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一
　　兰馨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从美丽如画的江南，四季如春的昆明嫁到冰城哈尔滨来。
　　当她走在冰冷的街头，看到天地合一空灵苍茫的树木和苍穹，总有一种置身于梦中的感觉。这种冰天雪地鸟儿飞绝，一片苍茫的景象，她一生在南方就见过一次，就是2008年的元月份那场南方50年不遇的一场暴风雪。这也是她嫁到北方来的上天恩赐给她的意外的红娘。
　　她上大学的时候来过一趟哈尔滨，是随同学一块来冰城看雾松的。当时，她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遮了大半个脸庞的口罩。兰馨穿了件红色的羽绒服，象火一样在洁白的雪地里移动，那时候她是那样的兴奋，觉得造物主真是太绝了，给了南方水一样的聪润，却给了北方冰一样的钢强。如果说江南是一位美丽妖冶的少女，那北方一定是一位优秀俊雅的儿郎。
　　哈尔滨的大街上，此时就一个字，白，白天太阳出来了，太阳的光亮照着洁白的雪花象是照到了多面体的钻石上，光芒万丈。晃得你睁不开眼。你得迷着点儿，眼皮稍有一点缝隙眼底的视网膜就有了充足的光亮，到了夜里，黑夜也被雪染白了脊梁，也仿佛它一下子代替了月亮来站岗，皎洁地反射着从雪地上捡拾到的亮光，冰柱自然地从屋檐，树梢甚至停下来的车旁，自上而下，由粗到细，晶莹透亮地垂下来，仿佛是欲飞流而下的一杯静水，怎奈抵挡不了北国的严寒，一路走来把一腔清泪涂在身外作成了一身明亮的铠甲…河边的柳树也换了在南国难得一见的容妆，素衣素裹，低眉垂目一脸的安详。早已失去了南国摇曳多姿，轻妄张狂，到处留情惹念的风流模样。雾蒙蒙的松树上，雪花把松树装扮成了待嫁的新娘，那漂亮的婚纱竟惹得不少游人来拍照观光。兰馨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样的洁白这样的漂亮，只是一口气把胶卷拍了个光光。
　　从北方回来她就制作了照片订装，把这北国俊俏秀美的模样记在自己的人生旅程上。这也成了她向一些江南女子炫耀的不小的资本，你没见过真正的雪吧，那才叫雪哪！不是有一句诗这样写过，塞外雪花大如席嘛，不象我们南方，雪天使奉命来到，还未及落下，就已经容颜改尽香消玉殒了。当你仰着头，伸着手，热情着，渴望着，要观赏一下它美丽的容颜时，雪花在你的温热的手中，一个翻身，迅速化成了一点晶莹剔透的露珠。你早已看不到它叫做雪花时的模样了。落在地上，马上被大地那肮脏的小黑脸吸得光光，没留一点痕迹。大不了，喝多了这样雪花变来的圣水，它也努力地挤出一点笑容。把干燥的脸儿抹得湿润一点，让风干了的空气有一点甜润和清香。
　　兰馨喜欢雪，喜欢下雪的天，每次下雪她都跑到野外，去寻找雪的痕迹。当这次五十年不遇的大雪初来乍到时，她开心极了，终于能在南方自己的家乡看到来自北方的雪景了。
　　兰馨毕业后，一直在昆明的一家合资企业工作，她刚刚升了职，随同老总来谈一笔业务。下雪时她就住在湖南郴州一家五星级宾馆。这天，她们刚谈完业务上的事，老总就发愁地看着天，一脸的哀叹，说是他托一个朋友给弄车票的事不知咋样了。要去看看，本来兰馨要陪同前往的，老总就说你今天喝了不少，就歇一会儿吧，由于雪灾严重，车辆难以通行。你就别去了。走时我打电话通知你。
　　兰馨确实也觉得累了，也许是自己不胜酒力，她就在温洋洋地被窝里做起了回家过年的梦。当兰馨被一阵粗重的喘气惊醒的时候，刚才和她们一块谈判的圣地亚加公司老总彼得夫先生，正色迷迷地站在自己的床前，用他那一双毛茸茸的大手在她那只穿了件美体内衣的身上来回地游弋。他的那张尚喷着酒气的嘴正要俯冲下来，把她的缨桃红唇当做了亲吻的目标和方向。兰馨一下子酒醒了一半，难怪生意谈得如此顺利，难怪老板不让自己随他一块出去，莫非……，兰馨已顾不得多想。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怒吼着＂滚，滚，滚＂她一跌连声地喊了一气，抓起枕头下的手机，就要拨打电话，个子很高大，力气也很大的彼得夫一下子就夺了过来，顺手就扔飞了出去，瞪着一双蓝色而深邃的眼睛，他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了一句＂我爱你＂兰馨象是吃了苍蝇一样，胃内的酒气翻了上来，她跳下床，难受地干呕起来。彼得夫也许是为了讨好兰馨吧，他竟然装模作样地走到茶几上去为兰馨倒水。兰馨没时间再想，她没顾上穿鞋没顾上穿衣，夺门而去。
　　二
