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冷虎在印刷厂里认识了一个总来印刷宣传单的人。这中年人显然是个混社会的"老江湖",就是即使被扔入油锅烹炸,他自己也能再跳出来唱上两句的那种。这人来印刷的东西多多少少都与股票有关。在与此人的多次交往中,冷虎不仅听他讲了许多惊心动魄、神乎奇神的炒股经历,也学到了识别基本面之类儿的股票知识。 冷虎对数字极其敏感且对这种带有投机性质的东西兴致极高,加上他虚心求教和事后看书和不断琢磨,很快就掌握了一些经验方面的东西。他没有急着入手,而是反复模拟着操作几只股票,对于选股题材和入手时机等方面的问题,再请那个高人指点。渐渐地,他开始由小到大实战,赔赔赚赚几起几落,终于摸索出一套属于自己独有的规律性的东西。 最为重要的是,那个人告诉了他一套鉴别股票息的方法。 "在操作股票过程中,"那人老练地说,"多数就是在与庄家博弈。庄家想让你卖或买的时候,绝不可能按住你的手腕去操作,必然是用利空或利好的消息来吓唬你卖,或鼓励你买,那么判断消息的真伪就显得十分重要……" 冷虎没上过大学,没干过好工作,没什么家庭背景,但这并不代表他运气永远不行。恰逢其时!他赶上了这个国家股票历史上一波高达六千多点的疯狂牛市行情。刚入场不久,大盘便很快迈过4000点关口。几乎没有太多犹豫,股市大盘又肩膀一晃,气势如虹地直接向5000点关口冲去! 贪婪和恐惧永远是股票市场的主角。经历过无数次割肉的惨痛教训,且早已心衰的股民们整天口干舌燥——许多人诅咒发誓一旦解套,绝不再碰股票,但真到了盈利线前面,又立即贪念乍起,琢磨着是不是至少赚个利息钱后再抛?于是盯着K线的起起落落,咬紧后槽牙,不知是了结?还是加仓?在大盘抵达五千点的前夕,多数人已然肝胆俱裂脸色苍白地仓皇离场。 这时,冷虎给信服自己的股友们讲了一个《城破日》的故事,他说: "眼下的五千点关口,犹如一座被众股民围攻的高高城墙。如果攻城时想自己安全,那就在攻城过程中持有权重股和指标股,因为它们就像指挥攻城的指挥官,指挥官所站的位置,通常难以被上面的飞簧流矢伤及。 眼前,众人跨越千山万水而来,总算杀到了五千点城下,机构、券商、游资、散户各种势力早已杀红了眼,不屠城赚到钱,谁肯回家?众心齐泰山移!所以我想,五千点这个高大的城墙一定会攻破的!" 招财猫看了看身边那几个无比紧张的股友,继续说:"一旦城被攻破,就好比众人杀进了城。指挥官那种一等一类的高手会选择杀向皇宫。二等人会杀往银行金库或门脸高大的富户。最多的是一无所知的散户,他们进城后见到的第一户人家,就会直接跑进去,无论见到铁锹镐头或者脸盆,便死死抱住不再撒手,那就是他们冒生命危险,最终得来的胜利果实。另外还会有一种更更更更可怜的,就是那些还持着指标股那类人,进城后还在跟着指挥官后面瞎跑。虽然指挥官很希望攻城时有人在前面挡子弹,但进城后还跟我往皇宫跑?那是想与我分利呀?所以,他挥手一刀就把你杀了…… 那一年,正如冷虎所预料的那样,股指昂首阔步,不仅一举破了五千点,最后大刀阔斧地将六千点也一举拿下! 百年耻辱一朝雪!——股民们为这久违的胜利欢呼雀跃,相拥而泣。 在那种买股必赚的强刺激下,有人尽取积蓄,有人售卖住房,有人开始借债,甚至不惜向民间高息贷伸手…… 在观望了好一阵时间后,肖仔终于醒过了神,开始往各个证券公司跑,对于股民兴致勃勃讨论的五日线交十日线、周K线的金叉、银叉等,他十分好奇和着迷,将自己积蓄和借来的钱一起往里砸。 看到肖仔开始投钱买股票,冷虎吃惊之余,立即冷静了下来,他敏锐地嗅到一种巨大的危险——怎么可能全民炒股,全民赚钱呢?! 冷虎一方面果断清仓,一方面竭力劝阻肖仔赶紧抽身出来,他说,"肖仔,别信什么这叉那叉那些图形指标!股民全都能看懂的指标,它就鸟用都没有!" 很快地,冷虎的话就应验了。刚刚跃上六千点的大盘还没等人们欢呼,立即被强风吹得东倒西歪,很快踉跄着直摔下来…… 起初,肖仔认为那不过是庄家又一次逼空的圈套,不但没听招财猫的劝告,甚至借来更多的钱补仓,来减低亏损率。 然而,一切都晚了!大盘根本没有给任何人改过自新或浪子回头的机会,甚至仿佛怀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许多股票从最顶楼跌至一楼后,在人们无比惊惧和绝望的呼喊声中,并没有停下来,利用惯性,接着砸穿地板,进入了地下室。随后,股民们愕然地发现,下面还有一层停车库,一层菜窖、地铁隧道以及地下暗河…… 招财猫将自己炒股的本钱,以及赚到的所有利润都拢到一起替肖仔还债,依然有很大窟窿。不久后,债主们日夜催债,半夜敲门,门外喷漆,日夜尾随。有人嗷嗷发誓,要割卖他器官来补偿…… 肖仔,原名肖静文。一生未婚,甚至没正经谈过恋爱。死去的那一年才26岁。乍看上去,他不像是自杀的,而是死于一个意外。 当时,他边走边看向头顶龙门吊下面那批正在移动的货物,不知什么原因,钢丝牢牢兜住的货物正好在经过他头顶时,其中一根钢丝断裂,五吨多重的货物顷刻间散落下来,十分准确地砸到了他身体!肖静文下半截身子在货物重压下立即被碾成了一摊血肉,他并没有立即死去,双掌艰难地支撑上半身,试图拖着腹腔流出的粘稠血肉向前爬行,只是没撑多远,便仆身下去不再动弹。现场十几米内,血水、碎肉和内脏碎沫迸溅得到处都是。 肖静琳跑到医院时,大夫早已从手术室里撤了出来。等在那里的一个医务人员向花容失色的美人说——这位逝者有个遗言,让他妹妹务必嫁给一个叫招财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