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酒吧里,彦祖已经坐在了吧台前。而黎依美坐在一个角落,望着他,欧阳一风也去了吧台那儿。 我们该说些什么,又能够说些什么;我该怎么打破这份沉默。 "亦竹,他不爱我,自始至终都不爱我。"黎依美说。 "怎么会。"我看着那个我深爱男人的身影,落寞而孤独。 "你不明白的,他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女人。可悲的是我不知道她是谁。" 我的心深深的抽搐了一下。 黎依美告诉我,她从见到他的那一刻,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围着他转。 "我,像个游子的戏子,在他搭的舞台上。"黎依美痴痴的望着那个背影。 我看着黎依美,自信,高傲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美国留学时,我们之间还好好的,哪怕我在国内这些天,他应该是爱我的,那次我们在爱琴海还好好;可自从他这次回来,我发现我们的爱情生病了。"她说。 "你爱他?"我问黎依美。 "是的,我爱他。" "他不爱你?" "我不知道。" 我看着黎依美:怎么会这样,颓废得令人心疼。 "这些日子,和他在一切;他总是用冷漠来逃避我,伤害我。有时候也会想着离开。可是,看到他不开心,寂寞时,心里会很难过;不管怎么样,与他在一起,虽然有点苦,却很幸福。我不在乎他的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只要他不离开我。" 这个女人是她么?这个女人会是那个女人么?她的内心也有着不为人知道的孤独。 而彦祖,始终坐在吧台前,背着黎依美,也背着我;我们只能看到的是他落寞的背影。 赵彦祖回来了,黎依美也回来了;他们在外人面前一样的去吃饭,约会,看电影。 "你们不是已经订过婚了么?什么时候结婚?" 问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是苦的。 "不知道。"她说,"我听他的。" 她轻轻的笑着,是无奈的笑,是想淡忘,忽略的笑。 我有一种负罪感。 我知道,她爱他。 "我们有过一段快乐的回忆……他喜欢跳芭蕾舞的女孩,因为我跳芭蕾舞的样子很像那个女孩,所以我们才会在一起。" 她凝视着彦祖的背影,眼中早已经储满了温柔,有着一种光,我,从未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过的光,当她看其他男人的时候。 我知道彦祖喜欢跳芭蕾舞的女孩,因为曾经他喜欢过我跳的芭蕾舞,喜欢我在海滩上跳芭蕾舞;甚至说过我一定可以作一个专业的芭蕾舞人员。 "你喝酒么?我去拿。"我说。 "你要什么?"她问。 今晚的黎依美,有点特别。 我知道她要喝什么。我去了吧台,彦祖依旧是那个姿态坐在阴影里。 "一风,我爱他。" "可是,你先有了黎依美。" "在美国,我许多次,反反复复地想她,我想见到她;我以为我只是依哥哥的身份思念着妹妹;可是,当她真实的站在我面前,我就知道我错了。" 他不知道我就站在他的身后,不知道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不知道我内心有着什么样的震撼。 "亦竹,我要一杯柳汀,要彦祖亲自调的。"黎依美喊着很大的声音,她的声音甜甜的传了过来,甜到了有股发腻想吐的感觉。我所认识的黎依美是不喝果汁的,而现在……事实上,就是这个样子。 彦祖看着我;很平静的看着我,好象刚才与欧阳一风谈话的是另外一个人,而他只是个局外者。 "你要点什么?"他问。 "冰水。" "不行,你的身体不是很好,来杯加热的果汁!" 他是一个果断,决绝而又寡断,温和的男人,而我坚持着我的倔强。 他离开了吧台,朝黎依美走过去。我看着他,看着他端着一杯柳汀一步一步的走向黎依美,背向他的我,恍惚觉得我从来就不认识他。 可是,我认识他,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十三年前,我就认识他了。 