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缘第五章回归

　　刘建苹在回家的路上听李大媒婆说她家来了个几十年没露面的稀客，汪福明陪着出去转耍去了，就急忙赶回家，前前后后的忙碌起来，她先把里里外外又细细的打扫了一遍，又到屋后的地里摘些新鲜蔬菜。正在厨房忙碌时，丈夫陪着客人回来了。
　　汪福明介绍说：＂青山他妈，这是我给你说起过的成都知青永革哥，那时候常在我家进出，你也应该有些印象的。＂
　　刘建苹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着说：＂咋没得印象呢，他们知青走的时候我都好大了。快请坐到，一家人不要客气，他爹，我去拿瓶好酒来，你们兄弟几十年没见到，好好喝一台，摆龙门阵，地里头的事情我去做。＂
　　张永革问道：＂弟妹也是本地的人？我咋也想不起你是哪家的了。＂
　　刘建苹笑道：＂永革哥，你们知青回城的时候我小学刚毕业呢，你当然不记得了，我就是黄梨树底下刘家的幺女。＂
　　张永革一拍脑袋：＂啊，弟妹是活菩萨华芳婶婶的幺女啊，记得记得，那些年你的大哥刘建强和我关系还很好呢，给玉米地锄草，一人两锄把宽的任务，锄到地边才算挣满工分，他每次都要求把我们俩的划来挨着，我的那份他帮做了三分之一。你哥哥我们刚才还说过话。华芳婶婶还好不？当年她对我也很好，我没少吃她做嘞饭，你家的丹药还救了我的命，好人啊，明天我要去看她老人家。＂
　　＂我家妈这两年身体不如以前了。看我，说得话忘了去给你们做饭，你们先摆龙门阵，我去炒菜。＂
　　张永革阻止道：＂一家人就不要客气嘛，别忙喝酒，将就弟妹也在场，我有话要说，刚才福明兄弟陪我到处转了一大圈，一切都好亲切，我十一年的美好记忆都在这里，回家的感觉就是这样子的。我也是干爹干妈的儿子，想在这环境优美的地方住下来，你们可要收留我啊。＂
　　＂想跟我分家产？野心还不小呢。＂汪福明笑着说，＂永革哥，我们不要你的房租和生活费，就跟原来一样，你尽管住就是。＂
　　张永革从茶几上拿了一个大苹果在手里轻轻的抖了几下：＂福明兄弟、弟妹，我看大多数人家户都修了新楼房，我家还是旧房子，心里是这样计划的，你们这房子也用了好多年，该翻新翻新了。我有个打算你们看行不行，修新屋由你们出地基、工夫，全部材料和工钱算我的，我做过建材生意，买材料价格要便宜得多，你们计划修几层都可以，你们过意不去就给我留一间屋就是，你们商量一下，看要得不。＂
　　汪福明不同意：＂永革哥，这样我们捡你便宜大了，要不得的，我们的确是想修新屋，就在现在的地基的后面修，修好就把旧屋拆了。等到开春苗圃枝条卖了就动工，修得比现在还宽。你想来住就来，我们哪里会要你出钱，只拿一间屋给你住，我爹妈要埋怨我们的，你在这里住还安逸，二天帮我们管孙孙，当免费保姆。＂
　　张永革高兴了，双手搓了一下：＂那好，你们把房子规模计划好，我负责去买材料，保证比你们去买的质量好价格低。就这样决定了，再客气就不把我当一家人。来，兄弟啊，都说酒量是遗传的，当年喝酒我不是干爹的对手，今天我们看看哪个要厉害些。＂
　　两兄弟拉着手在沙发上说话，认识张永革的乡亲们听说他回来了，陆陆续续跑来看他，说起那些年不堪回首的日子，大家免不了又要叹息要激动。
　　人越来越多，堂屋里快装不下，汪青山的二舅刘建兴和许新龙在院子里扯起篷布，张天喜的父亲张兴泰去家里抱了一坛大樱桃酒过来，刘建苹把家里能吃的瓜子、花生等全拿出来，又请汪永健火速去街上帮买卤菜，又叫汪茂云和张天喜从邻居家搬来些桌凳。