　　兰馨拿出了自己在学校百米赛跑的速度几下就冲刺到了电梯旁，当彼得夫跑出来时，电梯及时地关上了。电梯里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看到一头撞进来的兰馨时，他张大了嘴，很快就闪到了一旁，把有限的空间尽量让给了她。他的手中还拖着一个大箱子，一看就知道是准备回家过年的。看到兰馨冻得哆嗦的样子，他很快便脱下了身上的大衣，为她披上，兰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谢谢，她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电梯从20层飞快地下降着。兰馨正在想出了电梯自己连鞋也没穿该去什么地方。老板看来是不能联系了，也许正是他把自己当礼物送给了那个老外，也许自己的酒也被动了手脚，要不自己不会那么困。
　　突然＂咔咔＂一阵响声，电梯哆嗦了几下，一瞬间黑了下来，日食了，不会这么倒霉吧。兰馨大声地喊＂喂，怎么了＂戴眼镜的男青年扶了他一把，看来是停电了，雪太大了，高压线不胜负荷啊。＂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只能听天由命，＂
　　兰馨大声地喊起来，＂快来人啊，救人啊＂
　　＂别喊了，节省体力吧，这是两层楼中间，听不见的，＂
　　＂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快打电话＂兰馨想起了这唯一的求救工具。
　　＂你真聪明，大电都没了，手机还有信号＂男青年竟然有心情笑了。
　　＂那你试试啊，不试怎么知道？＂
　　男青年还是听话地拿出了手机，果然在屏幕上看到了这样三个字。无服务。
　　借着手机的亮光，兰馨一下子坐了冰冷的铁板上。男青年也蹲了下来，他借着光掏出了一串钥匙迅速地打开了他的皮箱。他拿出了一件毛绒绒地羊绒衫放在了电梯的地板上，说了句＂坐过来吧，这是我给我妈买的毛衣，这是我第一次为我妈买衣服。＂他苦笑着。
　　兰馨不好意思，＂对不起，你还是放起来吧＂
　　＂别多礼了，一会半会没人来救咱，但别灰心，宾馆的人肯定会想到这一层，不会太久的，＂
　　他安慰着兰馨。＂你为何如此狼狈啊？＂
　　兰馨此时不觉得这个男人害怕了，现在的镜况是他们成了同一战壕的战友了。况且是同龄人，最起码他是个中国人，是我的同胞，而且他的表现极有修养。兰馨哭了，她把刚才的遭遇向他说了一遍。看着兰馨抖动的肩膀，他坐近了她，把她揽到了怀里，＂哭吧，哭吧，也许现在哭是对你的最好安慰。＂
　　此时的兰馨仿佛是见了亲人越发地止不住眼泪了。哭干了嗓子，兰馨又有了呕吐的感觉。她努力地克制着，费力地往下咽，想把那酒气污浊咽回到肚里去。然而她还是忍不住了。男青年迅速放下她，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塑料袋，兰馨＂哇哇哇＂地大吐了一番。心里放才痛快了。可是那酒味变了味的菜味直冲人的鼻孔。又没有地方可仍。
　　男青年好象是苦笑了一声，＂本来是为了坐车怕晕车路上用的，不料倒提前为你排上了用场，哎，世事难料啊，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兰馨觉得胃里舒服了，神智也清了。她一跌连声说着对不起。
　　＂哎，你叫啥名呀，听口音你象东北人＂
　　＂对了，这都是沾了我本家哥哥的光了，他出名了，全东北人也跟着沾了点光＂
　　＂你哥哥是谁？＂
　　＂赵本山啊，他，你都不知道？＂
　　＂哦，赵本山是你哥呀，＂兰馨没想到还碰到了名人的家谱里。
　　＂我姓赵，赵阳，赵本山也姓赵，他不就是我哥了吗？＂
　　兰馨笑了，这是自来到电梯她第一次笑。＂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你哭的泪水再多也发不了电啊＂他好象很会逗女人的样子。
　　＂你结婚了吗？＂兰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人家这件事，好象自己有什么想法似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然而问就问了吧，也没有什么。都这样了，还不知道电啥时候能来，外面的风雪啥时候能停，如果没有人来救的话，我们可能会一路作伴去天堂了呢。兰馨想。
　　＂没有，我哈工大毕业才一年，刚上班，你呢？对了，你还没有自报家门呢？＂他反问兰馨。
　　＂哦，我叫兰馨，咱们应该是一届的，我才上半年班。＂兰馨还想说才半年班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她忍住了，没有往下说。
　　＂兰馨，名字真好听，很温馨的感觉。不说了，保存体力吧。我箱子就有两瓶水，几块面包，这是咱们的全部家当了，活不活得下去就靠它们了。＂他把兰馨没穿鞋的脚拿到了自己的怀里，＂天太冷了，别冻坏了＂
　　兰馨没再挣扎，她觉得自己的脚早已麻木了，那不是一般的凉，她听到了赵阳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咝咝声。
