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海鸥洗发膏 我上高一的时候,才开始对女人有了异常的感觉,那时代伙食差,营养不良,发育得晚。我其实也就是暗恋我班的女班长,她是个万人迷,几乎全班的男生都对她有爱慕之心,甚至还为了她与别班的男生打得头破血流。 父母工作忙,五岁就让我进了学堂,这让我吃了不少苦头,我在班上是最小的一个,一直不受老师的重视,却总受班上男生的欺负,也是女生们嘲弄的对象,这让我很自卑,我唯一能排解情绪的手段就是锻炼身体,希望能长高长强壮一点,好打败我的对头。 我吊单杠引体向上一口气二十个,我俯卧撑一口气五十个,我仰卧起坐一百个,我参加冬季长跑,我还参加了冬泳,功夫不负我,终于到高一的时候,我自己感到长高了,明显的是想来整我的人少了许多。但是班上的女生还是不正眼看我,她们都忙着和大男生们扇盒盒去了,那个女班长正周旋在四五个男生之间,被正统之人斥为操妹。 一九七六年的夏天,在市体育场举行二十万人的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会,我和大家一起嗨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就是好啊就是好,就是好…… 会后回家,在五路公交挤车,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成都市只有点点大,一环路还没有修,城区以府河,南河划圈为界,那时候没有私家车,路上跑的除了公车,就是自行车了,能骑一辆26圈的凤凰牌自行车,就跟现在街上开宝马一样拉风。 城里人少,但车更少,所以公交车上依然是很挤的。我那阵子浑身有力,在人群中左摞右移很快找到一个较舒适的位置消停下来。车到八宝街站,又挤上来一股人流,其中一个女孩向我这个位置挤过来,她艰难地挤到我的面前就不再挤了。 她身材单薄,矮我半个头,我闻到一阵海鸥洗发膏的香味,这是从她头发里散发出来的香气,她刚洗了头,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迷人最甜美的气息,今天也觉得它比兰蔻香水要美好百倍。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近女孩,要感谢拥挤的公交车啊,如果能常有这种情景,我愿意天天来挤公交车。 我一用劲,又左摞右移了几下,为她挤出较宽松的一个位置,她冲我微笑,表示感谢,甩了甩头,做出很享受很舒服的样子。现在我与她面对面了,她开始从头到脚打量我。 我很难堪,因为我穿得很暴露,现在的语言叫性感哈,因为是夏天嘛,我穿的是一件背心,只是这背心太小了,上面如吊带,下面露肚脐,大人没有料到我猛长了一头,所有的衣服都变小了,因为布票早已用完,不能及时添买新衣,让我将就穿到明年。 我锻炼身体很有成果,但是我营养没有跟上,唯一的保健品就是古巴白糖,这种糖不能多吃,吃多了要得肝炎。所以我就象吃瘦肉精长大的,皮肤下面就是肌肉,没得脂肪。两条手臂吊在公交车的拉杆上,青筋暴露。加上晒了大半天的太阳,周身油亮,汗味冲天。 她并不介意我的难堪,她问我,是五中的人吧,我说是啊,高76级3连8排的,她说她也是五中的,初76级1连4排的,她说她看过我跑步,比野兔子还快,哦那是在校运会上我跑了个第一,她说她叫汪丽华,家住游泳池。她问我你呢,我说我叫肖天容,家住一号桥。她听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她问道肖天蓉啊,我说不是,是容易的容,我的名字很不合潮流,不学农,不学工,不卫东,不卫国,不建军,不建华,老师听了笑,同学听了也笑,我想把名字改成肖文革,父母又不同意。 她看到我的手臂很惊奇,她指着我的手臂问我,可不可以摸一下,我惊奇她的提问,但对她点了点头。 姑娘用手抚摸了我的手,想用手指按平我突出的血管,她从我手背一直摸到我的肩膀,她说,嗯,好结实的肉啊。 她这一摸,让我热血奔涌,浮想联翩,我象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她后面再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注意,她什么时候下了车我也不知道,只是公交车到了终点站万年场,才被售票员从梦中喊醒。 我又晃晃忽忽往家走,车也不坐了,满脑子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她那湿漉漉的头发,弯弯的眉毛…… 后来我想去找她,但又不敢去,只是在学校门口等过她,可是总没有见到她。再后来我就忙着上山下乡了,那时候,高中毕业是知识青年,初中毕业是知识青年,连小学毕业也是知识青年,统统都要上山下乡,去修补地球。到农村去种草,当年流行的口号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从此也就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了。 这就是我人生的一次难忘的艳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