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难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他的房间里。她微微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感觉头微微有些胀痛。也还是有些烧。脑袋昏昏沉沉的。 窗外暮色苍茫。他伏在床沿边安静的睡着,卸掉了素日里他惯有的冷漠与桀骜。她看着他熟睡中的脸庞,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她曾多少次想过,希望可以嫁他为妻,为他生儿育女,为他风雨忧欢,与他柴米油盐相敬如宾。可是,他与她最近也不过如此,她睡在他的床上,他伏在床边,只此而已。 她伸出手轻轻的去抚摸他的头发,心里的疼痛一如刀绞。 他醒了过来,看着她满脸惨白挂满泪水又慌乱起来,他说,是不是很难受啊?要不要先喝点水?她摇了摇头,说,我怎么会在你家?他说,我凌晨回来时发现你昏倒在我家门口。到现在,你都昏睡了十二个多小时了。她对着他苦涩的笑了笑,满脸歉疚。 是的,想起来了,昨天来他家门口等他,一直等不到他,电话也打不通。风太肃杀,后来她就莫名的昏倒了。 他请了两天假在家里照顾她,无微不至没有任何怨言。她看着他为了她忙碌的身影,心里是化不开的幸福,她傻傻的想,如果就这样一直生病下去该多好啊,那么就可以一直都呆在他身旁了。能这样便也是会知足了。 休养了两天,她的身体已没有了大碍。下午的时候,她去了超市买了菜特地烧了几个菜犒劳他。他吃饭的时候默然无声,也不会夸她的菜烧的很好吃。她坐在他的对面也默默的吃着,可是内心却翻江倒海开心不已。她想,原来他也还是愿意会为她做一些事情的,比如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 洗好碗从厨房出来,看见他坐在大厅看电视,她甚是吃了一惊。他是一个从来都不看电视的人,可是现在他却在看电电视。 他抬起头看了看她,说,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全好了。她回答他,心里想着,原来他是有话要和她说啊,嘴角不自觉的就浮起了微笑。 他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她说,以后别再这么任性了,别再穿的这么单薄,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她望着他,俏皮地笑着,陷进他给的温暖里。 还有……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是平日里冷漠的外表下常有的神色。……以后别再来我家门口等我了。 她愣在那里,被他这瞬间的翻云覆雨拨乱情绪。她颤抖着嘴唇,想问出口的话却如骨鲠在喉,终于是没有任何声音。而不知不觉的,却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是一个流连于城市夜店的颓靡动物,贪恋每一个陌生的美丽女子的身体,天明人散相忘于江湖。他是一个英俊的男人,所以会有很多女子愿意为他交付出身体。都只是因为寂寞,所以需要暂时的互相取暖。 可是,曾经学生时代的他是那么洁身自好的一个人,淡定儒雅英姿勃勃。这巨大的改变都来自于他婚礼的前一天新娘跟着别人跑了从此杳无音信。他开始放纵自己,用一切自己轻视的方式来摧残自己。他开始轻视爱情,轻易地就可以交出身体交付感情,沉溺于一场场情欲乐此不疲。可是,他又不对她交付出感情,吝啬的一点也不肯给。 她的痛苦写在脸上。她对他对自己无能为力,只能不甘地讯问他: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你可以把你的感情交给那么多人却吝啬的不肯给我一点? "你和她们不一样。"他冷冷的说。 "这么多年,我傻傻的等你,找不到一个理由不去爱你,你去哪我就去哪,可你却一直也无法接受我,为什么你都不可以爱爱我?为什么一点点也做不到?"她抬起手捂住脸肩膀耸动着,一定又是哭了。 他看着她悲伤的身影,心还是狠狠的痛了起来。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对他的情意也怎么可能不会动心,可是,感动不是爱情,他没有能力爱上她。况且他是如此这样颓靡的一个男子,一身浊臭,那他怎么可以玷污了她那样洁净的白莲,而他又怎么给她幸福? 他的语气松软了下来,他语重心长地说,我不配你对我这么好。为了我,你真的不值得。 值得。我认为值得就值得。她有些激动,望着他,神情却是笃定的,语气也很坚定,不容置疑。 他败下阵来无话可说。他低下头不敢看她。 她轻轻褪去身上所有的衣服,赤裸地站在他面前,她苦苦哀求着他: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啊! 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是痛苦的。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到她身上,她抓住他的手,双眼哀求着他:求求你,哪怕是一次也好。只要能短暂的拥有你也好。他没有了退路,世界溃然崩败。 窗外夜色凄迷。他伏在她的身上,没有欲望,没有爱情,只有怜悯。怜悯她在爱他的世界里的最后一点点微薄的尊严。怜恤她给他的而他却无法对等给她的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 她伤心地别过脸去,闭上眼悄然泪下。 他累了终于沉沉睡了过去。昏黄的月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多了一种悲情。她看着他,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是她爱的男人,滥情不羁,可是此刻却睡得这样安稳。前一刻,她的身体属于了他,完成了人生里一次华美的蜕变。她真真切切的拥有过了他,该知足了。那肌肤与肌肤产生的温度,足够温暖她日后多年的冰冷与孤寂了。再也不会害怕了。 她起身穿上衣服,蹑脚走到房间门口,却还是忍不住地回头望了又望,最后终于鼓足勇气转过身决绝地离开了。 他一直都希望她能离开他,那么她一定会帮他实现的。 也许,这也是最后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她和他,生命有过交叉,该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