而我与他已经千年未见了。 "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铁哥们。"欧阳一风说。 "啊?……" 我的脑袋被击了一下。 我望着欧阳一风,质疑的看着。我难以置信,无法相信,太荒唐了,简直是天方夜潭。 "我目睹了他们相识,相爱的全过程。"欧阳一风望着那对身影,耸了耸肩。 "是么?"我说,我已经没有什么话能够使我一直惊讶下去了。 "他爱你,你是听见的。"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不顾他的意愿说着心中的话。 "来到这儿,我才可以告诉自己不是孤寂的,却感觉自己依然是一个人躺在一个偌大的空房子里;身体,心里,像是四面八方吹来的冷风都灌了进去,很冷,很落寞。我就任由生命一点一点地消失在生活这片大海的尽头,整个过程很悲哀,孤独,寂寞。我和他之间隔着一堵无法超越的墙。在黎依美的世界里,朋友的位置,情敌的位置,我要怎样选择。一个真正聪明的人,会选择做朋友。" 我的心很疼,疼得身子卧缩起来;头,眩晕得令我窒息;我端起了酒杯,喝了一杯的冰水。 我知道,我没有办法改变这样的现实,我无法改变它,彦祖也没有办法改变它,一切是怎么了。 我在盛满冰水的酒杯中寻找自己。 "他停驻在了我的心里,可是不管怎么用力想他,却无论如何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喝冰水么?"我笑着,有点轻浮;看着摇头的欧阳一风笑了,"其实我是喜欢酒的,可是我无法控制它,而冰水会让我自己更加的清醒。" "你可以哭的,我听到了一个声音,碎裂的声音,从你身体里发出来的。" 他按住了我端着酒杯的手,抚摸着我脸上的泪,我突然觉得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见过他。我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蝴蝶。突然间,我厌弃了这个地方。 我走到黎依美和赵彦祖身旁;在他们眼中,我是个局外人。 "依美,我要回去了。"我说。 黎依美含着笑说,"亦竹,我们决定下个月结婚;他是爱我的。" 她身旁的那个男人,没有否认;而且用一种挑剔的目光看着我。 我看不出来,那时他们默契的配合,还是什么。 也许,黎依美是想让我分享他们的快乐和幸福;也许她无法抑制压抑住内心的幸福,她的幸福已经溢洒了出来。然而,我听来,内心仿佛被一张网紧紧勒住,怎么解都解不开。 我知道,自己是个软弱的女子,我已经受了伤。 我端起了彦祖前面的酒杯,我不知道它有多少度,我不知道它能否将人的五脏六腑撕扯得四分五裂;我并不想知道;可是我依然端起了杯子。 "要准备毕业论文答辩,怕是没有时间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今天,我预先祝福你们。"我一饮而尽,泪落滑在了酒杯中,我的心在飘,飘到了十三年前;我的人也在飘…… "她刚刚喝了一杯冰水。"欧阳一风搂着我,支撑着我的身体,在我耳旁说了这句话,我知道他是在告诉赵彦祖。 "她不会喝酒。"黎依美摇了摇头,她在对欧阳一风说,她以为我醉了。 彦祖起身搂过我,无奈的说,"亦竹,你喝醉了。" 看着黎依美,她一直在看赵彦祖,一个晚上,她的眼睛里只有赵彦祖。我很生黎依美的气,我生赵彦祖的气,生自己的气。 我抱着头,呢喃道,"我没有醉,是欧阳一风太讨厌,竟然把我照得那么丑我讨厌他……" 欧阳一风很无辜,无辜的想要扶着我。 我哭了,我是很少哭的。 听父亲说,我不足八个月就匆匆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我的第一声哭泣宣告纪念了母亲的死亡。每天一个人守着空寂的屋子,等着忙碌的父亲;甚至那一个女人连那份微笑的父爱也削剥时,我都没有哭……我习惯了寂寞,习惯了一个人忍受,我已经忘记了眼泪。 而今天,我哭了。 爱,原来是一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