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二

　　＂你怎么了？＂耳边传来莫言的声音。
　　我猛然转身，死死的揪着莫言的衣领，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她……她在哪？＂语气竟无法控制的颤抖。
　　＂你说谁啊？……``你怎么了？平时不来画廊，怎么今天一来就发疯啊？？＂莫言的手探向我的额头。
　　＂我是说婵娟，她，在哪？＂我拍掉他的手。
　　他看到我身后房间上的名字，恍然大悟：＂你认识她？出了什么事？＂
　　＂她，到，底，在，哪？！＂我耐性全无的大吼，这个莫言，废话真多！
　　＂我怎么知道？＂他双手环臂，闲闲的靠在墙壁上，双眼却充满玩味和探询的看着我。
　　＂你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她的画啊！？＂
　　莫言摇了摇头，叹口气，拉住我向走廊尽头的休息室走去，边走边摇头：＂我看你真是吃错药了！报纸上不是说你是什么音乐金童玉面天才吗？还说什么优雅完美！都是骗人的吗？＂
　　＂你够了吗？＂我心烦的走进休息室，坐在沙发上。
　　＂郑重声明，是你来找我的！＂他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顺手递给我一罐啤酒。他很平静的样子，没有问我什么。这就是他的性格——从来都只等人家解释。
　　＂我不知道婵娟在哪。＂沉默半晌，他开口，＂在几个月前，她来到这儿我们才认识的。她的画很受欢迎，所以我给她设了专栏。她每个月底会来送画。我不怎么了解她的情况。——当然，她也有可能不是你认识的婵娟，毕竟重名的人很多。＂
　　＂不，一定是她，她的画……那是她的画。＂我手里紧紧的握着那罐啤酒，心里被巨大的惊鄂和喜悦震的不知所措。婵娟……`婵娟，一定是你，对不对？当初，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离开我？你……还记得我吗？你，还好吗……三年前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又出现了。我拉开环，大口的灌了一口酒。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冰凉，苦涩。
　　莫言看着我——
　　＂就是她吗？＂莫言忽然开口，我一惊，手中的酒差点洒出来。
　　＂……三年前你遇到的女孩，就是婵娟。＂他微笑着看我。是呵，什么都瞒不了他啊！我苦笑。表面那么玩世不恭的莫言实际是那么的聪明啊。
　　＂是她。＂我的手无意识地在沙发上画圈，又想起这三年来从未忘记的她。
　　＂她有时很可爱，有时又很神秘。很爱笑——可实际上她是那么忧伤的孩子。她看起来热情如火，其实冷漠如冰。＂我看着莫言，＂很奇怪的女孩子，对不对？＂
　　莫言优雅的笑，不看我。我知道他在听。
　　＂她很爱逞强，想哭的时候就拼命的笑，拼命的疯。直到眼泪又退回眼眶。即使……`即使她心里很痛很痛，也会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微笑……她就是这样让人心疼。＂我又开了一罐酒，想冲淡心里难受的感觉，＂……所以，三年前在那个海边，第一眼看到婵娟，我就知道我完了……那时，她和一个男生在海边，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她跑过来拉住我，对那个男生喊：‘这就是我男朋友！你走啊！我不需要你！’那个男孩看了我们好久，转过身很落寞的走了……那一刻，她笑颜如花，可我知道她的痛。我那么清晰的看到她眼里的决然。所以我……＂＂你的心也痛了是吗？＂莫言叹口气，＂傻伤离。＂
　　＂……是啊，我的心也痛了……然后我们就认识了。她喜欢海浪的声音，喜欢熬夜，喜欢吃东西，还喜欢和我抢遥控器……`后来，我对她说：我们在一起吧！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其实我很怕她说不，很怕很怕，莫言你知道吗？我从没有这样在乎过一个人，从没有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即使我知道，她的爱可能早给了那个在海边的男孩，虽然那个男孩即将出国……我想不到如果她说不我该怎么办……可是，她说好。她一直看我，然后说好。我紧紧地抱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可是她哭了。泪水烫的我的手指几乎烧起来。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一直叫我的名字：伤离，伤离……接下来的日子真的很美好，我们在海边拾贝壳，赤着脚疯跑，我弹吉他给她听，她在海边画画，她做饭给我吃。她说如果我不说好吃，她下次就要给我下泻药。她喜欢吃梨，喜欢到恨不得拿它当饭吃……然后…我以为一切都会很美好。可是，三个月后，他回来了…＂我看着莫言，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连悲伤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回来了，然后一切都变了。我看见他和她在海边说了好久。然后他抱了她……我等着她向我说明一切。可她没有，她一句话也没说，提也没提。我好生气，可实际上我在害怕。我怕她会离开我。所以那天，我很用力的吻她。甚至咬破了她的唇。我知道她很痛，可我不敢放开她。我怕她会消失。我说了好多伤人的话，我让她去找他，我说我不在乎，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莫言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我，我终于哭了，＂可是莫言，你知道我是多么在乎她，我不希望她走的，我一点也不希望她走。可是她离开了……＂我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从酒吧跌跌撞撞地回到和她租的房子。我期待会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希望可以吃到那并不好吃的饭菜。可是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心变的冰冷了，还是没有人。我知道她走了，离开了。我用颤抖地手把钥匙插进去，却怎么也打不开门。终于背靠着墙壁，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一片静默。光线慢慢暗下来，天黑了。莫言打开灯。桌上乱七八糟地放了十几个易拉罐，都是我在不知不觉中喝光的……
　　＂伤离，你真的很傻。＂莫言站到窗前，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又转过身看我，只能依稀看到他嘴角不真切的微笑，＂又遇到她了，真好……不是吗？＂
　　＂可是……可是我可以做什么呢？＂我苦笑，＂如果……如果她不爱他，她就不会走啊！可是她走了啊……她走了……是不是说……她还……还爱……他……＂我不敢想。我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三年，再一次想起来，还是会那么心痛。
　　＂你要就这样放弃吗？她身边并没有别人。＂我不懂为什么莫言的声音里有一丝不真切的落寞。
　　＂她是爱你的啊……看她的画就可以知道……`你们在一起的回忆那么鲜明——她所有的画都有你的影子啊。＂
　　＂是吗……是吗？＂我不敢相信。
　　＂你应该相信。＂莫言淡淡的说，＂不要放弃她……`你们……应该幸福。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幸福一个机会。
　　沉默。
　　半晌，
　　——＂莫言，帮我！＂
　　靠窗的男子无声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