　　大家就在院子里摆好桌凳，汪福明把上席的两个位子空出来，张永革放好两副碗筷，满满倒了两杯酒放好，退到桌子前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哽咽着说：＂干爹干妈，忤逆儿张永革回来看您们了，您们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刘建强过来安慰他说：＂你回来了就好，你的心意老人家些晓得，现在大家日子都好过，高兴点。＂
　　大家坐好喝酒，一起回忆那酸楚的岁月，讲述现在土地承包责任制给农民带来的好处，问张永革这些年在城里的经历，家里头的情况，还是忍不住要叹息要感动。
　　汪茂云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给汪青山发过去，张天喜抢过手机，在后面附了一句：我们在办宴席给你说媳妇定亲呢。
　　汪茂云拍了张天喜一巴掌：＂玩笑开过火了，这里没我们的事情，快去帮杜幺爸家摘桃子，七八千斤呢，不使劲到天黑都还弄不完。＂
　　汪青山收到照片和短信，看见照片里有个白胖胖的人拉着父亲的手亲热地说着话，旁边还有好多兴高采烈的乡亲，他边看边乐，以为是哪个邻居家办喜事，人多坐不下，在他家院子摆酒席。
　　胡慧娴见他在笑，过来问道：＂啥好事啊，看你高兴成那样子。＂
　　汪青山把手机递过去，胡慧娴看完不高兴了，虎着脸一句话不说就走出病房，汪青山晓得胡慧娴为啥不高兴，赶忙跟了出去，辩解道：＂不晓得是哪个邻居在我家院子里办事情，汪茂云趁机逗我的，绝对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我的大事我做主，我爹妈决不会我不在家就给我定亲，你千万不要瞎想。＂
　　＂哪个瞎想了？我们又没有说过将来要咋样，你也没昂口齐声的说过要和我好，有人跟你介绍女朋友是正常的事情。来这里好几天了，我发现你把我们的界限划得清楚得很！白天情愿在椅子上补瞌睡，也不到我住的旅馆去，晚上把我送到旅馆大门口就转身跑了，原来是怕我沾惹到你，原来是在老家办终身大事呢。家里有那么大的喜事你该回去才是，没得男主角，戏不精彩，是不是像古戏里一样暂时请个什么表哥表弟的先代替到起，然后你再出场？我爸爸的伤好多了，不胀痛不酸麻，能自己坐起来吃饭穿衣服，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能下地行走。你对我家的帮助，我在心里感激你一辈子，二天你结婚办喜宴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一定来祝福你们。＂胡慧娴说着说着，泪水忍不住地流下来。
　　汪青山吓慌了，赶紧上去拉着她的手，胡慧娴不要他拉，一甩手挣脱开，把头偏在一边，脸上布满悲戚。
　　汪青山顾不得旁边有人，一下子抓紧胡慧娴的手，在她耳边说道：＂那里面一定是有其它原因，绝对和我无关，慧娴，你难道就不知道我的心？我原来不敢明确向你表白是觉得我家条件不好，有些自卑，怕说出来遭到拒绝；到了这里对你保持距离是因为这是你为难的时候，我不能趁你有感激心理向你表白。今天话说到了这份上，我就不顾那么多了， 慧娴，只要你愿意，我非常想和你一起过一辈子，一起建立我们的家，一起孝敬我们的老人些。＂
　　＂我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吗？我想要的是善良勤劳的人，愿意和他一起创造属于自己的家。我那天同意你一起来这里医治我爸爸的伤，就已经决定了要和你相处看看。你去联系车子后，我把我们认识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了我妈和奶奶，她们都觉得你可以信赖。我奶奶拿水代替壮行酒给你喝，就是已经把你当家里人一样了。＂ 胡慧娴挂着眼泪看着汪青山，脸上已经没有了生气模样，眼睛里有幸福的光芒在闪动。
