但一定不要停。＂
　　身体带动着双腿，奔跑在鲜艳的跑道上，奔跑在身轻如燕的兄弟们周围。从这天起。训练不仅仅是向同学炫耀的形容词，而是真真切切落在脚步上的动词。掂着湿透的训练服，成就感激起涟漪。
　　开始更系统的训练，我抓紧一切机会，跟他们比，跟自己比。时间总有事可做之后变得飞快，天空一瞬间暗下来。猛然抬头，天空已褪去湛蓝，黑暗从天边侵染蔓延，包围城市。
　　铁饼圈上，我和队友们如流水线的工人，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有的流畅，身轻如燕，铁饼会在空中配合的多飘会儿。有的顿涩，步履蹒跚，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迟钝，空中的铁饼歪七扭八软弱无力。
　　郑老师开始讲解：＂投（铁饼）的时候要注意，两肩平衡，手臂要自然放松，保证最大幅度的超越器械，出手后尽量用眼睛看着飞行的轨迹，同时保持身体平衡，不要犯规。＂
　　对于大队员来讲，这些听过几箩筐的话显然没有吸引力，自顾自的摩挲手中的铁饼，寻找称之为＂手感＂的东西。但对于我，这些话如醍醐灌顶，弥足珍贵。我看着大家伙儿，对照着别人的动作，一点点的抠细节。
　　转、蹬、送、超、收，如武林秘籍，含义远比字面要复杂。
　　了然于胸到为我所用，除了加倍的练习，好像没有其他的办法。就像一个出色的狙击手，没有不计其数的弹壳堆积，是无法保证的。合格的铁饼者，也应该有它的检验标准。消失的指纹？那是必不可少的最基本的要求。手上的指纹，会因为日积月累的与铁饼摩擦而消失。
　　为了完成对自己＂每天第一圈＂的要求，我总是跟想象中的竞争者比，让没有钥匙的我很不方便，有时甚至要翻越铁将军把守的铁门。后来，我配了训练房和场地大门钥匙，确实方便了很多。
　　场地有专门的师傅负责，个子很高，目测2米左右。据说他之前是篮球运动员，叫王发令，一个透着浓郁运动员的名字。因为去的太早，不忍心每次都打扰他的清梦。
　　看着钥匙，想象着自己站在光华渐渐消退的无人的田径场上，独自练习不受打扰的摸样。这就是我想要的，不知为何，我不愿将自己的努力让他们看到。很喜欢一个人在明暗交替的时间独自练习。安静，不受干扰的练习，不用排队，想投多少就投多少。不用吸收来自外界的影响，只需用心感受身体的反馈。
　　不知不觉，天空透明不再，和田径场变得浑然一体。正是从那个时候，我已经学会感受黑暗，享受黑暗，爱上黑暗。黑暗中只有自己，黑暗中只有对手。我专心揣摩动作，细细体会发力的顺序和身体的感受。试着用每一个细胞去触碰手指的感觉，记录身体姿态和器械的感受。
　　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也让光明更加耀眼。
　　铁饼的空中姿态很重要，好与不好，全凭日积月累。时间久了，身体里就＂攒＂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东西会在身体里等着着，等需要的时候，拿给你，毫无保留。有时他们随心所欲，像乔峰的降龙十八掌。有时时好时坏，像段誉的六脉神剑。
　　黑暗练习的好处很多，但有个不大不小的难题：常常找不到散落在场地上的铁饼。没有了光的反射，铁饼像凭空消失一般，只能通过手上的感觉和落地的回音判断大致的方位。手感好，区域相对集中。手感不好，铁饼七零八落。
　　状态不好的时候，投的那儿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独自训练的时间也变成，一半是投饼，一半是捡饼。每晚都有星星和月亮陪着，不时窜出几只野猫调节心情。
　　＂你们要是会捡饼，多好。＂手感不好，真不好。
　　结束后，抱着器材回更衣室。会对着这些没有生命的物件儿说话，对他们说鼓励的话。然后关灯，轻轻碰上门，跟田径鞋、器械说晚安。
　　＂明天见，宝贝。＂我的自言自语就始于这里。
　　每天加练，装备更换的周期越来越短，尤其是田径鞋。2个月3双，我很吝啬，尽量把一双穿出两双的效果。记忆里，很多次是鞋底磨穿，才不得不放弃。这件事妈妈不知道，我也没说过，怕她心疼。我不是在乎钱，只是觉得有老物件陪着，心里踏实。
　　朝着家的方向，自行车惯性的漫无目的。此时的天空，像极了凌晨的颜色，鹤发童颜的老人换成了下班的人流，环卫阿姨变成了刚出门的红男绿女。只不过面对晨光，只不过背对夕阳。随着练习铁饼的时间拉长，不知何时开始，父母的话题不局限在学习上，这改变可真让人高兴。
　　＂今天学的什么？作业写了没？＂父母曾经问。
　　＂我，还没写……＂
　　＂累不累，想吃点啥。＂父母现在说。
