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的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活第六十节

　　第六十节 揭开奋斗的新的一页
　　时间过得真快。当石峰为生意的事，为联系工作的事，忙得不一落乎的时候，考试的日期却一天天逼近。到要考试的最后几天，他才惋惜地中断了给外贸公司做的一笔铝锭生意，一心扑在了毕业考试的复习上。经过最后几天紧张、艰苦的鏖战，毕业考试终于结束了。
　　考试一完，一个生活中的重大抉择，突然躲也躲不及地摆在了石峰面前，要他迅速抉择。是留，还是走呢？前段时间为联系单位，他曾虔诚地交了几块钱，到人才交流会认认真真地填了几张表。最近，他收到了沙镇一家贸易公司给他发来的函，叫他于七月十五日前去报到。沙镇，哼，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看不起沙镇。而托别人联系的条件较好的单位，对调之前，非得给对方公司做几笔象样的生意，他为这些生意，已消耗了不少的精力、时间和钱财，直到现在都未彻底了结一笔。有的调入单位，要给一笔数目较大的贿赂，他对此愤愤地咬着牙谢绝了。有的调入单位名额已满员，不能对调只能聘用。他细细分析了所有这些情形，最后他终于拿定主意，走！向海南进发，以自己多年来，特别是三年勤工俭学磨练出来的气魄、胆略和能耐，去闯荡遥远的、诱人的、原始又是充满现代文明的海南岛。他准备咬着牙，到那里去杀出一条辉煌灿烂的、不寻常的人生之路来。
　　当天晚上，石峰端端正正在日记本上重重地挥笔题词：
　　方刚男儿好汉，志在千里。
　　鲲鹏展翅万里，扶摇直上九霄。
　　征服者，坚信自己一定能佂服！
　　接下来，他开始为出走海南岛迅速地做着各种准备。因卫老师他们筹划的在海南办公司的事宜还未具体付诸实施，他便同新闻班的同学王夏合谋，考试后一同前往。王夏前不久已去过一次，对海南情况熟悉，看来是他最适合的合谋者。此时，王夏带回来了一些业务：一是给北京总部某单位搞医药原料土霉素碱，对方答应，如搞到一吨此原料，可给一笔数目可观的组织手续费；二是预订海南特产，如尤鱼、虾仁等；三是给市一家生产化妆品的厂家洽谈推销化妆品业务。于是，他们分头奔波。不几天，研究所的骆然和她的一位同事，也前来与他们联系，相约一同出走。此时，他们便组成了一个四人征发小组。他们先后在一起商定出走的时间、路线，携带的东西，大家约好几天后在成都火车北站碰头，至此，这件事便正式定下来了。由于各人情况不同，他们便各自分头去做准备。
　　这是一个新修的码头车站，早晨九点多钟，石峰背着捆得结结实实的包裹，手上拎着沉重的背包，穿过拥挤的人流去上车。他身后的小万，也帮他拎个背包前去送他。这次他出走，为了避免兴师动众，他没有告诉大家他出走的确切日期，今天走只有在学校住的小万知道，小万硬要送他，免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现在，他稳健地踏上车，把行李放在车坐位上面的行李架上，满意了，他揩了揩额前渗出的汗水。不一会，小万挤过来把两包洒琪玛递给他，他犹豫着不想接。小万在学校搞收发、守校，经济本来就不宽裕。＂拿着路上饿了吃吧。＂小万深情地望着他。＂好吧。＂他终于接下来，放在了网袋里，然后，他目送小万下车。
　　此时，当石峰独自坐下来，眼睛望着窗外，突然意识到这次的行动时，他心里的情绪蓦地不平静起来。他努力把头伸出窗外，睁大眼睛，环视起这座他曾经学习、生活过三年的城市，他一时竟感慨万千，情绪交加。啊！美丽的古城，我的第二个家乡，想不到我要离开你了，我要离开你到很远的地方去，我一时在感情上怎么离得开你！此时，汽车徐徐启动，转了弯，便行驶上了街道。街上一切熟悉的景物渐渐向后面隐去，看着这些熟悉的景物渐渐消失时，他一时竟鼻子发酸，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他简直无法用语言和任何方式来表达他此时复杂的心情。他木呆呆的眼睛望着窗外，眼前闪过深乐外贸公司灰白色大楼，他转脸回望它。这座大楼，他上上下下不知去过多少次，如果不是前不久那几笔生意不争气，他也许已经进了这家本市资金最雄厚的外贸公司，他感到太遗憾了。随着汽车的行进，海滨路展现在他的眼前，这条河边空气清新、风景宜人的公路，是他走的最多、最熟悉的一条公路。在这里，他曾带着各种生意信息，骑着自行车急速地从一个公司跑到另一公司。在这里，他曾和朋友们一起愉快地散过步。可他也曾独自在这条路上思考过生活中遇到的各种棘手问题。在这条公路上，他曾一早一晚跑过一年，他非常熟悉公路两旁的草丛、花木、栏杆与房屋。＂啊，这一切我就要与你们告别了。＂他在心里伤感地说道。此时，他眺望远处，那横贯岷江河的壮观大桥，那柔顺平静的岷江水，都引起他许许多多难忘的回忆。