　　汪青山见心上人没再生气，两人都表明了心迹，非常高兴，牵了胡慧娴的手说：＂这是我最想听到的话，做梦都想。今天我们把话说透了，心头好高兴好轻松，走，我们去街上买好吃的回来，好好庆祝。今天是八月十五号，是抗战胜利纪念日，是我们全球华人最难忘的日子，现在也成了我们两个人的特殊纪念日。＂
　　胡慧娴明媚的脸上全是醉人的笑容，美目里波光迷离：＂你等我去看看我爸喝水不，跟他说一声才上街，不免得他看不见我们心里焦急。＂
　　胡中林看女儿虎着脸出去，满面春风的回来，想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啥事，问胡慧娴道：＂鬼女子，咋变得这样快？买彩票中大奖了嗦。＂
　　胡慧娴听了，脸儿红扑扑的，走到父亲身边，俯下身子在父亲耳边急速地说：＂爸，我们中了个天下无双的奖，比大奖珍贵多了，我们要上街买好吃的，你想吃啥？＂
　　胡中林撇了一下嘴：＂不说算了，老子又不得瞎子，我嘞口味你晓得，买一两样就是，你要照顾好青山，人家丢功丢夫的来，晚夕又睡不落觉，饭一定要吃好。＂
　　胡慧娴走出病房，在病房门口等着的汪青山对她说：＂我问家里有啥事，我妈说是好事，但不是给我说亲，就是卖关子不说具体，我也就没再问，反正过几天回去就晓得了。慧娴，我们好的事告诉你爸爸不？＂
　　＂还见外呢，我爸也是你爸，用不着告诉，他感受得到的。我爸妈感情好得很，我们这点小模样他一看就晓得，你将来要习惯看他们甜得腻人的鬼样子。＂胡慧娴歪着头看着青山，那灿烂的笑容真美。
　　汪青山到今天才算正式有了女朋友，脑子里装满了幸福，看着胡慧娴发愣。胡慧娴没有生气，害羞着过来拉了他一下：＂这里人多呢，不要紧看了，叫人家笑我们，二天有的是时间看，走，我们上街去逛逛，来几天了，这里啥样子都还没认真看过。＂
　　胡中林腰上的伤势在一天天好转，天边刚刚露出了鱼肚白他就醒来，侧头看着在排椅上躺着的汪青山，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这小伙子真不错，稳重，心眼好，做事有条理。来这里今天就快十天了，这么多天来自己每次解手都要依赖着他，没有嫌弃也没有做作的痕迹，自然而然的，就像在侍候亲人一样。他为女儿的眼光和有这样的好缘分而高兴。
　　病房里静悄悄的，胡中林想试试自己能不能一个人下地动一动，于是慢慢的坐起来，右手按着敷在腰上的膏药轻轻地揉了一会，感觉没有什么异样，便把一只脚先放在床边，微微的摇了几下，再小心翼翼地把另一只脚也放过来，慢慢的让双脚着了地。
　　双足落地后，他还是不敢一下子就站立，一下子就把身体的重量全部放在脚上，他卷着身体，把身体的重量一部分交到手上，扶着床边慢慢横着挪动，从这头挪到那头，又挪回来，一连挪了好几个来回。感觉腰部没有啥不正常，才小心翼翼地把手上承受的重量一点点转到腰上，身子慢慢的打直，最后是完全不用手扶着床边挪动，依然觉得腰部没有问题，感觉腰杆上比第二次摔倒前还好了很多。
　　他的心里一阵狂喜，几年来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撬起来了！想到这些年一家人为治伤吃过的苦，走过的路，所遭受的劫难，悲喜交集的泪水不知道啥时候浸满了眼眶。
