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来的调酒师 星期天下午,春安在小巷口等到了标千青。自行车穿梭在一条又一条小巷里,后座的标千青闭上眼睛,两颗眼泪毫无征兆地蹦出眼眶。 她在想,如果栀夏没出现,她与千粟也许已经结婚了。现在的他,只要她跟他提结婚,他都含含糊糊,顾左右而言其他。后来开始因为小事吵个不停,她抹着眼泪说:"我搬出去住,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考虑分手还是结婚。栀夏还是我,你自己掂量。" 车到了西路胡同口,春安跳下自行车,一回头看到泪流满面的标千青,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内心泛起一丝慌乱,却因为陌生而一言不发。 "走吧!我没事的。"她擦干眼泪。 "失恋了?" "你怎么知道?" 他推开门,说:"进来看房吧,你什么都写在脸上,我阅人无数,不会错的。" "你干什么工作的?" "你知道的,七棵树酒吧的调酒师。" 她低头不说话,走过台阶,进了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有两棵落光叶子的泡桐树。树下垒了一个花坛,花坛里种了月季和玫瑰,大朵大朵的红色玫瑰在阳光下摇曳,月季的枝叶依旧茂盛,偶尔会落下一两片枯黄的叶子。泡桐树右边是一个井台,井台旁是一个石头垒砌的洗衣台。她很喜欢这个清幽的院子,站在泡桐树下抬头仰望天空,四角天空蔚蓝一片偶尔飘过一两朵浮云,慢慢爬到空中,挡住阳光,院子里忽明忽暗。 四室一厅,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二楼有一个宽大的阳台,大致上她是满意的。 "等会儿有合租人过来。你先到,你先选房。"春安用钥匙将四个房间打开。 正在他们看房的时候,院子里传来浅溪的声音:"哥,我将大嫂带过来了。行李可重了,你来帮帮忙。" 春安拿着钥匙走出大厅来到院子里,不久标千青也走了出来,一抬头看到了栀夏,脸顿时变得铁青。 栀夏对上了标千青凌厉的眼睛,吃了一惊,接着不动声色地说:"浅溪,房子不用看了。春安,我还是住酒吧的宿舍吧!"说完拖着行李箱向门口走去。 "栀夏,你别走!"浅溪看了看标千青又看了看春安,跺了跺脚转身追栀夏去了,"栀夏,等等我。" 春安说:"你们认识?" 标千青说:"她是你同事?" "马上就是了,我是想安排你们一起住,有个伴,都是女孩子,有个照应。你们认识?" "认识,是敌不是友。"说完转身往内屋走去,"我今天就搬过来,先签合同吧!" "什么敌?"他依旧纠结在刚才一幕。 标千青回过头愣了愣说:"情敌。" "合同不急着签,我得准备好合同,过两天吧!" "算了吧,我不租了。"她不想与栀夏有什么瓜葛,就算她同事也不行。 标千青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了,春安站在泡桐树下,四周寂静得仿佛能够听见蓝天中飞鸟掠过的嘹亮鸟鸣。 下午四点,酒吧开始营业。栀夏穿着紫色的套裙,头上戴着蓝色花布头巾,端着托盘游走在热闹的人群中。音乐沸腾,人声沸腾,整个酒吧就像一壶煤炉子上的一壶水,翻滚着,冒着氤氲的水汽,人的耐性和矜持都被无限制地蒸干、炙烤,锅底的钢铁冒着鲜红的火苗,那就是人性深处的疯狂。 栀夏塞上耳机,听舒缓的音乐,用此来减少酒吧背景音乐对耳膜的冲击。凌晨的时候,酒吧开始变得安静,音乐也换成抒情的外文歌曲。春安照旧给青麦打电话订餐,栀夏与浅溪放下托盘,站在酒吧门口,望着阑珊的夜色发呆。对面是一家冷饮店,这个点依旧亮着灯,店门口放着一个黑色的音响,那台音响里放着一首自编音乐,其中有一句歌词是"想妹一想三四年,想得哥哥泪水能撑船",单曲循环。 浅溪听着听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笑着,远远地看到青麦骑着电动车过来了。 "浅溪!"青麦远远地给她打招呼,"你哥呢?" "你是来送餐的还是来看我哥的?" 青麦停下车,左手拿着头盔走了过来,"栀夏也在啊,饿了吧,进来吃点夜宵。" "送餐次数多了,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浅溪有些不快,她不喜欢青麦看春安的眼神,那简直就像饿狼盯着一头小肥羊。 "那是!你心里那点小算盘,我明白着呢!"青麦看了浅溪一眼,大方地与栀夏握手,"听说你住酒吧宿舍,你这么漂亮,工作时不安全,更不能让你睡着不安全。