　　一会儿，汽车路过川江工贸公司大楼，石峰更是睁大眼睛深情地望着它。就是这座大楼，曾宽厚慷慨地容纳了他，使他勤工俭学的计划得到完全实施。在这里，他跟着徐科长到处跑，使他学到了做生意的各种知识。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完全投入到了社会这个复杂的大熔炉里，使自己的一切得到了应有的锻炼和发展。
　　汽车继续向前行进着，石峰眼睛一刻未停地了望着窗外，一直了望着刚才下过小雨的湿漉漉的街道，那颗颗宽叶的梧桐树，那一张张亲切可爱的家乡人的面庞，以及那幢幢高大的建筑。啊！美丽的古城，我的第二个家乡，我就要与你告别了，你曾慷慨地容纳了我整整三年，我到你这里来，也顽强拼搏和狠狠地奋斗了三年。虽然这三年的生活，蕴含着多少困苦与曲折，多少艰辛与不易，虽然这三年的生活，充满着我不曾预想到的种种滋味儿。可是，我还是用我的意志、我的智慧以及我的毅力，我终于坚忍地闯过来了。我的收获太大了，我不仅仅学到了一门专业知识，我还学到了关于人生的、生活的及至各方面的许多东西。
　　在这里，你广泛地体验了各种生活。在这三年中，为了维持学业，你什么没去干过，什么滋味儿没品尝过：为个体户拔卤鸭子毛，你一下午挣了一元八角钱，竟累得倒在床上再没有精力起来看一页书。晚上为销售服装赶夜市，可你又怜惜时间花得太可惜。在学校做清洁工，为打扫学校大院怕别人看见，你曾久久地站在那里为此事发愣难为情。寒假为守建筑工地，大年三十那天，人人都在家里团圆，你怀着异样的心情，再不好意思到食堂去吃饭……
　　啊，就是这样的生活，却磨练了你的意志，培养了你的能力，大大地开阔了你的生活视野，也大大地开拓了你的生活，丰富了你自己。这三年简直是你人生的一大转折，一个飞跃，你磨练得更加坚韧、顽强、执着和不屈不挠，你似乎体现了你的独立人格。所有这些，使你再次体味、咀嚼和认识了什么是生活，什么是人生，更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奋斗与坚韧。＂啊，这是多么难忘的三年学生生活啊！我感谢这样的生活！＂石峰此时仰望着城市北边的市中心贸易大厦默默地说道。
　　汽车出了城外，便转弯往东北方向驶去。石峰情不自禁地再次回望了这座城市一眼，在心里最后向他学习、生活了三年的城市告别，这时他才徐徐收回目光。此时不知为什么，他无法平静下来。他环视了一会客车内的旅客，好些人都闭上了眼睛，平静、安闲地坐靠在座位上。他把目光转向窗外，可你总是耐不住，你不喜欢安定的平静如水似的生活，你总觉得这样的生活太平淡，容易使人乏味，你总是想往着新奇的生活，你要生活对你闪耀着变幻莫测的魅力。于是，你一心想着要到更大的空间和范围去崭露头角，去厮杀、去拼搏，你觉得那才是一种真正的生活。＂哼，海南岛，我今天就要去闯荡你了。＂他在心里暗暗说道。也许你那里是一个更广阔的天地，是一个更诱惑年青人的地方，也许你那里更适应我的思想、性格和气质，我就要到你那里去了，我就要冲到你那里去了。突然，汽车一下子颠簸起来，他两手紧紧抓住座椅扶手。他咬着牙，眼睛透射出坚定的神色。我那怕是一个人，我也什么都不怕，我历来就喜欢孤斗和苦斗。他不知不觉地两手捏紧了拳头，我必须冲出去，我必须冲到我想往的地方去，干我应该干的事情，我活着就是为了狠命地拼搏、奋斗。他眉峰微蹙，眼睛微眯着望着远方，我就是要按我的意愿来干我自己的事情，凡我要干的，我一定要干好，不论花多大的代价。
　　他此时突然想起几天前，在班上的最后一次联欢会上的情景。在联欢会的晚餐上，同学们频频举杯，不断为他祝福。
　　＂祝石峰马到成功！＂
　　＂祝石峰远征海南一举成功！＂
　　……
　　当时，石峰为同学们的真诚所感动，在餐桌前他＂噌＂地站起来说：＂如果我真的成功了，如果我去真的发了财，到时候我一定请全班同学组成旅游团，到我那里去旅游，吃住包干。＂
　　他的话，霎时迎来全班同学的热烈掌声，有的同学叫着：＂我们就等着那一天呀。＂
　　晚餐后，全班同学先后分别在石峰的毕业纪念册上给他留言，在全班毕业像的背面签名留念。世上还有什么比同学之间的情意更纯洁、更有价值呢，石峰被当时的情景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知如何是好。那天，与其说是班上的毕业联欢会，还不如说是为他远征海南的欢送会。