　　三
　　夜不知啥时候来了，天又冷得很了，兰馨不自觉得就往赵阳怀里靠了。那是这个冰冷的大盒子里唯一有温暖的地方。赵阳把那个大衣当做了被子，把俩人包了进去。兰馨也顾不得许多了，赵阳为了不让她受凉自己坐地上，他把兰馨完全抱在了怀里，就象是父亲抱着自己不谙世事的女儿一样。兰馨累了就用双手搂住了赵阳的脖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赵阳怀里睡着的。
　　当她醒来的时候，赵阳正在吻她。兰馨挣扎。
　　＂对不起，我有点情不自禁了＂赵阳很理智地抬起了头。
　　兰馨的心里荡起了无数涟漪，赵阳真是个好人。她在心中想到，如果他是个色狼，此时的她还不是他口边的猎物，没有一点逃跑的可能。兰馨此时能听见赵阳的＂咚咚＂地心跳，还有他胸膛里有气呼出的声响。也许这是天意吧，兰馨在心里想，自己不是在心中设想过怎样遇上白马王子吗？也许赵阳就是上帝给自己送来的情郎。无论怎样想，兰馨也没有这样想过会在这个百年不遇的大雪天里，在一个上不去也下不来的无人知道的电梯里，遇上自己冥冥中的另一半。也许这只是自己的一个假想而已。自己与他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和所学的专业并不知道关于他们身后的所有的东西。奇遇也能结良缘。但愿是这样的。兰馨想到这儿，脸上忽然热了起来。
　　当黑暗稍稍减轻了一些时，赵阳醒了，兰馨还在熟睡中，赵阳觉得自己的双下肢已不听他指挥了，只有一种麻木的感觉还有一种痒的钻心的难受。他抱着兰馨往前动了动身，立刻难受得大喊了一声，＂哎呀，我的妈，＂如千蚁咬心的麻木与奇痒让他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听到外边好象有人走动，他拚尽全力喊了一嗓子＂有人吗？＂脚步好象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去了。兰馨被他一声断喝拉回了阳间，她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如在梦中，也可能自己就快走到了奈何桥了。只是还没有喝孟婆汤而已。
　　＂你醒了，饿不饿，咱们吃点东西吧＂赵阳放下她，去摸索皮箱。兰馨的确早就饿了，也渴了，她的担心不是食物不够吃，而是担心要方便解手时怎么办哪？这该死的大雪啥时候才能停，电力公司啥时候才能修好电啊，难道说这里将是我二人与世长辞的地方。我们就这样把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丢在了这可恶的一米见方的电梯里，不能见亲人，甚至连遗书都不能写，在这无边的黑暗里走的好委屈啊！我们甚至还没有好好地恋爱过。这样走了是不是太不甘心了。
　　赵阳吃得正香忽地停下了，他吃吃地笑了起来，后来看兰馨不笑，他笑得更响了。兰馨猜到了他笑什么？兰馨也笑了。
　　＂你知道我笑啥哪？丫头，你也笑，咋不吃呀你呀？＂
　　＂你为啥不吃了，为啥笑，你当我猜不着？我智商差？＂
　　＂我们还是饿着吧，饿着很快就会昏倒不醒人事，不至于有令人尴尬和恶心的情况发生，哈，哈，哈＂
　　赵阳笑完了，不由得长叹一声，＂来，我们跳个舞吧，跳舞可以热身，可抵御寒冷＂兰馨无奈地哭了，赵阳抱着她，他们就在原地转动着并用劲地跺着脚。希望通过震动让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困境。就这样时间长了，赵阳的呼吸都加快了许多。兰馨也觉得心跳快了。脸也热了起来。＂兰馨，我们今天就算恋爱了，要不死了多屈呀＂兰馨没说话，她努力地掂起了脚尖，赵阳的鼻尖低了下来，面部的两个最高峰首先接触了，他们没在犹豫忘情地吻在了一起。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四行热泪汇流在了一起。
　　四
　　当兰馨再次醒来时，四周一片白茫茫地。兰馨想这可能就是极乐世界了，要不为啥如此纯洁如此安详如此静谧。鼻孔里好象有一根草一样的东西在左右地摇晃。这使得她老有一种想打喷嚏的感觉。麻麻的痒痒的。她终于忍不住地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竟引来了骚动。＂她醒啦。阿弥陀佛＂一个护士穿着的女孩子对她灿烂地笑着。一会儿又有许多人走进了病房。兰馨睁开了眼，眼前的人没一个是她熟悉的。但一张张脸上都带着笑容。看起来亲切又温暖。又有一拨人走了进来，两旁的人自动地分开了一条通道。兰馨觉得他可能是这个医院的领导了。
