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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流成梦第五节没有风流哪有债


  第五节 没有风流哪有债
  接下来的日子再无闲事可生,大伙一门心思加班加点,都想尽快把这个工程干了。
  陈浩杰经过这一场磨砺,好像又成熟了不少,劳动的时候他都争着抢着干,闲下来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研究文学。平常聚到一起,他总喜欢和别人争论问题,如今话也明显的少了。谭文艳这几日却忧心忡忡,她对陈浩杰而言好像完全变成了陌生人,他不再找机会和她交谈,甚至连眼神交流都不再有了,偶尔的两个人目光一碰,他总像躲贼一样慌忙地逃开。
  谭文艳满怀着柔情,却无处诉说。她躲在角落里不住地自唉自怨,"这全怨我,那天晚上他九死一生,我没有去救他,却还在背后疑神疑鬼的。等他历经苦难回来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却让他下不了台,他的确应该这样对我的。换做是我这样被人冤枉只怕会更生气。"
  不管谭文艳怎样心焦,工程按部就班一天天接近完工了。
  这一日吃过早饭,李耀文一脸的兴奋把众人召集到了一起:"工程基本上已经完工了,这几日大家辛苦了。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打扫一下卫生,等一会镇上会来人验收。如果验收合格了,明天我们就可以回贵阳了。"他的话音一落,众人一阵欢呼。
  谭文艳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她和陈浩杰的心结到现在都还没有解开,她如何能够安心:"如果在这里不能和他和好,要是回到贵阳,他一旦面对了夏雯,我只怕一点机会都没有呢?"她心里叹息着,一双眼直直地望着陈浩杰,偏巧陈浩杰也似有意无意的正在望着她,两个人目光一碰,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份不安。这一刻只有他们两个人对离别最是恐惧。
  李耀文的任务布置完了,众人各自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看着陈浩杰走了出去,谭文艳心里空荡荡。她自顾自的低垂着头,把桌上的碗筷小心翼翼的端到了厨房。她弯着身子正准备洗涮,身后黑影一闪,有个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谭文艳一声惊呼,背后那个人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谭文艳的嘴巴一张,那个人的手掌已经轻轻按了上来,谭文艳全身都因恐惧战栗了起来。那个人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好像是某种咒语,谭文艳软软的身体忽然一下倒在了那个人的怀里,这一刻她是那么的柔顺,非但没有一丝挣扎,甚至连一点点的恐惧表情在她的脸上都找不到。
  一切都源于背后那个人在她耳边说的两个字,"是我",这几日来她魂牵梦萦的人,她日思夜想最熟悉不过的声音。这一瞬她的心完全醉了,她的身子也完全软了,就算下一秒天崩地裂,至少这一秒她是感觉幸福的。
  陈浩杰这几日同样心神不宁,他既想回贵阳看看夏雯,又舍不得眼前这人,最令他恐惧的还是那晚闯下的祸。他不知道夏雯是怎么面对的,也不知道这笔账会不会算到自己头上?这几日他躲着谭文艳那完全是心虚的表现,倒把我们这位可怜的谭姑娘折磨的够呛。
  今天早上听完李耀文的话,他在心里也是一阵打鼓,待到和谭文艳双目相交,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趁着众人不注意,他溜到外面转了一圈,待到大伙都忙起来了,他才偷偷溜进了厨房。看到只有谭文艳一个人,他悄悄走到她的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谭文艳懒懒地倒在陈浩杰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只觉得一阵阵地眩晕。她轻轻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着,根本就没有想过如果有人闯进来可怎么办?她忘乎所以了,好在陈浩杰没有,他已经犯过一次严重的错误,再也不能犯第二次了。他轻轻把谭文艳扶正,和自己的身体拉开了一点距离。谭文艳一惊之下,显得有些错愕。
  陈浩杰把头贴了过去,放低了声音:"我们要小心一些,谢静说不定马上要来了。"一句话提醒了谭文艳,她的脸顿时飞红了起来,"晚上七点我在桃园等你,有好多事我想和你说。"看到谭文艳点头答应了,陈浩杰飞快地亲了她一口,转身跑了出去。摸着被陈浩杰亲过的脸蛋,看着他的背影,谭文艳怔怔地有些痴了。
  "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这是哪首歌的歌词我可没记住,不过用来形容谭文艳现在的心情,倒是非常妥切。她好似梅雨过后初见朝阳,又恰似万物复苏吹到了第一缕春风,她整个人好像都被快乐包围了。她手脚干净利索地把厨房打扫一新,然后搬了一把椅子,靠在门框上一边享受着春日暖阳,一边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小妹妹盼天黑,只等那郎来会。不怕路陡杂草生,只怕弯月羞人眉。小妹妹盼天黑,心事儿随风飞,莫道我年少不懂爱,万种风情解不开。小妹妹…"她唱得正入神,却不想被谢静"扑哧"一声轻笑给打断了。
  谭文艳正闭着眼睛晒着太阳,被谢静猝不及防的一下,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她圆睁着双眼,嘴巴气鼓鼓的:"静姐,你坏死了,知道人家胆子小,偏偏还要吓我?"谢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忽然用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嬉笑道:"你胆子真的很小吗?那你晚上准备和谁约会啊?"谭文艳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我和陈浩杰说的话被她听到了?没理由啊?"她心里在想,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她娇嗔了一声:"静姐,谁说我晚上要去约会呢?""小妹妹怕天黑,只等郎来会…你不是为了约会却又为了什么?"谢静瞪大了眼睛,好像抓住了谭文艳的把柄。
  听谢静这么一说,谭文艳暗暗松了口气。"怎么?被我说中心事了?你的情哥哥知道晚上的约会吗?要不要我去通知他?""静姐,那是我随意哼哼的几句歌词,你要再开我的玩笑,我就不理你了。"谭文艳说完,扭过了身子,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
  好不容易挨过了饭点,谭文艳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四下观察着,"刚刚陈浩杰还坐在这里,怎么一转身人就没了?"她轻皱着眉,忽然眼前一亮,"他是不是已经提前去了桃园?这个冤家这一刻倒是反应真快。"她想明白了,心情不由放松了起来。她又想唱歌又想跳舞,却不料一抬头只见谢静正站在厨房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好像心事被看穿了一般,谭文艳低着头匆匆从谢静的身边跨了过去。谢静也没拦她,看谭文艳在低头刷盘子,谢静嘴里哼唧着"小妹妹盼天黑,天黑了人不归。桃花园里有个人,正在等的心憔悴。"谭文艳"啊"了一声,手中的盘子差点摔到地上。
  谢静走到谭文艳身边,把她手中的盘子轻轻拿了下来放到了桌上:"快点去吧!你的情哥哥这一会已经等的心焦了。"她的话虽然轻缓柔和,听在谭文艳的耳里,却犹如晴天霹雳,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谢静,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谢静用手轻轻拍了一下谭文艳的肩膀:"你是不是很疑惑,这件事我是怎么知道的?"谭文艳表情尴尬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疑问。谢静的眼睛里滑过一丝狡黠:"我并没有偷听你们说话,但是我早上却无意中看到陈浩杰进了厨房,当时厨房里只有你一个人。过了一会等我到了厨房,又看到你满面春风地靠在那里晒太阳,最主要是你唱得那首歌,完全泄露了你的秘密。姐是过来人,这还看不明白吗?吃晚饭的时候,我就注意观察了,你们在饭桌上一共交流了七次眼神,我都一一记住了,陈浩杰是怎么偷偷溜出去的,我也看到了,这还不够吗?"