要不,这样你到我家住,不收你租。我家房子多,房间随你挑!" "那可不行,我家房子也空着,栀夏得到我家里才安全。" "不是租出去了嘛!" "你瞎说什么?"栀夏快步走进酒吧,眼睛都红了,想起标千青与千粟,内心就莫名地涌出一丝难过。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浅溪做了个鬼脸,快步追上了栀夏。 "我说多了吗?"青麦低下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拎着餐盒推开酒吧的门,进去了。 萱草站在青麦身后,眼睛半眯着,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走到柜台边,径直向春安伸出了右手说:"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萱草!" 春安先是木然,再是惊愕,最后若有所思地说:"哦!萱草啊,你不会就是那个新来的调酒师吧!" 两个大男孩握过手后,一时间的沉默让彼此变得尴尬无语。 "既然你来了,那今晚就由你值班,明天午夜交班。薪酬是按小时算的,零点到明天上午八点。我是下午四点到零点。"他可不想带新手一样带他,两个人见面气场就不合。摘下围裙,进更衣室了。 "今天第一天上班,不妨陪我庆祝一下。"萱草微笑着看着春安。 "现在是上班时间,下班的时候你想怎么庆祝就怎么庆祝。"春安面无表情地走出更衣室。 "浅溪!还有栀夏,你们好!"见春安对自己不冷不热地,萱草转过头笑着向栀夏和浅溪打招呼。 "你们认识?"春安回过头,停下了脚步。 "偶然认识的。"萱草似笑非笑眯着眼睛看着正在喝汤的浅溪和栀夏。 "你可别打我妹妹的主意。" "我只对那个染黄色头发的姑娘感兴趣!"说完他指了指栀夏。 "随便你!" "你不介意吧?你不觉得她看你眼神有些闪躲,那点小心思,我一眼就了。" "你别动我家人就好。"说完走出了酒吧。 走出酒吧,青麦还没有走,她站在门口,靠在墙上点了一根烟。看到春安后,慌忙扔掉烟,踩灭了。 "想抽就抽吧!" "春……安!" "想说什么就直说,别吞吞吐吐。" 青麦看了他很久,犹豫不决,最后低下头说:"回家吧!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早起。" "我以为你会说一些喜欢我之类小女生会说的话。"春安笑了笑。 "我已经不是小女生了,浅溪还在上学,在她这个年纪,我银行里已经有几万了。"说完深吸一口气,忍着要掉下来的眼泪说:"你喜欢谁?很明显,你不喜欢我,是不是栀夏?" "我没有喜欢的人,你不要瞎想。"说着,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标千青的身影。 "栀夏很喜欢你。我们的春安,真是个抢手的饽饽。"说完戴上安全帽,骑着电动车消失在昏暗的路灯里。 浅溪在半年前考上了一所护校,那是她第一次离开家,所以特别想家。第一个寒假,选择了回家,而她的很多同学都选择了在学校附近做假期工和旅游。在家玩了几天,觉得没意思,大大小小的同学聚会,看起来很热闹,其实都属于不同的圈子,她脾气不太好,不容易相处,聚来聚去,依旧是一个人。 后来她遇到了栀夏,人与人之间的友谊,并不在于时间的长短,有时候感觉对了,自然就会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她与栀夏就是这样的。 萱草坐在栀夏身边,拿起一份汤,"稀里哗啦"地喝了起来。 "你真脸皮厚,竟然追到酒吧来了。"浅溪没好声气地看着他,"汤是要付钱的。" "我是这里的员工,以后请多多指点。"萱草头也不抬地将最后一点汤搜刮干净,"真好喝,哪家汤店的汤。" "明天让你喝西北风,就不告诉你,今天便宜你了。"浅溪拉住栀夏的手,站了起来,"吃完收拾桌子。" "那种活我从来不干。"说完起身,快步走到吧台后去了。 "咦,我哥呢?"浅溪看萱草擦拭着吧台,动作娴熟地收拾酒杯,有点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是新来的调酒师。" "谁应聘你来的?" "你相不相信,这间酒吧都是我的?" "打死我也不信!"浅溪拿着托盘走开了。 "爱信不信。"萱草从消毒柜中端出酒杯,用白布擦拭着杯壁上的水。不安的长夜,在墙上不紧不慢的"滴答"声中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