　　＂你好，小同志，你终于醒了，我代表郴州市委领导来看望你，祝贺你能在五六天的饥饿与寒冷中获得了新生。这次雪灾给全市人民带来了预想不到的困难。今年的春节你可能要在医院里度过了。＂兰馨清醒了，在他可爱可亲的笑容里她迅速地苏醒了。她听明白了这是这个市委的领导代表党和政府来慰问她。她点了点头表示了谢意。人们都陆续出去了。兰馨安静地闭了一会眼。她在昏昏然中寻找着点滴记忆。她想起了和他一块谈生意的老板，还有要强暴她的那个跨国公司总裁。还有她冲出了包房跑进了电梯。她看到了差一步没追上他的蓝眼睛，大鼻子。她笑了，她庆幸自己保护了自己的尊严和纯洁。她现在彻底地想起来了，生命的最后还有一个叫赵阳的男人，他陪着自己。一同到了天堂。现在他不在自己身旁。兰馨想到了赵阳，她再也无法平静。她努力地想坐起来，但她竟然没有抬起自己的头颅的力量。兰馨痛苦地尖叫了声＂你在哪里，赵阳＂
　　旁边的护士走了过来，问，你有事吗？
　　兰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告诉我，赵阳怎么样？他在哪里？＂
　　护士：＂他啊，他把大衣都包在了你身上，毛衣也脱了包着你的脚，他挺重的，前天听主任说情况不好，要转院，不知现在咋样？＂
　　绝望顿时充满了兰馨的心房，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赵阳的模样。记忆中只有他一幅金丝边的近视镜。还晃悠悠地挂在眼前。但她庆幸她闻得出他的味，他的身上有一种特殊味道。兰馨现在后悔没问他在哈尔滨具体住在哪？他父母在哪个学校工作？他们叫什么名字？如果赵阳不测了，她要接替赵阳来行孝的。这好象是他们最后说话的内容了。兰馨此时记忆犹新。可时，赵阳你的家对我来说还是个迷，我怎么可以找到？兰馨满脑子全是赵阳，但她实在想不出赵阳到底是啥模样？他的脸是圆是方？她后悔没有象盲人摸象一样，双手捧起他的脸，在黑暗中摸索一下那大至轮廓走形，眉毛眼睛鼻子都应该用手亲自摸索一遍，她才可能在见到他时，不至于认不出他。光嗅出他的味道能当什么用啊？你不可能见一个和他象的男人，就象警犬一样在人家四周扇动着鼻翼去闻闻吧。那样别人肯定会想这个女人不正常。是个神经病吧。
　　逐渐好转了的兰馨，形容更加憔悴，得不到赵阳的消息她仿佛就剩下了机械的呼吸机械地活着。父母知道了她的消息从遥远的云南来了，她们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兴奋地哭泣着。父亲严历地要求她回家，不再上班了，对于挣钱还是女儿的身体健康任何父母都会选择后者，这是勿容置疑的。
　　兰馨出院的时候农历的元宵节已经过了。雪是停了，但雪灾造成的影响还没有消除，市民们有的家中还是没电没水，只能靠政府每天供应的水。哪里还能有洗衣洗澡的份，够吃够喝已是奢望。幸亏医院里自己发电还有水让兰馨洗去了在旧年里的一切哀伤。妈妈给她买来了大红的羽绒服，苍白的小脸在这红色的映照下仿佛添了一丝生气和红晕。她已与先前没什么两样，改变的只有外人看不出来的心境而已。
　　她们行走在大街上，到处是一片繁忙地景象，冰地雪地里，各行各业的人们都在紧张有绪地忙碌着。不时有从全国各个兄弟城市来抢险救灾的车辆停下，车上是一张张热情洋溢地笑脸。给这里受灾的人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吃食还有源源不断地精神食粮。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们的民族向来把团结一心来共同抗御内忧外患当做民族生存的法宝。来来往往地车辆行动似蜗牛，人们走路的姿势都仿佛变了，不知是怕路滑还是想有意欣赏这百年不遇的风雪。高压线杆上还有不顾风霜和寒冷在抢修电源的工人们不时地把哈气变成了寒霜。
　　五
　　兰馨终于说服父母要去看看赵阳，若不是赵阳的倾心照顾，零下几度的冰天雪地，就穿了一身紧身内衣的她毫无生还的希望，是赵阳在生死的关头还想着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女孩，如果说他俩还有一点关系的话，那就是在困境中他们的拥抱取暖，还有了只在恋人之中才可能发生的亲吻。仅此而已。
　　兰馨在父母的安慰下带足了行头和盘缠。又买了新的手机随时保证与父母的联系。她挥手告别了爹妈，一个人又折回了医院。她要找一下接诊过赵阳的医生。问寻关于赵阳的一切资料。
　　医生的话对兰馨帮助并不是太大，当时他们二人是昏迷不醒的，名字都是从随身带着的证件里找到的，而兰馨当时只穿了一身内衣，她的病历的名字一直是用的无名氏，直到她醒了以后医生才又添上去的。医生只提供了赵阳所在地的身份证号码。他是省政府批示乘飞机转到北京做治疗的。具体哪家医院，治疗结果怎么样，他也不敢预言的。兰馨还是谢了大夫走了出来。她没有改变去哈尔滨找赵阳的念头。她觉得赵阳比自己更坚强，当自己已经人世不知的时候，赵阳还能把保暖御寒的衣服给自己裹上，这说明当时的他是神智清楚的。他想着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她。完全不知这是把生的希望给了兰馨，而自己得经受死神的折磨和考验。兰馨不信神，但此时的她在心中反复默念，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西天佛祖，玉皇大帝。求求你们显显灵吧，只要赵阳还活着，我用此生来还愿。初一十五都上香，你们说，行吗？