　　＂牛肉，香草牛肉。＂妈妈是个合格的饲养员，只要说得出，她就做得到。回家看着满桌的美食，一番饕餮之后，心满意足的跟周公下棋。空白的作业本，只得隔天求助现场观众后奋笔疾书。别人嚼过的馒头，没有味道。可周公也舍不得我，不能兼顾让我十分郁闷。
　　数学和英语依然问题不小，每次考试都心惊胆战。而从小给予关注最多的语文，自然不负所托。每次考试都能给出一个满意的分数，算是涛声依旧。身体的疲劳让我更加珍惜坐在教室的机会，学习的效率大大提高，各科成绩全线飘红，成绩单不再惨不忍睹。
　　说的过去的成绩单和训练的打打闹闹，能保证我有一个快乐充实的假期，这对我很重要。也常常在上学的路上幻想着英语和数学变成副课，上课和下课的时间可以对换，然后无奈的面对现实。
　　上过学的都知道，班级里有一个叫课代表的职务，勉强算做学生干部。虽不大，可那种在全班巡视，收集作业本的神气劲一点也不输班长。初中时期，我是物理课代表。可能是老师觉得我有这方面的优势，因为力气大，抱作业的时候不用麻烦其他同学。形成鲜明地比的，是语文课代表，她常常不能独立完成工作。
　　对于学习成绩的提升，我归结与连锁反应。一个每天高强度运动六个小时的人，血液循环该是多么顺畅。就像刚做过保养的自行车，高速运转。
　　自行车，作为重要的学生交通工具，在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我的它，原来很破，是妈妈的存货，不好看又不好骑。后来，他们觉得我长大了，不想听我叨叨。所以买了新的送给我。这里谢谢爷爷的资助。
　　山地24速，崭新的！
　　是它驮着高兴、失落、兴奋和疲惫的我三点一线的穿梭在家、学校和体育馆之间。相对与之前的交通工具，它漂亮的让人心醉。 相对于风驰电掣的功能来讲，拉风的外边似乎更吸引人。山地车，一个在当时具有强烈装B的物件儿。主体白色，车架上有红、蓝、白三色的腰带，因为挂在黄金分割点上，视觉比例极其舒服。而功能的强大，也配的上那句某品牌的广告语＂简约而不简单。＂
　　它配备着当时流行的24档变速器和漂亮的减震器，让我在挑战城市崎岖路面时，确保上佳表现。也能在偶尔起晚的时候，在快车道追逐汽车，从容的逃避迟到一分罚跑一圈的奖励。事情总有两面性，享受便利的同时，也带给我烦恼。
　　就像漂亮的女生逛街会有回头率一样，美好的事物总是吸引着人们的眼球。以至于到体育馆后，都想找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藏起来＂，生怕丢了，觉得还是坐在屁股底下踏实。直到有一天，把它放在更衣室里，挤占了原本不大的空间。
　　＂你车咋这么主贵了（类似重要，河南方言）。＂队友道。
　　＂新车，新车。理解万岁，理解万岁＂。我请队友们吃了冰棍，算是为它交了房租。
　　对它的爱无以复加，以至于看似荒诞的，搬车上五楼每天乘以四都毫无怨言。我想说这样正好练力量，但是这不是真的。我更希望它自己会上楼，尤其是在经过力量训练之后。
　　力量训练，作为铁饼运动重要的组成部分，可以轻而易举的决定着脚下的台子和脖子上的牌子，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而它又细分为很多独立的小单元：大力量、小力量、综合力量和力量耐力。每每训练的节骨眼儿上，郑老师都会给今天的训练凭空捏造很多新奇的内容，美其名曰：独家秘笈。
　　我们都知道，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阴谋＂，只不过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队员不开口罢了。对于强加的，我们总是在抱怨之后发现没什么用之后，逆来顺受。虽有偷懒的想法，却是转眼烟消云散。我们都不傻，明白她的心。力量房里，我们挥舞着器械。训练的强度，因湿透的衣服和淌在地上的汗水而显而易见。
　　胸大肌、背阔肌、股四头肌和臀大肌因盘踞在人体重要且面积巨大而得名，训练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干掉储备了一天的体能。经长期锻炼，虽不能刀枪不入，却也可以脱胎换骨，成效显著。
　　小力量，顾名思义，是对辅助和补强身体小肌肉群的训练。这些肌肉大都以集团形式出现，与大力量相辅相成，组成棱角分明的身体和刀劈斧砍的腹肌。