  谭文艳的心怦怦乱跳,她以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完全没有逃过谢静的眼睛。她忽然一把紧紧搂住了谢静,好似撒娇的孩子:"静姐,你是我的亲姐姐好不好?我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倘若你要是去做侦探,肯定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谢静嬉笑着用手轻轻拧了一下谭文艳的脸蛋:"这个时候承认了?嘴上说得真叫人好听,亲姐姐都喊出来了。既然你都这么着了,那我索性就帮你帮到底了。"谢静的这一番话,把谭文艳听得是心花怒放,她飞快地在谢静的脸上亲了一口:"好姐姐,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一会就回来,你别忘了到时候给我开门。"
  开饭前趁着洗手的间隙,陈浩杰靠到了田归农身边:"老田,吃完饭我出去溜一圈,要是有人找我,你帮我打个掩护。"田归农听了他的话,稍微怔了一下,脸上明显有了一些愠色,他压低了声音:"你小子又要干什么?明天就回贵阳了,你就不能消停消停?"陈浩杰四下望了望,又往田归农身边靠了靠,这才小声说道:"就是因为明天回贵阳了,我和谭文艳都想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那些话在这里可以说,回到贵阳就不方便说了。"田归农瞪了陈浩杰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未知可否。
  饭碗一丢,陈浩杰向田归农眨了眨眼,乘着众人不备,他顺着院墙偷偷溜了出去。他一口气蹿上了山梁,却没有急于翻下去,他慢慢回过身子,静静地看着山梁下的敬老院。这个小小的院落,此时已经被暮色完全笼罩了,倘若不是从门窗的缝隙里透出几丝灯光,黑暗之中这么居高临下一望,黑洞洞的院落,真让人觉得阴气重重。
  陈浩杰叹了口气,"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这座院落了,明天一走,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等到谭文艳往山梁上爬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虽然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倘若这个时候两个人面对面,大概也只能见到个模糊的轮廓。也正因为光线太暗,当陈浩杰在黑暗之中抓住谭文艳的手臂时,还是引起了谭文艳本能的一声惊叫,但是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因为陈浩杰又冲着她说了两个字,"是我"。
  "是我"是多么神奇的两个字,它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种称谓,更是启到了一种精神养化的作用。有多少具有亲密关系的人,在互相召唤的时候,是用这两个字开头的?
  你家的大门倘若被人敲响,你自然会随口问一句"谁啊?"如果那个敲门人是和你有亲密关系的,他自然会回一句"是我"。倘若你家的电话被人打通了,你抓起话筒自然会问一句,"请问哪一位?"如果那个打电话的人是和你有亲密关系的,他自然会回一句"是我"。
  "是我"这两个字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亲和,蕴藏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它只会在最亲密的人之间传播。如果有人对你说过"是我"这两个字,那么无疑这个人是你值得信赖的,至少情理上应该如此。
  谭文艳原本绷紧的神经瞬间就松弛了下来,她听出了陈浩杰的声音,虽然只有两个字,却足以涵盖一切了。她把身体向陈浩杰靠了靠,黑暗之中虽然看不清陈浩杰的脸,但是他的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正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谭文艳觉得身上一阵滚烫:"不是说好到桃园等我的吗?怎么却到了山梁上?"谭文艳依偎在陈浩杰的胸前,低低问了一句。
  陈浩杰用手轻轻搂住谭文艳的腰,把嘴贴到她的头顶,顺着她的发根轻轻用牙咬住,然后慢慢捋了捋。快到她的耳边时,他稍稍停了停,嘴里喃喃着:"天太黑了,我怕你看不清路,我到这里只是为了来接你。"谭文艳轻轻闭上眼睛,只觉得全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我们还是到桃园里去吧?这个山梁太陡了,连个坐得地方都没有。"谭文艳点点头,又怕陈浩杰在黑暗中看不清,跟着又"嗯"了一声。
  陈浩杰牵着谭文艳的手,两个人慢慢摸索着又来到了那棵桃树下。谭文艳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塑料薄膜,她小心翼翼地把薄膜一层层打开,然后往地上一铺。看起来巴掌大的一块薄膜,到了最后竟似小床一般。他们两个人并着肩坐下去,好像还显得宽绰。
  陈浩杰重新搂住了谭文艳的腰,轻轻把她揽到了胸前,他的嘴角流露着笑意,一双眸子在黑暗之中闪闪发光。谭文艳只是深情地看了一眼,心就完全醉了。她懒懒地躺到陈浩杰的怀里,满怀幸福地闭上了眼。
  陈浩杰把嘴贴到了谭文艳的耳朵上,嬉笑着问了一句:"你告诉我这块薄膜是怎么弄来的?"谭文艳一声娇笑,把头往他的怀里一拱:"你猜猜看?"陈浩杰低下头轻轻把谭文艳的耳朵含在了口中,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噜着:"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把你的耳朵给咬下来?"谭文艳扭动着身体,咯咯直笑,她一边娇喘着一边在讨饶:"好人,你就饶了我吧!我全告诉你成不成?"
  陈浩杰已经不想再听她说话了,他把嘴慢慢从谭文艳的耳朵移到了她的面颊,又缓缓从她的面颊移到了她的唇齿之上。谭文艳轻轻"啊"了一声,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了。
  陈浩杰明显感受到了谭文艳的体温变化,他抚摸着怀中的女人,觉得她的心跳好像在打鼓。他缓缓挪了挪身体,把谭文艳轻轻放到在了薄膜上。
  谭文艳紧紧地闭着双眼,感觉身体好像僵化了一般。当陈浩杰颤抖着把手摸进她的衣服时,她全身的毛孔因为紧张,忽然一下全部张了开来。她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一颗心怦怦乱跳。她感受到了陈浩杰的激情,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就在她的唇齿之上。她也感受到了陈浩杰的体温,因为这时的陈浩杰已经把她完全压倒在了身体下面。
  在潜意识里谭文艳真有点想笑,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一到了这种局面,就变成了一个木偶,完全失去了自主权,任凭陈浩杰摆布?她想着去挣扎,试图阻止一下,可是根本没有用,陈浩杰的意志力在这一刻完全体现了出来。他拨开了谭文艳试图阻止的一双手,一层层抽丝剥茧一样,把谭文艳的衣饰一件件剥离了下来。
  虽然在黑暗之中看得不是很清楚,可当谭文艳裸露的胴体完全呈现在眼前时,还是把陈浩杰看得血脉贲张。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然后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他是那样的急切,好像陷入了某种疯狂。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像要把谭文艳生吃了一般。
  谭文艳虽然紧闭着双眼,但是她能够感受到陈浩杰的疯狂,在心里她甚至都有些想笑,"这个男人怎么一到这个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对,不是变了一个人,而是变成了一头野兽。可是这头野兽一点都不令人讨厌,我的内心怎么还会这么喜欢?这一刻他越疯狂,越迷乱我就反而越欢喜?难道我也变成了一头野兽?"