　　当轰隆隆地列车在哈尔滨车站停下的时候，兰馨一下子觉得身上温暖了起来，是的，这是一个哈尔滨人的体温在自己的身上贮藏的能量的释放。一想到和她一样清醒过来的赵阳也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想着自己，兰馨心中温情荡漾。哈气成霜的大街上，她一点儿没觉得寒冷。相反身上还有一点湿润的感觉。是自己脚步太快走出了热量，运动就会产生热量。连生命的本质都是运动的结果，运动就是活着。
　　兰馨此时此地真想放声歌唱。如果赵阳此时就在身边他一定会说，来吧，亲爱的，来跳个舞吧。兰馨仿佛又闻到了来自赵阳身上的体香。她一下子神清气爽。她疏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自己是来找人的，还不知道能否找得着。不是赵阳在等着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某个角落等她。而是她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在何方。来他的家乡居住地，多少有一点守珠待兔的意味和一丝丝的侥幸心理在里面。
　　兰馨决定先去车站的派出所，她只有赵阳的身份证号码，只要这个派出所的户口联网的话，她就可以看到关于赵阳的一些蛛丝马迹。
　　当兰馨说出了这个身份证号码的时候，户藉警熟练地敲打了出来，一张一寸免冠彩色照片出现在兰馨的眼帘里，兰馨一眼就认了出来，虽然在电梯里当赵阳把大衣披在自己身上的一刹那，泪眼婆娑地兰馨沉浸在惊恐和悲痛中，她还是感激地看了赵阳一眼。此后在一起的几个日日夜夜，黑暗伴着他们。兰馨没看到他的模样，只是感到他足足得有一米八高吧。要不是自己一米七的高头，接吻时没穿鞋的她还是掂起了脚尖的。想到了那忘情一吻，兰馨的脸一下子红了。此时，那个警官却说了句话，你别激动，名字不对呀，你看是赵硕洋，曾用名，赵洋，并不是你要找的赵阳啊。是他，一点不错，就是他的，我认得他的，谢谢你。赵阳是说的又不是写的字，是自己把他的名字想成了赵阳，也许是他真的是赵洋的，兰馨此时后悔没有问一下那个接诊他的医生，是赵阳还是赵洋？
　　六
　　兰馨问询了当地人才知道建国路20号原来就是哈尔滨的市政综合楼，兰馨背着包兴奋而又从容地走了进去，看她那漫不经心地模样好象这里的老熟人，门岗对她看了一眼没问她就放了行。她径直走到了综合楼的全自动玻璃门前，轻轻地脚步声响，玻璃门自动向两边弹开，一位正在看报纸的老年人看到兰馨进来，把眼抬了起来：哎，姑娘，您找谁？兰馨快走到了电梯旁，听到问话又退了回来，也是，自己也不问问他在几楼上班，这样莽莽撞撞进了电梯到几楼下呢？况且一个人进电梯有了上次的经历她还是有点害怕了。
　　兰馨走到一张单桌一把椅子一张报纸一杯荼的门卫老人面前，礼貌地点了点头，＂您好，老伯伯。我问个人您知道吗？＂老人把眼镜推了推，看了兰馨一眼，说吧，你找谁？
　　＂我找赵阳，他在哪个科室上班啊，＂
　　＂赵阳，哪有赵阳啊，这里好象没有＂老人若有所思。
　　＂他戴一副金丝边眼镜，个头大概有一米八几高，哈工大毕业的＂兰馨仔细回忆着关于赵阳在心中的所有的信息。
　　＂没有，没有，你到别处去问问吧＂老大爷又把目光收回到了报纸上。
　　兰馨站着没动，一副执着的样子。
　　＂没有，走吧，我这么大年纪还骗你这小丫头？＂老人并没有沉下心去读报。
　　兰馨委屈地＂老伯伯，您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不找到他我都不知道该咋办？＂
　　＂哦，你从哪里来的，说说＂
　　＂我从云南来的，我们是生死相依的朋友，不找到他，今晚我能露宿街头吗？＂
　　＂哟，姑娘，这么大老远跑来寻他，一准是他对不起你，可还是没有赵阳啊/＂老人有点若有所思。＂不过，倒是有个叫赵硕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对对，就是他，他还叫赵硕阳＂兰馨想起了在车站派出所的查寻。
　　＂那你就上去吧，八楼的社综办。可没见过他戴眼镜啊！＂老人看着兰馨走了还在想。他看见了兰馨爬楼梯又大声吆喝＂哎，姑娘，有电梯的＂
　　＂谢谢啦，我不坐＂兰馨回头冲老人挥了挥手。