　　接下来的几天，他的一些朋友又分别给他留言，互送像片，赠送纪念品。在这些日子里，他的情绪一直沉浸在满足、欢快和激动的幸福中。这时，他才似乎感觉到，在自己的生活中，竟存在这么多珍贵、诚挚的友谊，竟有这么多真诚的朋友，他似乎由此更增强了自己干事的信心。
　　此刻，他突然忍不住拿过一个提包，翻出里面的一个塑料袋，这里面有同学和朋友们送给他的像片、钢笔、诗集、像册以及他那本留言本。这是这次他所带的所有行李中，他认为最珍贵的东西，他久久地凝视着这些玩意儿。一会儿，他瞟了瞟旁边斜着脑袋闭着眼睛睡着了的小青年，忍不住翻开了那本留言本。这本留言本全是他的老师、同学和朋友们在他这次远征海南走之前给他留的言。这里面有激励的语言，有祝福的话语，有对往日友情的难忘回忆，更有朋友们对他的殷切希望。这些真诚的语言，表达了他们发自肺腑的心声，表达了他们一片诚挚的心意。看到这些留言，石峰既兴奋、激动，可又使他为离开他们感到伤感。不过，更使他在这种种复杂心情之余，更增加了这次远征要征服一切的胆略和信心。＂我决不能辜负同学和朋友们对我的殷切希望，我一定要使他们感到我是一个勇士，一条好汉，我一定要成功！我必须成功！这次出去，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与险阻，我都将用我的意志，我的智慧，以及我那超人的坚忍与不屈不挠来战胜一切，我以前为考电大，为到市里来勤工俭学，那么艰难，我都闯过来了。现在，还有什么在我的话下，所以，我一定会成功的，我必须成功。＂
　　这时，石峰不知不觉拿出一本精致小巧的惠特曼诗集，这本诗集是几天前，他去向王逸告别时，王逸送给他的。当时，他走得很急，到王逸那里不到四十分钟，他又要到福门去。后来，在王逸似乎嗔怪地极力挽留下，他才留下来吃了一顿饭。一只卤鸭子，一瓶啤酒，一盘炒鸡蛋，一个汤。当时王逸频频举杯，不断为他祝福和勉励他，王逸当时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这些情景竟好似还历历在目，犹如眼前……
　　此时，石峰看到这本诗集，就情不自禁勾起他对他们结识一年多来交往的种种难忘的回忆：在市招待所为期末考试一起复习功课，在沙镇王逸斗室共同谈文学、谈诗，在石峰宿舍谈毕业论文。彼此结识以来，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好好地散过一次步，玩耍过一天半天。石峰有时出差到沙镇，都是匆匆忙忙的。而王逸每次到市里来考试，也是考完立即赶回沙镇上班。可是，在一起的时间的短暂，却阻止不了他们之间感情和友谊的悄悄增长，正是这种短暂的时间，才使他们感到在一起的难得，在一起的珍贵。正是这种短暂的时间，才使石峰每次他们分离后，能激起他对他们之间的即时美好回忆，才使王逸的每一神情，每一动作，乃至间或的一句动听的话语，能牢牢地铭记在他的脑海里。他感到王逸是他生活中，结识的最难得的朋友之一，他多么珍惜这种情感和友谊啊！他现在感到深深遗憾的是，结识一年多以来，他们竟从来还没有谈起过有关生活和爱情。现在，他又与王逸匆匆告别，到很远的地方去，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想到此时，他轻轻抚摸着那本诗集，心里顿时涌上一种酸楚和惆怅的感觉来。
　　一会儿，石峰放进了诗集，一本精制的相册便露了出来。他看着相册，便淡淡地摇头苦笑了笑。这本相册是任丽送给他的。不久前当任丽来市面授考试时，得知石峰要出走海南，一考试完，任丽便去买了这本相册来送给石峰。石峰送了一本笔记本给任丽。任丽来给石峰相册时，她怪异地问：＂你为什么要走这么远，这里就留不住你吗？＂
　　＂我觉得那里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石峰说了这句话，他的心情非常复杂，他看了看任丽那纯真的眸子一眼，他一下子明白任丽问话的用意了……
　　他此时翻开相册的首页，这页纸上满满地记着任丽写给石峰的几段话，这些充满情意切切、感情缠绵的话语，石峰已经默默看了好几遍了，他每看一遍，心里便会涌上一种不能诉说的难受复杂情绪。他痛苦地摇了摇头，便立即把相册放进塑料袋里，不知不觉地抬头望了望周围一眼。
　　这时，汽车正经过一段修路地段，高低不平的路面使汽车颠颠簸簸地摇晃着前进。一些旅客被摇得睁开眼，抬起头关心地往窗外张望，看了看没事，又重新闭上眼睛。
　　石峰呢，此时他沉默地望了一会窗外，然后收回目光，继续想着他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