  谭文艳心里想什么陈浩杰不知道,可是当陈浩杰急切切地想要进入她的身体时,谭文艳却明显感受到了。她不但感受到了陈浩杰的存在,也感受到了陈浩杰弓着身子冲击下来的力度。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至少在心里她已经准备好承受这种冲击了。可是当陈浩杰那个部分将将要进入她的身体时,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下坐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她猛地用力一推,把陈浩杰推了下去。
  陈浩杰半弓着身子,被谭文艳猝不及防地用力一推,不由往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你干什么?"陈浩杰一声怒吼。任何男人在这种时候被人强行打断都会愤怒的,尤其陈浩杰更是怒不可遏。
  谭文艳并没有急于回答,她低垂着头,慌乱地在地上找着衣服。陈浩杰猛地一下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恶狠狠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谭文艳终于抬起了头,泪水已经在眼眶里直打转了,只是陈浩杰并没有看到。她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没让泪水流下来,可是她的声音里却充满了哭腔:"小杰,今天晚上不行啊!我的例假来了,真的不行!"陈浩杰愣了一下,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的语气虽然还是生硬,但态度好像软化了不少。
  谭文艳再也止不住心中的委屈,泪水扑簌簌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这一幕陈浩杰终于是看到了,他的心为之一颤。忽然他想明白了一件事,记得小时候,他在妈妈的床头,翻到了一条女士专用的卫生带,他把那条卫生带像是戴红领巾一样,套在了脖子上出去玩,结果引来好多人围观。那个时候他年龄小不懂事,以为很好玩,最后被妈妈回来发现了,一顿暴揍。到现在摸摸屁股,他还觉得有些委屈。
  陈浩杰终于明白了,他慢慢放开谭文艳的手,嘴里嘟噜了一句什么。等他把衣服全都穿戴好了,回头去看谭文艳时,她似乎还在低头忙乎。"女人真是麻烦,"陈浩杰在心里嘀咕了一声,慢慢把身子往后挪了挪靠到了桃树上。他忽然觉得光线好像明亮了不少,不由抬头向上望了望,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一弯残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山梁。虽然不是多明亮,要是两人面对面,已经可以看清对方的轮廓了。
  谭文艳终于把衣服穿戴好了,她戴着副眼镜在地上摸索了半天,也不见陈浩杰过来帮忙,心里不禁又是愤怒又是委屈:"这个男人实在是有些龌龊,想要的时候热情似火,心肝宝贝的乱叫,直把你哄到开心为止。一旦你没有让他满足,竟然刻薄如此。我的视力本就不好,这里黑灯瞎火的他居然靠在树上赏月,也不来帮我一把。"
  联想到陈浩杰前几次的恶劣表现,谭文艳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心酸,泪水止不住又流了下来。
  女人要是遇到伤心事,第一反应就是哭,倘若哭能解决问题,这个世界早已变成了一片哭海。哭是多么简单易做的一件事,而现实却有让人哭都哭不出来的残酷和冷漠。
  陈浩杰仰头看着天上那轮弯月,根本就没留意谭文艳。他实在算不上是个有情义的人,至少在这一点他根本算不上。他的这种薄情天生的成分居多,和年龄经验没有什么关系。以至于在往后的许多年里,他都交不到一个正式的女朋友,因为他始终做不到对情感有个分寸的把握,他也处理不好纷乱的人际关系。
  谭文艳在一边默默地流着泪,却始终没见陈浩杰过来安慰一声,她终于感到了一丝绝望。她偷偷望了望陈浩杰,心里在不停地问自己,"这个男人真的值得托付终身吗?"
  陈浩杰忽然动了一下,他好像恢复了意识,他把目光重新放回到谭文艳身上,却见谭文艳正在望着自己。他心里终于感到了一点内疚,他俯过身子握住谭文艳的手,轻轻把她拉到了身边。
  谭文艳低垂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陈浩杰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她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谭文艳很顺从,甚至把身体还往陈浩杰的怀里靠了靠。一刻钟前她就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今夜会成为过往的全部,除了今夜她决不会再让陈浩杰随便碰一碰了。虽然她深爱着他,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无限度的自由索取,他在心里又何曾真正地敬过她?爱过她?
  谭文艳靠着陈浩杰的肩膀,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想着几分钟前两人还在地上赤裸着身子缠绵,不由心旌一阵摇曳:"真是命该如此,倘若不是这么巧正好赶上例假,此刻我早已是他的人了,难道我和他真的就注定了有缘无份?"
  谭文艳慢慢直起了身子,用手在身后摸索了一下,像是变戏法,她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支箫出来。陈浩杰眼前一亮,他认出来了,这支箫是他从贵阳带来的,这些天他只玩过一次,却不知道怎么到了谭文艳的手中。"你是不是想知道这支箫我是怎么拿来的?"谭文艳似笑非笑地望着陈浩杰。"我要是一问你准是又让我猜,我看我还是不问了。"陈浩杰耍了个滑头。谭文艳悠悠地叹口气:"我不让你猜,你只要吹一曲给我听听就行了。"
  陈浩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我的箫吹得不好听,这个时候干嘛要听这个?不要把田归农他们给招来?""你要是不想吹就拉倒,哪里来那么多理由?那天晚上江大爷的猎狗叫得那么狂吠,院子里都没有人能听见,你的萧声难道能盖过猎狗的狂吠?"谭文艳瞪大了眼睛不依不饶。
  看着谭文艳眼睛里充满了企盼的光泽,陈浩杰心中一动:"你既然想听那我就吹一曲给你听好了,不过我先声明如果吹得不好听你可不许笑。"谭文艳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笑容。她双手拖腮放到了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痴望着陈浩杰,一副专注的神情。
  陈浩杰慢慢把箫放到了嘴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悠悠扬扬地吹了起来。老实说他的箫吹得实在不怎么样,不但气息不够而且老跑调,可是谭文艳喜欢听,他勉为其难也仅仅是为了取悦她而已。
  谭文艳终于听得好像有些累了,她伸了伸腿,轻轻打了个哈欠。然后把双手放下来,慢慢把身体向前倾了倾,把头缓缓伏到了陈浩杰的膝盖上。她没有去看陈浩杰,好像也没用心去听曲子。她伏在那里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入了迷。
  望着谭文艳衣带飘飘的身影,陈浩杰不由也有些痴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箫管,用手轻轻抚摸着谭文艳的秀发,心里掀起一阵阵涟漪。
  在当时陈浩杰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未来的,他如何能够知道,这样的月,这样的人,终有一天会走进历史,化成记忆中的永恒,贯穿他的一生。
  许多年以后,陈浩杰在他的一篇名叫"月下"的散文里,富含深情地写过如下的文字,"月下吹箫的那人是我,而伏我膝上望我出神的那个女子呢?若是人心真能一点相通,那么此时月下,她也定知道我在这遥远的乡间如何地孤守,折一叶小舟放桅而去,乘月光流连远遁,我自独立在月下守望,这里的秋空却不见鸿雁飞过。"
  田归农一个整晚都靠在床上不敢入睡,他答应过陈浩杰要给他开门的,这件事是个秘密他不想去惊动别人。虽然困意一阵阵袭来,他还是勉强支撑着,嘴里却在不住地咒骂,"这个臭小子,现在都几点了还不回来?,也不怕在外面被蛇咬。"他嘴里虽然在骂,心里却美滋滋的,想到这么一对俊男美女夜半幽会,是多么快慰人生的一件事。"倘若我的儿子有个这么样贤淑的女朋友多好?他要是不愿意出去约会,我就是拿棒子打也要把他打出去。"他心里想着想着,终于抵挡不住困意,半歪着身子慢慢睡着了。
  田归农睡得正香,突然被一声鸡鸣给惊醒了过来。他一惊之下忽然睁开了眼,窗外此时已经隐隐可见亮光了。他猛地一下坐正了身子,这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被人盖上了被子。他又是吃了一惊,急忙抬头去看对面,陈浩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躺在床上鼾睡。他不由又骂了一句:"你个臭小子,回来也不喊我一声。"他重新倒在了床上,这一次真的像是被人放了迷香,他的头一放到枕头上,就感觉人事不知了。
  等到谢静喊大伙起床吃早饭的时候,田归农终于恢复了知觉,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扭头向陈浩杰这边望了一眼,一望之下他顿时呆住了。陈浩杰的床上一如昨夜,哪里还有一个人影?他揉揉眼睛,感觉像是在做梦,"这怎么可能?"他喃喃地嘟噜着,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田归农一脚跨进客厅,抬头一眼正好看到了陈浩杰,两个人四目相交,田归农狠狠瞪了陈浩杰一眼。虽然是瞪了一眼,不过一颗悬着的心却也就此放了下来。
  等到他们吃过早饭,谭文艳出来收拾碗筷的时候,李耀文这才姗姗来迟。看他哈欠连天的样子,朱伟嬉皮笑脸的来了一句:"有老婆在就是好,睡的再久也没人喊你。"李耀文瞟了朱伟一眼,阴阳怪气地回了句:"等你过几天回家了,你老婆也会心疼你的。"朱伟伸了伸舌头:"我老婆要是能赶上谢静一半好,我就知足喽!"这句话李耀文喜欢听。只要能被人羡慕,是个人都能得瑟一下。李耀文当然也不例外,他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嘴角似乎都有了一丝笑意。
  李耀文刚刚在椅子上坐好,谢静就把早饭端到了他的面前。朱伟满脸的羡慕之色,他冲李耀文一挑大拇指:"羡慕、羡慕。"李耀文心里那个得意就别提了。他眉开眼笑地一把拉住了要转身离开的谢静,嗲声嗲气地:"老婆,能不能不吃这个,到了这里几乎天天吃这个我真是吃腻了,你给我换个花样好不好?"他的话一说完,田归农恶心的差点吐出来。朱伟却在一边摇晃着脑袋,学着田归农的四川话:"这个要得,这个要得。"田归农的肺差点被他气炸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朱伟,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朱伟忽然向田归农做了个鬼脸,用眼角向李耀文瞟了瞟,跟着又挤了一下眼,田归农一愣,搞不清朱伟要干什么。
  谢静被李耀文当众撒娇,弄了个满脸通红,虽然觉得场面有些尴尬,但是她在心里还是有些暗暗欢喜。作为一个女人,被自己的老公当面撒娇,从另一个侧面不也正好说明了她做的很好吗?