　　兰馨走到了八楼的社综办，不知这是个什么工作性质的机构。也许是社会综合治理办公室，她在顾名思义。她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不错，是这里。兰馨先站在门外平静了一下狂跳的心。她搓了搓手，忽然觉得有些许的细汗从手心里沁出。原来，赵阳也早就好了，他是个大小伙子，体力比自己棒，一定会好的更快些。可是赵阳在家乡有这么平稳的工作，还跑去湖南干什么呀，当时，也没问，也许是和自己一样只是出差而已。那么他是不是早就把自己忘了呢？虽然和自己有过拥抱和亲吻，那都是特定环境下的特殊举措，根本代表不了爱情。也许只是二人有了一同赴天堂的悲壮才有了当时的激情。希望在去天堂的路上，有人相伴。做一对鬼夫妻吧，当时赵阳还说过这样的玩笑。兰馨气得在他的脚上踩了一脚。兰馨想到了这里，她举手敲门。
　　＂笃，笃，笃＂清脆的木质门空灵地响声。
　　里面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体态微胖。一幅慈祥的面孔。看了看站在门口向里张望的兰馨。他笑了一下＂姑娘，你找谁？＂
　　＂我找，找，赵阳，哦，赵硕阳＂兰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赵阳当中那个硕字又补了上去。兰馨个人认为赵阳就是赵硕阳的简称。
　　＂小赵，找你的＂中年男人一脸暧昧的笑。还冲兰馨努了一下嘴，示意坐在角落里专心看电脑的青年便是。
　　＂找我的，哪位？这么没眼力劲，不看我正忙吗？＂一阵椅子擦动地面的＂吱嗡＂声。赵硕洋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看惊讶地张大嘴巴的兰馨问＂你找我＂
　　＂您是叫赵阳吗？＂兰馨有点结巴了。
　　＂这话问的，我叫赵硕洋，也有人爱少说个字，叫我赵洋也行，一个样。哎，姑娘，你这是，敢情你不认识你要找的人啊。＂
　　＂那你是不是刚从湖南回来。在哪里遭遇了雪灾？＂兰馨真得除了那个医生提供的赵阳的身份证号码，他真的没记住赵阳的确切模样。看着面前这个没戴眼镜的赵阳，他觉得他的口气和声音也不一样。个头倒是差不多。兰馨上下打量他。
　　这时，那个刚才还一脸暧昧笑容的中年男人换了一脸好奇的神色，把屁股从椅子上带起来又踱着平时练就的四平八稳的步态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赵硕洋又看了看兰馨＂哎，哎，你二人别演神秘剧行不行啊？弄得我一头雾水＂
　　＂来，来，你进来吧，慢慢说，怎么刚从湖南回来呀，我也弄不明白了＂赵硕洋显得即惊讶又好奇的样子。
　　此时的兰馨一脸地沮丧。看来真不是赵阳，那陪自己走过生死的男人到底叫什么呀，他怎么会有赵硕洋的身份证，他为何说自己叫赵阳呢？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为什么不说自己的名字，而说了别人的名字呢？兰馨无话可说了，除了知道他叫赵阳，她就只剩了熟悉他身上的味道。现在她也想不起当时的赵阳是赵硕洋这样的长方脸还是圆脸？生死关头谁还把相貌牢记在心上啊！莫不是他家有妻室不想承认在湖南和我的相遇，怕和妻子说不清呢？想到这里兰馨盯着赵硕洋看了足足好几分种。她甚至突发奇想去闻闻他身上的男人味道以此来签定是不是和自己患难与共的赵阳。
　　赵硕洋显然被兰馨盯着的目光看毛了，他不安地站起坐下又站起。＂也许你认识的那个人与我同名同姓。＂
　　那个中年男人来了兴致，他给兰馨倒了杯水，走到兰馨跟前安慰说：＂姑娘先喝杯水暖暖身子，慢慢说，我们会帮你的，是不是赵洋？＂
　　＂对，对，虽然我们并不认识，但你千里迢迢跑过来，冰天雪地的真是不容易，就冲你要找赵洋这一句话，我赵洋一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哈尔滨到底有几个赵阳＂赵硕洋此时一脸的英雄悲壮。
　　他边说着边走竟然走到了兰馨坐着的椅子旁。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冲进了鼻孔。兰馨心中清醒了许多，和自己生死与共的赵阳没有这种隐君子的烟草味，他身上有一股书卷气一股很诱人的清香。也许是他在回家之前刚洗过澡的味道吧。兰馨觉得自己的鼻子此时也不是忠臣良将。根据味道能签定一个男人吗？亏你还是大学生啊，兰馨，你怎么可以这么荒唐？兰馨想了想自己还是离开吧，找个旅馆住下，再做进一步打算，自己也疏理一下被热情烧坏了的大脑，让它降降温，好好想想那也许就是一个梦，上帝安排的一个梦，梦醒了梦中的情郎当然也要随梦而失，任你一辈子也找不回来了。
　　七
　　兰馨感激地谢了那个中年人还有赵硕洋，就要走出办公室。那个中年人还一在地挽留。说是你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找到了我们这里就是缘份，不能让你一个人走，怕不安全。赵硕洋也随声附和着，是呀，是呀，突然赵硕洋象是想起什么似的＂哎，姑娘，那个人告诉你在这儿上班的？＂
　　＂没有，我只记得他一个身份证号码＂兰馨走到了门口，放慢了脚步。