　　这个勤劳朴实的农民，对生活没有奢望，只要求健健康康的活着，用自己辛勤的汗水换取最基本的生存所需，这也是千千万万像他一样的农民们的对生存的基本要求，他们的要求是那样的卑微简单，对苦难的忍耐力是那样的惊人。
　　屋里的光线明亮些了，照在汪青山刚毅的脸上，人们常说＂老丈母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胡中林今天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没有伤病前他也是条汉子，刚刚包产到户时，许多乡亲也知道种水果比种粮食划算，但是经验不丰富，没有系统的科学理论指导，全凭感觉在管理。
　　胡中林自费到四川农业大学听课请教，还买来果树栽培管理的书籍，一边学一边实践，很快他就成了村里果树管理方面的带路人，他的嫁接和管理技术在当地是公认的一把好手，乡亲们有啥疑问都来和他探讨。胡慧娴敢在炎热的季节冒险到汪青山家去买树苗就是相信有父亲在作技术支撑。
　　胡中林慢慢的加快挪动的速度，还试着微微的扭了一下腰，感觉还是没有什么异常，腰上的力气比来之前还要大些。他心头一高兴，脚步跨大了一点，踢在床头柜上，汪青山从梦中惊醒，一下就坐起来，看见慧娴父亲站在地上，吓了一大跳，急切地说：＂胡叔叔，你解手咋不叫我？摔倒事可大了。＂
　　＂青山，我很小心的，看来我已经能自如的移动了，感觉比原来好，大先生果然名不虚传！青山啊，多亏了你，为我吃了那么多苦，遭了这么多天的罪。我家慧娴没有难为你吧，她从小被我们惯坏了的，小气任性，如果她对你有过分地方就告诉我，我去帮你修理她。＂
　　＂没有，她很好的，叔叔，我想和你说个事，＂汪青山不想放过这表明关系的机会，＂昨天我和慧娴已经确定了耍朋友，只是还没征求你们的意见，还是要你们同意才好。如果你们同意就请放心，我会一辈子对她好。只是我家现在条件不是很好，要让她吃苦。＂汪青山真诚地说。
　　胡中林心情大好，又轻轻的扭了几下腰，坐在床边看着汪青山说：＂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决定，我们会尊重你们的选择。当农民就要不怕吃苦，这就是我们农民的命。人只要吃得苦，动脑筋种庄稼，啥都会有。我受伤这几年把她磨练成大人了，能吃苦耐劳会过苦日子。看来我的伤好多了，能自己移动，这样吧，我打电话叫慧娴妈来换你们两个回去，你看行不？＂
　　汪青山揉了几下眼睛：＂等今天早上大先生来看了，由他来决定，看你能不能自己运动。反正我觉得还是要小心一点才行，千万不能大意。＂
　　胡中林自己躺上床，把枕头垫高，靠在床头，问汪青山道：＂我还没问过你家的情况，你来这么多天，屋头一定很多事没做。农村头事情多，耽误你了。＂
　　汪青山起来把他用的被子叠好，去把窗帘拉开，对胡中林道：＂我家的事有亲戚朋友帮忙做，我爸妈也还能做活路的，胡叔叔，你别为这个心里过意不去，治好你的伤，是眼前最大的事情。你别想太多，安安心心的把伤养好是大事。＂
　　＂农村头事情多，各家一年到头都有忙不完的事，我能自理就不好意思紧麻烦你，这几天劳烦你了。＂胡中林还是感到过意不去。
　　汪青山没以为自己做了多少，淡淡地一笑：＂我从来没到过这里，就跟来旅游一样，还赚了你们的人情。＂
　　两人慢慢地把话题转到庄稼果树上去，胡中林才知道眼前这小伙子还是个果树管理的行家里手，许多新的品种新的栽培管理技术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对这个未来的女婿是更加的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