  谢静很享受这种依赖,对于她来讲,被自己的老公依赖不仅仅是种信心的体现,更多的是种安全的掌控。
  一个女人家庭地位的牢固不牢固,经济收入并不是最主要因素,起决定作用的是她的老公对她的依赖程度。也可以说是信赖程度。这里往往有个误区,大多数的人都认为一个女人之所以家庭地位低下,主要是因为她的收入低,只有提高女人在家庭生活中的收入比例,才能巩固她的家庭地位。这话原本也有些道理,经济收入的增加,的确可以改变一些女人在家庭生活中的支配权,对,这仅仅是支配权,并不是地位巩固的保证,因为问题的关键不在这。
  人们往往容易忽略一个现实,经济收入高的家庭(这里指那些男女都是高收入的家庭)往往他们的离婚率也很高。一对经济上相互独立的男女,他们的结合往往并不是以家庭生活为主,你让他们互相照顾、相互体贴,那还不如找个保姆。他们并不了解夫妻间的恩爱,往往就在一杯水、一碗饭之间。
  金钱对于生活远不如伴侣对于生活来得重要。可惜这样的道理并不是人人能懂。一个家庭主妇如果能做到像谢静那样,明事理、懂人情、身不懒、气不娇,家庭地位基本上就尽在掌握了。
  看着李耀文像个孩子一样依偎着自己,谢静眼中难掩喜悦之色。她用手轻轻拍了拍李耀文的脊背:"老公啊!我知道你最近辛苦,可是这里条件简陋,我也没办法啊?等明天回到贵阳,我一天换一个花样,天天弄好吃的给你吃好不好?"谢静说到动情之处声音似乎也嗲了起来。田归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慌忙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他们俩秀恩爱,把陈浩杰看得像个花痴一样。他抬头偷偷看了谭文艳一眼,不想谭文艳也正在幽怨地望着自己,那眼神分明在向他诉说,"如果我是你的老婆,我也会像谢静侍候李耀文那样侍候你,天天换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可是你愿意让我做你的老婆侍候你吗?"陈浩杰心乱如麻,他了解谭文艳的心思,可是他不了解自己,"这是我想要的吗?"他问自己,却没有人能够回答。
  田归农出去的快,回来的更快,他几乎是一头扎进来的。大伙正在嘻嘻哈哈地逗乐,被他一头闯进来都吓了一跳,朱伟正好就坐在门边,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了他:"老田,你在外面是不是撞见鬼呢?"大伙轰然笑了起来。田归农涨红了一张脸,因为气喘得太厉害,说起话来显得有些结巴:"是有点邪门,你们快、快、出去看看,区里好像派人来验收了。"李耀文本来还在笑嘻嘻地看着田归农,等到听明白了,他的脸不禁一下变了色。他慌忙的站了起来,赶紧迎了出去。
  还没走出客厅,院门咯吱一声轻响,门外走进来四个人。还真让田归农猜对了,这四个人真是区里派来验收工程的。当先一人李耀文认识,正是区政府办公室主任陈明章,后面几位可就面生了。他赶紧抢了上去,一把握住陈明章的手,满脸堆笑:"陈主任,未曾远迎,多多包涵。"
  陈明章眯缝着眼睛:"小李啊!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我们今天主要是来验收的,你都准备好了吗?""陈主任,按照您的吩咐早就准备好了。"陈明章满意地点点头:"你来,我先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认识,他们可都是我的领导,我今天主要是陪他们来的,好不好就全在他们一句话了。"陈明章拉着李耀文的手,一边说话一边把他引到了身后那个人面前:"这位是汪区长,我们花溪区第一副区长汪魁同志。"李耀文赶紧向前抢了一步,满怀热情地握住了汪魁的手。这汪魁的脸上戴着一副大墨镜,看不清有什么表情。
  陈明章又把李耀文引到了下一个人面前:"这位是祁区长,是我们花溪区第二副区长祁俊同志。"这祁俊脸上也戴着副大墨镜,李耀文在同他握手的一瞬,却分明看到了墨镜后面,祁俊的一双眼在滴溜溜地乱转。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把头转了开来。
  陈明章最后引见给李耀文的这个人同样戴着副大墨镜,李耀文隐隐觉得这事有点不妙了,不是不妙,简直都有些诡异。他不敢多想也容不得他多想,因为还有个人在等着他过去认识。"来、来、来、这位是王区长,是我们花溪区第三副区长王文照同志。"陈明章的话音刚落,李耀文已经抢上了一步,紧紧握住了王文照的手。他本来不想去看王文照的眼睛,可是耐不住好奇,他想知道这副墨镜的背后,会有一双怎样的眼睛。
  李耀文只是望了一眼,这一辈子就不想再去望第二眼了,他也就此记住了这一眼。"那简直不能称作人眼,你用狼眼来形容更为贴切些。这还不是一般的狼而是从沙漠里出来,已经十天没进食,二十天没喝水的那种饿狼。"李耀文刹时之间只觉得全身一片冰凉,如果不是喉咙太小,他的心恐怕就要蹦出来了。他实在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呢?"那天司马明走得时候还有说有笑连夸带表的,怎么今天会派了这几个招魂的鬼来?这要让他们验收,能合格吗?可是看这局势不给验收也不行啊?这可怎么办?"