　　训练中，滴落的汗水都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在这如蒸笼般的力量房内，贪婪的榨取着细胞最后一丝活力。三个小时后，郑老师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丢下一句好好放松，算是最大的褒奖。身体挤出最后的能量，将只能用眼神交流的我们拖回更衣室。没有教练监督，放松就是懒懒散散的慢跑四圈和草草的做完拉伸。不知为何，每次偷懒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没有多余交流，真是心有灵犀。
　　＂别装了，郑老师走远了。＂报信的通常万无一失。无奈有时郑老师杀回马枪，让人猝不及防。她怎么知道我们偷懒？我想她当队员时也一样。打完收工，换好衣服，迫不及待的涌出体育馆大门。门口道别后，快速的消失在城市的霓虹里。心中盘算着美食和带有催眠功能的家庭作业。
　　时间如白驹过隙，三点一线的生活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月。三个月来，我成功的摘掉了菜鸟的帽子，融入到体育馆这个在外人看来野蛮，实际却异常文明的地方。兄弟们有的活泼，有的开朗，有的擅长偷懒，有的乐于吃苦。也再不需要称呼师哥或师姐，每个人都有的外号，亲切的不行。
　　鸡、鸭、鹅、猪、猫、狗还有驴。这是我们队的部分外号，有了这些之后，这里更像是农家的后院，完全没有运动场的严肃。我的外号是＂鸡＂，起因是胸肌较为发达，得名胸肌。后来，不知是谁觉得有些粗俗另外绕口，所以简化成一个字。
　　为了报复，我绞尽脑汁给他们起外号。我的变不了了，为了配套，遵循了农村养殖的经验，给他们起了至今还在叫的名字。每次聚会，外号是大家说不够的老梗。
　　三个月时间，也将这里变成除了家以外，最想去的地方，只是有种叫做＂训练计划＂的东西，让人心烦。任何事件，如果跟科学扯上关系，是不是就变得不容置疑？狂练三周，调整一周，是郑老师嘴里行之有效的科学训练法。三周时间里，郑老师会竭尽所能的折磨我们。手段之残忍，方法之多样，在和众多的男教练的PK中丝毫不落下风。
　　＂最毒……＂红姐欲言又止，说不该说的千万不能说，最起码不能当面说。
　　有压迫就有反抗，训练计划也成了各队兄弟们绕不开的话题。大家同仇敌忾，齐心协力，将各队教练的＂恶行＂公之于众。＂我要是当教练，一定把胡老师练趴下。＂陈潇话音刚落，胡老师就笑盈盈的走过身后，留下一个犀利的眼神。看来红姐说的对，有些话也不能乱说。
　　调整，意味着训练量骤减，是来自全运动队战线的同志们集体的心愿。是一个能引起骚乱和欢呼的词汇。有时，各队的调整日期会不期而遇，这种简单事情根本不需要沟通，仅凭着洋溢在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就可见一斑。
　　篮球、排球、足球是我们最爱的调整方式，尽管他不会比日常训练轻松多少。甚至更累。也因为教练们的加入，让原本就火药味十足的比赛更具观赏性。我们总会和短跑队合二为一，谁让我们的教练是夫妻。
　　＂我们可是领过证的，受法律保护。＂虽说受法律保护，但对手依然不认可我们的解释。要知道，一个同时拥有速度和力量的球队是坚不可摧的。
　　人多，心情好自然玩的嗨。时常央求老伯延长场地照明时间，仅仅是因为一方不服气的加赛。也会在空中一阵饭香飘过后约定，改日再战。门口的道别也被＂明天早点来＂取代。
　　分手后，人群很自然的分成两拨。回家吃饭的和找同学吃饭的，至于他们口中的同学，也被我在大街上撞见后无奈的承认。
　　＂潇，昨天是谁？＂我问。
　　＂同学啊。＂潇道。
　　＂同学就能拉着手？＂我道。
　　＂小点声。晚上请你打台球，好不好？＂潇是早恋的代表。
　　虽说是调整，但是万恶的早操是免不了的，美中不足，我们希望调整就是调整，没有附加条件。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平时的折磨，一定体会不到调整的好处。任何事都一样，有对比，才有幸福
　　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或者显得短暂。
　　凌晨，躺在床上的每一分钟对于早起的人来说，都显得弥足珍贵。为了弥补本就睡不够的休息时间，我也在兄弟们的指导下，练就了一种不怎么安全的高级技能——盲骑自行车。
　　每天训练完后，郑老师都会＂训话＂，说些我们＂不爱听的＂。今天的早操比往常提前结束了十分钟，拉伸的时候，郑老师走过来轻轻的说了句：＂做好准备，下午正式进入冬训。＂
　　＂啥是冬训？＂我问乐乐。
　　＂冬天的训练。＂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