　　＂身份证号码，我的身份证早丢了，有两个来月了，新补的还没拿到手，那你见过这张身份证吗？＂赵硕洋一脸的诧异。
　　＂你是说那个人拾了你的身份证，也盗用了你的名字，不可能啊，有哪个必要吗？＂兰馨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也是啊，捡一个身份证倒是可能，但没必要用别人的名字吧。也说不定，是你从那个医生那儿抄号码的时候写错了一个数字。这一个数字可能就把我们俩个调了出来＂赵硕洋在启动逻辑思维逐条分析着。
　　＂嗨，你还别说，有点意思啊＂中年人绕有兴趣。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踱着方步。
　　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女子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有节奏的声响。
　　中年人快步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哎，哎呀，赵洋，你老婆来了，她不是在公安局吗？说不定她有办法啊！＂
　　＂我怎么把这茬忘了。我老婆很热心的。＂他快步走到门口去迎接夫人了。
　　＂下班多时了，你俩还不走，有什么节目呢？＂她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兰馨＂我说呢，有美女陪着呢，难怪……＂
　　＂别瞎说啊，人家从云南来的，找一个人，这不正要麻烦你呢嘛＂赵硕洋白了妻子一眼一脸正经的样子。
　　中年人看了看兰馨又看了看赵洋妻子，非常公正地摆出了证明，＂对，这妹子就记得那个人叫赵洋，所以就找到了这里。＂
　　＂哦，这哈尔滨这么大，叫赵洋的可真得有几个。上一次做调查，王伟这个名字一个城市里竟然有一千多个。妹子先跟我走吧，明天我上班给你查一下。＂赵硕洋妻子很大方的说着。冲兰馨笑了笑。
　　＂不了，大姐，我还是住宾馆吧，给您添麻烦了＂兰馨站起来要走。
　　＂走，走，走，一块走吧，几位＂中年人做了一个全都出去的手势。带头走了出去。
　　兰馨走了出来，赵硕洋夫妇也跟了出来。
　　一行四人下了电梯，走出了市综合楼大院。
　　＂妹子，你就跟我走吧，不是有句话叫做：有困难找警察吗？＂赵硕洋妻子看着一脸茫然的兰馨仿佛又想起了警察的职业使命。
　　兰馨没有再推辞。一个人站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举目无亲，心中倍感凄凉。赵妻的热情让她觉得世上真的还是好人多。那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赵阳在生死的关头还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这个毫不知情的赵洋却仅仅一个名字的关系，要帮助她去寻找心中的神圣。兰馨感激地流下泪来。赵硕洋和妻子都欣慰地笑了。看着象个孩子似的兰馨涕泪横流的模样。
　　走在大街上，艳阳高照，地上的积雪并不多，只是哈尔滨天气冷，除了有事非要处出的人和要购物的人，逛大街压马路的人还是不多。走在大街的人们也是一身臃肿，围脖帽子包得就剩两只看路的眼。赵硕洋的家并不远，走了不到三四百米的样子就到了家。这是一套老式的住宅楼。楼的周围到处是管道，送暖气用的。兰馨不时的抬头观望。此时，她好象想起了点什么。赵阳曾经说过，父母都是大学教师，住在高档的花园小区。这也许也是一点寻找他的信息。回家给大姐再说吧。
　　第二天上班回来的大姐一进门看到在家给她打扫卫生的兰馨就爽朗地笑了。
　　＂哟，妹子，给我当保姆来啦。＂
　　＂那我老闲着也没意思啊！＂兰馨看到大姐笑着进门就觉得是好兆头。果然脱掉棉衣的赵洋妻子坐在沙发上就对兰馨招了招手，示意她停下手中的活计。兰馨放下手中的拖把走了过来。
　　＂你看，这是二十几人都叫赵阳，不管那个阳字，只要是读音叫阳的，我都作了记录和调查。年龄偏大在三十岁以上的已经排除在外，就你说的各个大学所在地区户口所在地，我都查了，就这么多，你看一下这是照片，看哪个更像一些，逐渐缩小范围。不出一个星期，大姐保证给你找到情郎＂
　　＂大姐，啥情郎啊，就是生死之交＂兰馨不好意思地纠正着。
　　＂不管情郎也好，生死之交也好，生死都放一块了，这不是最大的牵挂是什么？要是我，我也要找，只要是天不荒，山不老，就要找。＂赵硕洋妻子好象挺佩服这个走了大半个中国寻梦的女孩。
　　八