  李耀文呆在那里心里直嘀咕,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谢静就站在他的身后,看到三位副区长个个戴着大墨镜,心里不免也是暗暗有些吃惊。"这场面倒是闻所未闻,戴着墨镜出场的人,好像都是黑社会或是保镖干得事?这三个区长唱得是哪一出?"别看谢静是个女流之辈,人家遇到事情那叫一个镇定,她心里的那些念头一划而过,立刻就热情的招呼了起来。看到李耀文还在发愣,她在背后轻轻推了他一把:"还傻站着干嘛?赶快把几位领导请到屋里喝茶啊!"当真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李耀文从一片慌乱之中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微微弯着身子,用手坐了一个请的动作,满脸堆着笑。
  汪魁冲着李耀文摆了摆手,慢腾腾地说道:"茶,我们就不喝了,你带着我们参观一下项目就行了。等会验收结束了,我们还要赶到区政府开会。"李耀文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把眼光求助似地望向陈明章,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陈明章冲着李耀文点了点头,意思就是你顺着他们去做就行了。李耀文没辙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在前面引路,陪着他们慢慢转了一圈。
  等到一行人再次回到院中的时候,李耀文的全身都已被汗水湿透了。这三个副区长就像鬼影子一样,附随在他的身后,无论他怎样介绍工程在选材配料上如何精挑细选,在建筑质量上如何精益求精,这三个副区长都是一言不发。只要李耀文开口说话,他们三个人就一齐盯着李耀文看,只把李耀文看了个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如果再有半个小时,也许都要不了半个小时,李耀文确信自己将会完全崩溃。就算现在回到了院子当中,他依然觉得肚子里一阵阵的痉挛,说不出来的一种难受。从此他就落下了一个病根,只要一恐惧或者愤怒,肚子里就会发生痉挛,且一次比一次延续的时间长。
  谢静早早地就在院子里摆放好了几把椅子,等到一行人回到院中,不坐也是不行了。看着他们分别坐了下去,李耀文悬着的一颗心似乎才稍稍定了定。陈明章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张表格和一支笔,交到了汪魁手中。汪魁接过来看了看,然后低着头一路勾划了起来。
  李耀文坐得稍微有一点远,看到陈明章拿出表格,他心里就明白了,那是验收报表无疑了。看汪魁在表格上填写,他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真想跑过去看看汪魁是怎样填写的。"如果验收不合格那可怎么办?"李耀文的心是七上八下的。等到表格依次转了一圈又回到陈明章手上的时候,李耀文的肚子又开始痉挛了起来。
  陈明章清了清嗓子,把头转向了李耀文,有那么一瞬,李耀文甚至都不敢去看陈明章的眼睛,生怕他的眼神里会流露出某种决绝。好在那只是一瞬间的事,等到陈明章恭喜他的时候,他一度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充满了迷茫,好像听不懂陈明章说的话。陈明章笑容满面地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怎么,这个结果你还不满意吗?"
  李耀文忽然从恍惚之中恢复了过来,这喜悦来得委实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大张着嘴巴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谢静在一旁看着李耀文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用手捅了捅李耀文,轻声提醒:"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敢快站起来?"李耀文这才发现,陈明章是站在那里,而他竟然还坐在椅子上。他面带愧色慌忙站了起来。好在陈明章也没在意,因为他有一句口头禅,"挣大钱的人是不拘小节的"。
  等到陈明章一行四人乘车离开了,李耀文这才长长出了口气。他用手指了指远去的汽车,回头问谢静:"你有没有打听清楚,这三个区长是什么来路?怎么个个都像讨债鬼一样?"谢静瞟了李耀文一眼,忽然用手往他身后一指,大叫了一声"不好,讨债鬼又回来了!"李耀文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的脸唰的一下全然没了血色。就在他恍恍惚惚准备回头去看时,谢静"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你这个呆子,我逗你玩的。"旁观的众人跟着都哄笑了起来。
  李耀文怔怔地站在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忽然伸出双手,做了个挠痒痒的动作,猛地向谢静冲了过去。谢静大喊一声,撒腿就往院子里跑。余下的众人早已笑倒了一片。
  不管怎么说工程总算顺利验收了,大伙乘这个机会开心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
  来接他们的汽车终于开到了院门口,一行人在紧张地搬运着行李,中途也没忘了相互嬉笑打闹一番,这个时候快乐对于他们来讲是溢于言表的。
  没有人能够预测到,在贵阳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没有人能够幸免,尤其是陈浩杰。
  一路的颠簸虽然辛苦,但是难掩众人回家的喜悦。这个时候回厂在他们心里就如同回家一样。
  陈浩杰坐在窗边,远远就看到了"甲秀楼",心里抑制不住一阵激动。他的心情在这群人里应该是最复杂的。他是又盼着回来又害怕回来,他不知道那天从夏雯的房间逃出来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同时面对夏雯和谭文艳两个人。一路之上他甚至都不敢去看谭文艳一眼,他害怕谭文艳幽怨的眼神会把自己吞噬掉。
  不管陈浩杰愿意不愿意,汽车还是坚定地开到了厂里,令人意外的是厂里空荡荡的竟然没有一个人。李耀文从汽车上跳下来,紧锁着眉头,在院子里溜了一圈,"真是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难道出了什么事?"他心里一阵慌恐,连忙去问接他们回来的驾驶员凡小明。这凡小明也是他们厂里的熟人,厂里只要有货物进出基本上都找他,可这件事凡小明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早上你爸爸安排我去接人的时候,也没告诉我厂里什么情况啊?这会我比你还要糊涂。"
  李耀文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问了,他招呼大伙赶快把东西搬下来,暂时就放到门口,等有人回来再说。
  眼看着夕阳已经西下了,一伙人还在门口呆坐着。李耀文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已经几次三番跑到马路上去张望了,不要说人,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更可气的是,屋内的电话已经响了好几次了,因为进不了屋也无法接听。他恨恨地不停在抱怨谢静:"我当初要带把钥匙备用你偏不让,这下好了,我们都晒成鱼干了,就剩你一个人如意了。"
  生活中就有这样一种男人,大事干不了,小事又不愿干,整天牢骚怪话怨天尤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连风都挡他的事。我们家乡有句土话形容这种人叫做人怂嘴不怂,李耀文无疑正属于这种人。
  谢静正和谭文艳低着头聊天,听到李耀文在众人面前喋喋不休地抱怨,心里顿时一阵恼恨,"怎么找了个这样的男人,遇到一点事就显得慌乱的不得了,活脱脱一个老娘们。"她越想越气,随手在墙角摸了块砖头,径直朝大门走去。
  李耀文正坐在靠近门口的一个包裹上,忽然看见谢静抄了块砖头向他走来,顿时就慌了手脚。他嘴里虽然喊着:"喂、喂,你要干什么?"脚下却也知道挪个窝躲一躲。谢静瞟了一眼慌里慌张的李耀文,心里一阵好笑。她一直走到门口,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手中的砖头砸向大门上的那把锁。要说人的意志力那是远比力气要来得重来,谢静连砸了三下,就在她手疼的已经快抓不住砖头的时候,那把锁终于坚持不住被砸开了。
  李耀文远远在旁边看着,鼻子里哼叽叽的,他是既不敢靠过去,也不敢说什么。因为他看清楚了,谢静手上还有半块砖头。等到谢静把这半块砖头也扔了,他才又叫嚷了起来:"你这个败家的女人,你知道这一把铜锁值多少钱?你说砸就砸?如果想砸我早就砸过了,还轮到你?"谢静望了望地上的碎砖,抬起头狠狠瞪了李耀文一眼。李耀文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大伙互相看了看个个都想笑,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听到谢静一声招呼,众人拿着行李一窝蜂地涌了进去。李耀文垂头丧气地走在最后,他的心情有些郁闷是可以理解的。他并不是真的心疼那把锁,只是根本就没有想到去砸锁。他们在外面已经坐了好一会了,他发牢骚也发了好一会了,如果早一点想起来砸锁,这些不都全免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被谢静拿块砖头吓跑了,虽然谢静是为了砸锁,不是为了砸他,可他还是感觉受到了某种侮辱。只不过砸锁的人是他的老婆,他心里再愤怒,苦水也只能往肚里咽了。
  李耀文正懊恼着,想找个倒霉蛋出出气,偏巧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这一个下午在门外光听这铃声就响了四、五回了,这是谁啊?真他妈的气人,知道家里没人就别打了,你看他执着的,我让你打,我立马给你好看!"他心里念叨着,狠狠的一把抓起了话筒:"我说你谁啊?你有事没事老往我家打什么电话啊?你不知道家里没人吗?你要是闲着没事就给孩子洗尿布去?"李耀文根本就没容那个人开口,像是发射子弹一样,他把心中的怒气一齐从嘴里发射了出去。
  等到韩燕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的时候,李耀文差点把听筒给扔了,"耀文,是妈妈,你刚刚是在骂人的吗?""妈,我不知道是你啊!我们在门外等了好半天了,你们都到哪去呢?也没有人来给我们开个门?"李耀文满腹的委屈,"我和你爸临时出来有事,来不及等你们,我就怕你们回来进不了门,这不隔几分钟我就打一个电话,看看你们进屋了没有?你告诉妈妈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妈你别提了,都是你儿子不好,给你娶了个败家媳妇,我本来是想等你们回来的,谁知道谢静等不及了,她用砖头把锁给砸了,我拦都拦不住。""不就砸了一把锁吗?怎么就成了败家媳妇呢?这锁砸得好,我正在担心你舍不得砸锁进不了屋,谢静砸得好,砸得漂亮。"
  李耀文听到妈妈在一个劲夸赞谢静心里挺不是滋味,他本来还想找一些慰藉,这下一瓢凉水当头泼下,他无话可说了。他嗫嚅着:"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不让夏雯在厂里等我们?""我和你爸在花溪区准备结工程款,晚上顺便要请区政府的领导吃饭,还不知道几点能够回来。小雯现在和我们在一起,我把她一个人留在厂里不放心,前一段时间差点出了大乱子,唉!电话里也说不清了,等回来再说吧!你们晚上自己先对付着,这就挂了啊!"
  放下电话李耀文心里是一阵欢喜一阵忧,欢喜的是工程款就要进口袋了,忧的是从此恐怕再也压制不住谢静了。
  这个男人到任何时候都想把谢静比下去,一个整天和老婆较劲的男人,你说他能有什么用?
  等到谢静把饭菜端上了桌,喊李耀文吃饭的时候,他似乎还有一丝脸面挂不住。他呆坐在椅子上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谢静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捋了捋他的头发:"我说你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小心眼,你老婆不就砸了一把锁吗?至于这么心痛吗?你是不是觉得当时人多挺没面子的?那你当着大伙的面把老婆痛打一顿,让他们看看你多有男子气概?"
  要说谢静那真是要挑一挑大拇指,她算是完全看透了李耀文,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李耀文的心坎上了。他慢慢抬起头,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出来。谢静一弯腰拉住了他的手,语声轻柔:"我是你老婆哎!你就是让让我还怕丑吗?现在他们都在等着我们一起吃饭,我过来请你,你看你多有面子?"这几句话李耀文很受用,他慢慢站了起来,眼睛里又重新闪动了光芒。
  一大清早陈浩杰睡得正香甜,忽然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了过来,他面带愠色揉了揉眼睛,却见田归农神色慌张地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陈浩杰不由打了一个激灵,一下清醒了过来。田归农把头靠到他的耳边,低低的声音:"厂里出大事了!""啊!"陈浩杰大吃了一惊,他一把抓住田归农的手,满脸的焦急:"出什么大事呢?昨晚睡觉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昨天老李夫妻俩到花溪去结工程款,这件事你知道吗?陈浩杰点点头:"这事我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们一回来就在不停地争吵,几乎一夜没消停,房间里的东西几乎都被砸光了。""啊!"陈浩杰一声惊呼,"这是为什么?怎么没人进去劝?耀文他们呢?"
  田归农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的神色:"问题严重就严重在这里,他们俩把房间的门反锁着,这还不算,还用一根不知道什么家什,又把门死死地从里面抵住,任何人都不让进啊!李耀文、谢静,连夏雯、谭文艳都去了,可是任凭他们在外面喊破了喉咙,里面完全不理,看样子老李这一回是要和韩燕拼个鱼死网破了。唉!好好的请客吃饭能吃出个这样的结局,真是亮瞎了眼球。
  田归农的一番话把陈浩杰听了个目瞪口呆,他愣愣地呆住了几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一把抓住了田归农的手,急切地问:"昨天夏雯不是陪他们一起去的吗?她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们怎么没有去问她?"
  田归农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丝奇怪的光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喊你吗?""怎么?是有人让你喊我的吗?"陈浩杰有些不解的反问了一句,"唉!你啊!身子实在太重了,外面已经闹翻了天,只有你一个人睡得像头死猪,估计就算是地震了你都不会知道?"陈浩杰羞红了一张脸,不由低下了头。田归农自顾着说话也没在意他:"你能想到的,别人早就想到了,可是不管谁去问,夏雯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肯说。最后被李耀文逼急了,她竟然流着泪要去跳楼。"
  陈浩杰像是触电了一样,嘴里"啊、啊"着全身一阵哆嗦,田归农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不用慌,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怎么会真的去跳楼?再说我们那么多人在门口,就算她想去跳,我们还拦不住吗?"陈浩杰怔怔地看着田归农,满怀感激之情,"老田,你喊我就是为了让我去劝劝夏雯?"
  田归农的眼睛里又涌动着一种不解之色:"喊你是为了去劝夏雯,不过不是我要喊你,而是谭文艳让我来喊你的。""啊!"陈浩杰身子一颤,一下就愣住了。这是他最不愿意去面对的局面,他一路的忧郁和慌恐,这些日子内心的反复纠结,不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同时面对她们两个吗?"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他暗暗咬咬牙,慌忙翻身下了床。
  看陈浩杰急切地向外跑,田归农在后面喊了一句:"夏雯在办公室里。"陈浩杰一路小跑着直奔办公室,在路过院子的时候,他果然看见李耀文、朱伟他们几个正围在李元庆的房门口低声商量着什么,不过房间内好像也没听到多大的动静。他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冲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夏雯正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小声地抽泣着,谭文艳和谢静分别坐在她的两侧轻声地在安慰,可是不论她们如何安抚,夏雯只顾着低头抹眼泪,并不理会她们。
  谢静和谭文艳互相看了眼,都是无奈地直摇头,她们正觉得无计可施,门砰地一声响,陈浩杰一头闯了进来。屋里的人都吃了一惊,连夏雯似乎都忘了哭泣,她慌乱地抬起头,一脸错愕的表情。
  谢静悄悄站了起来,轻轻拉了拉谭文艳示意她和自己先出去,她并不知道谭文艳的心在那个瞬间已经碎满了一地。
  爱情有的时候就是让人心碎的。
  等到谢静和谭文艳走出了办公室,夏雯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委屈,一头扎进了陈浩杰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自从那天清晨从夏雯的房间逃出来,陈浩杰就对她满怀着歉疚,这几日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替她担心害怕。不知道那天她到底是怎么应付的?如今这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一般,他如何能够不动容,他恨不得陪着她一起痛哭一场才好。
  夏雯终于哭得有些累了,她伏在陈浩杰的怀里慢慢止住了哭声。陈浩杰紧紧地抱住她,不住地小声劝慰着。夏雯慢慢抬起头,一双眼早已哭得红肿了起来。陈浩杰止不住一阵心疼,他用手沿着夏雯的眼眶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双眼。夏雯小声地嗫嚅着:"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陈浩杰轻轻摇摇头,他用双手轻捧着夏雯的脸,双目凝神地端详着她,眼光中充满了万般爱怜。夏雯被他瞧得红晕双颊,一颗心怦怦直跳。
  看着夏雯红晕双颊的脸,陈浩杰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夏雯的身体微微一颤,好像触电一般。陈浩杰重新把她搂在了怀里,用手指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弄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他的话一说完,夏雯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轻咬着嘴唇,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望着夏雯的神情,陈浩杰一颗心顿时沉入了海底,"难道她们昨晚受到了什么羞辱这才…?"他不敢再去想了,这假设实在是比魔鬼还要可怕。他把夏雯紧紧地搂着,不停地亲吻着她的脸,好像错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了。
  夏雯的心终于被亲软了,眼眶里的泪水也终于被亲没了,当陈浩杰又一次把脸贴向她的脸时,她终于做出了回应,用双手紧紧地勾住了陈浩杰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再松开了。