　　在赵硕洋夫妻的全力帮助下，真正的赵阳也有了着落。他是哈工大的学生这个身份让赵硕洋妻子为之一震，她马不停蹄赶往哈工大，一位老教师是他当年的导师，也和他的父母是好朋友，他说出了，赵阳不想受父母的安排，非要去南方发展，遇到百年不遇的大雪差点把命丢在那儿。现在还在北京的姐姐家住着治疗。说是做什么高压氧，帮助恢复记忆的。原来，赵阳出院以后一直郁郁寡欢。记忆力也不好，老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的父母不放心，就一直陪在那儿，这里的房子还是一直我们家替他照看着。赵硕洋的妻子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消息，谢过老教授，要了北京的详址就匆匆地回了家。
　　当兰馨知道了赵阳此时的景况后，一直泪挂腮边。为了自己赵阳把身上的大衣毛衣都贡献了出来，他一定是冻的，把脑子冻坏了。才会这样，记忆断断续续。时好时坏。兰馨一刻也住不下去了。当晚她就坐上了发往北京的火车。
　　有了详址，兰馨很快便找到了赵阳的姐姐家。兰馨的包里还有赵阳给他妈妈买的新毛衣。兰馨洗得干干净净，烫得平平整整。兰馨的妈妈提出再买一件，兰馨觉得这是赵阳看上的颜色和质地，定是有他的道理，他是第一次给他的妈妈买东西，一定是花费了心思的。不能交换。
　　当兰馨叩响了门扉说明来意的时候，赵阳的姐姐欢喜得大声叫了起来，＂妈，妈，快来呀，赵阳不是说的梦话，真的有一个叫兰馨的天使来了我们家。快，快进来呀，兰馨，多日了，我们以为赵阳说的一定是梦话，要不就是神经出了问题。＂
　　赵阳的妈妈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赵阳的爸爸。当他们看到站在客厅里的兰馨，他们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我们还以为是阳儿小说看多了，遭个灾难还有人陪着，完全是梦话。＂赵妈妈拉着兰馨的手不住地抚摸着。象是在欣赏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此时兰馨最想看到的是赵阳，她不住地越过赵妈妈的肩膀往卧室瞅着。赵阳在干什么？他为什么不出来呀？难道他真的失去记忆。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难道他……兰馨不敢再想了，泪水携带着相思无声地流下。生死与共，天上人间。兰馨向着赵妈妈示意的房间走去。
　　赵阳睡着了，一脸地安详。兰馨走到了他的床前，泪水如开闸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她真想抱起他忘情地吻他。她回身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赵阳的父母，赵妈妈适时地拉上了房门，可是兰馨知道其实他们并没有离开。他们就立在门外。然而兰馨还是忍不住这么多天无边的相思和牵挂。看着和自己一道共赴生死鬼门关的陌生而又熟悉的他，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从遥远的南方跑到了中国的北缰，为了就是寻找他，看望他，而他怎么就睡这么香啊，难道他早已把自己忘掉，把一个生死相约的悲壮说成了一个犹如梦中的神话。
　　兰馨的泪滴在了赵阳的脸上，他醒了，眯着眼双手在枕旁摸着什么，兰馨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枕头边上的他的金丝边的眼镜，兰馨忙帮他带上了。赵阳一下坐了起来＂兰馨，兰馨是你吗？我闻到了你的味道，咱们这是在哪？我们是不是走上了奈何桥，千万别喝孟婆汤啊＂兰馨用双手搂住了他的头，他的味道一下子让她热血沸腾起来。＂赵阳，我终于找到你啦，＂
　　听到了兰馨说话，赵阳一下子清醒了，＂真的是你吗？兰馨，这么多天，我一直高兴不起来，总觉得你我已经阴阳两隔了，一个年轻美丽的生命，让我心疼让我牵挂，我觉得自己比你棒，我都这样了，你那样弱不禁风，一定熬不过生命的脆弱。家里人一直以为我脑子出了问题，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只是无法排解心中的郁闷，我只是心疼你如花的生命，并不是他们说的变傻了，我又不愿违背我妈妈的意愿，一直配合着治疗，然而心中的痛，岂是区区药物能医得了的。那黑暗中的日日夜夜，如影相随，一想起如果没有你，我一定挺不下去，我心中有一个信念，赵阳啊，你不能倒下，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就在你的脚下，你一定不能再倒下，如果你再倒下，谁还来救她。＂
　　＂别说了，赵阳，我寻遍大半个中国就是为了证实你还活着，生命是脆弱的，也是坚强的，我们都还活着，如果此生找不到你，那将是我一生的牵挂。＂兰馨抱着赵阳哭得更痛了。
　　房门外，响起了一片掌声和一片缀泣。房门内赵阳和兰馨深情地拥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