  陈浩杰温玉在怀,心旌不由一阵摇曳,他的气息好像又变得沉重了,一双手在夏雯身上又开始了不规矩的游走。夏雯喃喃的呻吟了一声,猛地摆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双手同时放开了陈浩杰的脖子。陈浩杰手一落空,脸上不免错愕了起来。
  夏雯慢慢坐直了身子,用手捋了捋头发,见陈浩杰有些发愣,心里不免有些愧意。她抓住陈浩杰的一只手语音轻柔:"小杰,这里是办公室怎么可以?万一被人撞到了,还怎么见人啊?"她的声音虽然低的像蚊子哼,但陈浩杰一字一句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难奈心中的激情,又往夏雯身边靠了靠,夏雯对他做了个禁止的动作,把身体又向后移了移,随后用手指了指门。
  有那么一小会,办公室里充满了压抑的气氛。夏雯低垂着头只顾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陈浩杰悄悄把身体向夏雯挪了挪,到了差不多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他停了下来。夏雯好像发现了他的移动,她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终于忍住什么也没说。她把头又低了下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陈浩杰清晰地读出了她的眼神里,隐藏着的某种决定。也许她想说的,正是他想知道的。
  陈浩杰猜的没错,夏雯终于扛不住内心的某种苦闷,她想要宣泄出来,虽然哭也是种宣泄的方式,可是这对她来讲还远远不够,她想要找一个人痛诉一番,而陈浩杰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女人心中无秘密,当一个满怀秘密的女人,碰上了一个多情的男人,那么很快这个女人的秘密,就会变成这个男人的秘密。这个女人本身,也会变成这个男人的一部分。
  夏雯紧紧抓住陈浩杰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彷徨和恐惧,大概是昨夜发生的事太过让她心悸,现在想起来身子不免都有些发颤:"小杰,我告诉你的事你可千万不能对别人说啊?要不然大家以后都不能做人了。"陈浩杰看着夏雯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
  夏雯稍微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我们昨天去花溪,本来没打算请吃饭的,可是当我们结算完工程款,那个陈明章硬拉着姨父的手不让走,还说什么:‘李老板,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哪能不吃顿饭再走?今天晚上兄弟做东,一定要好好喝两杯。’姨父一个劲地推辞,正在这个时候又出来了两个领导,是两个副区长,一个叫祁俊,一个叫王文照。(陈浩杰插了句嘴:"你说得这两个人我认识,那天到工地验收的就有他们两个,别看他们是什么区长,可一看眼神,就知道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不是吗?他们两个一来,就阴阳怪气的说什么:‘陈主任,这位李老板是做大生意的,看不上我们这些乡下人,人家钱也拿到手了,也没什么好顾忌了,再说他以后也不打算和我们合作了。’
  "姨父本来就是个要脸面的人,被他们这么一激,当时就决定留下来请他们吃饭。"(陈浩杰又插了一句话,:陈明章不是说好由他们请的吗?")小杰,你好傻啊!你听不出来这是人家的客套话吗?我们去结工程款,怎么可能让发包方请我们吃饭?这是他们明摆着要敲我们的竹杠!"
  陈浩杰似乎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羞红了脸,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夏雯,静静地听她往下说。
  "如果中途司马明不走,后面也许还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现在想想对方好像早就设计好了专等我们去。"见陈浩杰没有答话夏雯又接着说道:"我们一行八个人找了家最好的饭店,开了个最大的包间,开始都还斯斯文文、客客气气的,敬酒、吃菜,也看不出什么不对。事情的转折就发生在司马明身上,菜还没上齐,他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就走了。"
  "司马明一走,那三个副区长立马就变了脸色,他们总是用色迷迷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我姨还有我。举杯的时候,他们总会说出许多无耻的话,来挑逗我们。"夏雯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红着脸再也说不下去了。
  陈浩杰紧握着双拳,眼睛里更是布满了血丝,他在嘴里恨恨地骂着:"这三个王八蛋,狗娘养的杂种,管教他们没一个能好死。"
  夏雯悠悠地接着说道,"我当时也很生气,心里也是在不停地骂,怎么这堂堂的政府官员,都成了下三烂的东西呢?可是我不能骂出来,我姨还坐在我旁边了!姨父这个时候可能感觉到不对劲了,他急忙的站起身,想要带着我们离开。正在这个时候,那个王文照站了起来,他拦住了姨父说道:‘李老板,你先别忙着走,我还有几个朋友要让你认识、认识,等你们认识完了,你悉听尊便,我决不拦着。’姨父没有办法,只得重新坐下来。
  "不大一会,门外走进来四个人,分别是两男两女,我抬头看了看,一个都不认识。可是我姨好像认识,我听到她‘啊’了一声,就奇怪地扭头望了望她,却见我姨一脸的恐惧表情。我心里当时还暗自奇怪,这三个臭流氓调戏我们的时候,我姨还面不改色的谈笑风生,怎么见了这几个人却吓得面容失色了?难道她们在外面就有怨仇?可也不像啊?我正在纳闷,这其中的缘故很快就被王文照给揭穿了。"
  夏雯说到这里,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声音也是越来越低。陈浩杰猜想这些人肯定带来了某些隐密,牵涉到了李元庆夫妇。而且还事关重大,否则他们不会闹得天翻地覆人死鬼吹灯。他不敢去插嘴,只想静静地听夏雯把话说完。
  "为什么穷藏善,富包恶,有钱有势的人反而坏蛋多?"夏雯像是在问陈浩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陈浩杰一颗心怦怦乱跳,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夏雯用手拧了拧衣角,又缓缓说道:"那个王文照特意把那两个男人拉到我姨父面前,皮笑肉不笑的:‘来,李老板,我来给你介绍两位朋友大家认识一下。’他指了指站在前面,身材有些消瘦的那个人说道:‘这位朋友叫王海,是我的堂弟,本来这个工程我是准备给他做的,结果他技不如人,败给了你,那是他运气不好怨不得别人。’我姨父听了他的话,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他好像很努力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那个王海握了一下手。"
  "王文照又用手指了指王海身后的那个男人,故意拉长了声调,‘来、来、来,李老板,我隆重地给你介绍一位大人物,这个人你虽然到今天才认识,可他却是你命中的贵人啊!你所以能签下这份协议,正是他和你的夫人共同努力的结果,这位朋友的名字叫沈鉴,你们两位好好亲热、亲热。’王文照的话刚说完,我就看到姨父嘴角的肌肉在不住地抽搐,他脸上的神色变得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害怕。我当时好心慌,生怕会出什么事,我连忙用手去拉我姨,想让她去圆个场,谁知道我姨的手一片冰凉。我抬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我姨的脸色比姨父的还要难看。"
  "小杰,这世上人心怎么都这么难测啊?我们好心请他们吃饭,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我姨父听完王文照的介绍,铁青着脸既没有和那个沈鉴握手,也没有说什么话,他回身拉住了我姨转身就往外走,甚至连招呼都没跟他们说一声。我一见他们走了赶紧站起来想跟上去,结果被王文照给拦住了,他嬉皮笑脸的对我说:‘小妹妹,你今晚就不用回去了,那个活王八你以后也不用再喊他什么姨父了,你真正的姨夫就坐在这。’说完话,他还用手指了指那个沈鉴。"(陈浩杰双拳紧握怒骂了一句:"一群狗杂种!")
  "我一看这局势,不禁吓得哭了出来,我正想着去喊我姨,这个时候陈明章走了过来,替我解了围。他拉住王文照的手轻轻劝导了一番:‘王区长,您大人大量,和这个小姑娘见识什么?你看她吓得,这要是传出去,外人不知道情况还以为我们政府领导欺负老百姓,这话好说不好听。’这个王文照一双色眼在我身上转了好几圈,这才哼、哼着转身离开了。我一看前面没人拦着,赶紧拉开门跑了出去。我一跨出门一头就撞到了我姨,她正焦急地来找我,看到我跑了出来,她一把抱住我,急切地问:‘他们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欺负你?’我摇摇头泪水止不住流了一脸。"
  "我姨父本来是在外面等着的,这时又好象有些不放心,我看到他慌慌张张地又跑了进来,看到我们站在那里,似乎松了口气。他冲着我们连连招手,嘴里喊着:‘快走、快走,你们还站在那里干什么?难道还要等他们出来相送吗?’我们在店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像是被人追杀一样,连夜逃回了贵阳。"
  "在回来的车上,我姨小声地叮嘱我:‘小雯啊!今晚这事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提知道吗?要不然大家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我姨说话的声音其实真的很低了,可偏偏还是让姨父听到了,他冲着我姨怒骂了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老李家娶了你这个女人进门,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我姨当时就变了脸色和姨父在车上就对骂了起来,他们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越骂越起劲,越骂越难听,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出租车司机可能被他们吵得实在受不了了,他在半道把车往路边一停,冲着我们说道:‘你们先下车好不好?等你们吵够了,不想吵了我们再走。’我姨父当时好像清醒了过来,他眼睛瞪着我姨,嘴里哼、哼着,‘等回到屋里再和你算账。’我姨哪肯示弱,她眼角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恶狠狠地回了句:‘没用的老东西,回头看谁收拾谁?’我一看他俩又要吵起来了,又赶紧去劝,我当时就怕那个司机把我们在半道赶下车,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我们可怎么办?总算菩萨保佑,他们听了我的话互相白了一眼,谁都没有再出声了。"
  夏雯一口气说到这,眼睛里充满了一种痛苦无奈的神情:"小杰,你告诉我,男人和女人之间怎么会这么复杂?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真的就这么难吗?"陈浩杰的大脑瞬间好像飞进了一只苍蝇,嗡嗡直响,他感觉自己被夏雯看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甚至都不敢去看夏雯的眼睛。
  夏雯叹了口气,好像也没太在意陈浩杰的表情变化:"我刚回到屋里,我姨他们在那边又吵了起来,这一次不光是在对骂,摔东西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我害怕极了,生怕姨父会打我姨,我不想惊动旁人,就一个人跑到他们房门口想进去劝劝,可是房门被他们从里面反锁上了,我打不开。虽然隔着门我还是听到了我姨的哭喊声:‘不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跟着就是一连串砸东西的声音。紧跟着我又听到了姨父的叫喊:‘不过最好,受了你这婆娘一辈子的气,这下彻底解放了。’接着又是一连串更猛烈的砸东西的声音,房间里噼里啪啦好像要爆炸了一般。"
  "我没有去喊谁,他们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表哥李耀文是第一个跑出来的,他一看到我站在房门口,立刻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呢?他们在里面吵什么?’我只顾着低头流泪,什么也没有说。表哥见我没理他,也来不及问我了,他又赶紧去喊姨父开门。听到表哥的叫喊,房间内的吵骂声却反而更激烈了,就是没人来开门。
  就这么一小会,田归农、朱伟他们都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大伙围在门口七嘴八舌的,谁也搞不清楚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表哥打不开门,又过来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答应过姨娘这件事绝不对任何人讲的,何况现场那么多人?我只是连连地摇头说不知道,可表哥哪里肯信,他一再出言威逼我,甚至还扬起了手要打我,我当时真的有些害怕了,不由大哭了起来,我一边哭一边对他喊:‘我说过了不知道,你偏不信,你要我怎样证明,你要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我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谢静和谭文艳好像被我吓到了,她们两个立刻围住了我不停的劝慰,表哥见了我这样,虽急得团团转,却也无可奈何了。"
  "谢静和谭文艳见我哭得伤心,生拍我当真想不开,她们又合力把我扶到了办公室,我才坐下一会你就来了。"
  夏雯虽然说的断断续续,却也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叙述了出来。陈浩杰心中老大的疑问也终于有了答案。他正想再问问夏雯,那天他跑了之后,她是如何糊弄过去的。
  门咯吱一声轻响,谭文艳快步走了进来。她故作轻松的表情,完全一副局外人的样子,甚至都没有去看陈浩杰一眼。她径直来到夏雯的面前,用手轻轻拉了拉她;"小雯,我们快去吧!门已经打开了,你姨正坐在床上痛哭了,我们谁都劝不住,谢静姐让我赶紧过来喊你,她说除了你之外,这里没有人能劝住她了。"
  夏雯一声惊呼,慌忙站了起来,临走时没忘了问一句:"门是怎么开的?"谭文艳撇了撇嘴:"要说关键时刻,还是谢静姐厉害,这外面一大帮男人急得直转却想不出来办法,可谢静姐想到了。她把李耀文拉到一边,小声地告诉他:‘耀文你带两个人从后窗户钻进去,窗户离地面有点高,要先找个踮脚的。你们动作一定要快,要让屋里的人猝不及防,要不然窗户万一再被他们堵上,再想进去可就难了。’李耀文正急得直跺脚,听谢静姐这么一说,好像茅塞顿开了一般,他一回身把田归农和朱伟给喊到了后面,不大一会,我们听到屋内一阵嘈杂,门总算是被打开了。"
  听说李耀文是从后窗户翻进的房间,夏雯不由回头偷偷看了陈浩杰一眼,两个人目光一碰,都羞红了脸。
  看着她俩走出了房间,陈浩杰赶紧站了起来。他慢慢走到门口,向外张了张,确信她们走远了,这才跨出了房门,向前院走去。他的心就像被猫抓了一般,忍不住想去看个究竟。可是他又不敢过于靠近,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看到谭文艳的眼神。他既不知道怎样去处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乐意这样两边讨好,左右逢源的局面,虽然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可他哪里又有什么好办法?一个多情的少年,同时缠上了两段情网,这才是最要命的。
  陈浩杰走到李元庆的房门口,只往里瞧了一眼,顿时就被惊呆了。这哪里还像人住的房间?同往日的干净整洁相比,眼前这场景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所有能砸的东西几乎都被砸了,地上到处是凌乱的碎片,连床上用品都被扔了一地。陈浩杰想进去看个清楚,却发现屋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不知道夏雯她们是怎么进去的。
  等到陈浩杰走进了房间更是大吃一惊,地上的凌乱那是不用说了,他看到的却是韩燕披头散发,正坐在床上干嚎。那床也不能简单的称为床了,称它为木头架子也许更为合适,因为床上的所有用品全被扔了,只剩下孤零零一个空架子了。夏雯、谢静和谭文艳都围在韩燕身边,不住地在小声劝慰着。
  一旁的李元庆蹲坐在电视机上,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他闷着头一声不吭地只顾抽着烟。说他坐的是电视机,实在是名不副实,因为那个电视只剩下了一个空壳,里面的晶体、显像管早已碎落了一地。李耀文站在他的身边,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看看爸爸,急得手直搓,却没有一点办法。
  陈浩杰静静地看了看,又慢慢退了出来:"连李耀文都解决不了这矛盾,我在那里又能起什么作用?不要让人以为我是来看笑话的才好。" 田归农他们几个正围在门口,时不时探个头张望一下,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看看。等到陈浩杰走出了房间,他们立刻围拢了过来,纷纷询问里面的情况。陈浩杰摇摇头,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一伙人正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李元庆突然从房间内蹒跚着走了出来。众人一看不由都吓了一跳,只见李元庆一张圆脸上布满了条条划痕,好像被犁过的地一般,看上去目光涣散、容颜憔悴,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多岁。李耀文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几次用手去扶他,都被李元庆给甩开了。大伙见了李元庆失魂落魄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想劝又不知道说什么,正在进退失据的时候,李耀文冲他们一摆手:"你们进去帮忙把东西收拾一下,能用的摆放整齐,不能用的就抬到外面来。"
  大伙正愁有力使不上,一听这话一窝蜂地涌进了屋。陈浩杰也随着众人走了进去,他进去可不仅仅是为了收拾东西,他主要是想看看夏雯,当然还有谭文艳。
  屋内的韩燕已经停止了哭喊,她把身体半倚在夏雯的怀里,一头乱发随意地披散着遮住了整张脸,谁也看不清她现在是什么表情。谭文艳背对着门站在她的面前,谢静则坐在她的身旁,不住地用手轻抚着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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