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风连载之五十一

　　十一
　　＂碧云天，黄叶地＂，满眼的秋色让人已感觉到了冬天的寒意。冷冷的秋风似刀，拼命地搜刮着绿色，院子里的老槐树抖擞精神抗争着，因为今天它要见证和祝福一对新人。光秃秃的怎么能行，虽然浑身上下没了绿色，但金黄色的祝福显得更真诚。
　　今天是胡铁蛋和江小小大喜之日，孩子们放了一天假，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堵在小小的房间门口准备一睹新娘子的风采。前来祝贺的人们个个喜笑颜开，客厅里的餐桌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方盒子。
　　小小此刻在房间里哭的是稀里哗啦，刚涂到脸蛋上的白粉，顷刻间变成了浆糊。张慧君站在一旁显得有点手脚忙乱，负责梳头的春香也不停地陪着掉眼泪。
　　妞妞跑到刘氏面前问道：＂奶奶，今天不是高兴的日子嘛，姑姑怎么哭了？＂
　　刘氏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捏了一下妞妞的小脸蛋。＂要离开娘了，心里当然不好受，等你出嫁的那天也会哭的。你去告诉姑姑，过两天就回来了，差不多就行了，可别耽误成亲的时辰。＂
　　＂哎！＂妞妞答应着，跑回小小的房间里认真的说：＂奶奶说了，过两天就回来了，差不多就行了，可别耽误成亲的——＂妞妞一着急忘了后面什么词了，她咬着小手指头想了想说：＂你们等等，我再去问问奶奶去。＂说完又跑了出去。屋里的三人全都乐了。
　　＂大娘说的对，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时辰最关键，可马虎不得。＂春香笑着说。
　　妞妞又跑了进来，迫不及待的说：＂奶奶最后一句话是——＂不等妞妞说完，张慧君、小小和春香一起说道：＂可别耽误成亲的时辰。＂
　　妞妞睁大眼睛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呀？你们肯定是偷听了。＂
　　张慧君拍了拍妞妞的小脸蛋说＂你去告诉奶奶，我们马上就好了。＂
　　江枫走进来说：＂那边传来话了，迎亲的已经在路上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焕然一新的新娘子站了起来，看的江枫眼花缭乱。＂这还是我妹妹吗？俗话说的好啊，人配衣服马配鞍。这么一打扮，这么漂亮，这么好看，和画上的一样。＂
　　张慧君一把把江枫推出了门外，＂去！外面招呼着。＂
　　江枫来到客厅，见陶顺明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是刘海成，另一个不知是谁。
　　＂恭喜，恭喜！＂陶顺明一边说一边来到了客厅。
　　＂陶叔你可来了，刚才还念叨你呢。这位是——＂江枫伸手一指那个陌生人问道。
　　陌生人冲着江枫一抱拳说道：＂你最想见的人前来祝贺。＂
　　江枫愣住了，王平。江枫上下打量这位让他朝思暮想的红军指挥官，他怎么也没法把眼前的这位戴着一副眼镜，长得文质彬彬的人，和叱咤风云的将军联系在一起。江枫上前紧紧握住王平的手说：＂欢迎！真看不出来，你穿上长衫，我还以为我们俩是同行呢。＂
　　＂穿不穿长衫，我相信我们都是同行。＂王平笑着说。
　　＂一定一定。＂江枫兴奋的有点不知所措。
　　刘大宝和高敬唐前后脚也来到了院子里，高敬唐没进院门就开始嚷嚷了。＂大喜大喜！我要看看咱们的新娘子还是那个疯丫头吗？＂
　　＂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刘大宝回头警告说：＂你小心她用扫把把你扫地出门，这我可领教过。＂
　　＂对对对，还是小心点为妙。＂高敬唐点点头说。
　　刘氏见了他们俩笑着说：＂两位公子来了，你们这么忙还能来参加小小的婚礼，真是谢谢了。＂
　　这兄弟三人中，高敬唐是嘴上功夫最了得的，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整上两句，晚上肯定睡不好觉。＂大娘这你就见外了，别说江枫是我的好兄弟，就是过路的陌生人看着这喜庆的场面，也想进来讨杯喜酒喝。＂
　　＂你就贫吧。＂刘大宝说：＂我叫来了几个兄弟帮助维持一下秩序，孩子们就交给王队副他们了，你们就安安心心办你们的大喜之事。哟，陶老板也来了，这回不是来谈生意的吧。＂
　　大家被刘大宝的话逗乐了。
　　一阵喜庆的唢呐声来到院门外，紧接着又响起了鞭炮声。铁蛋在媒人的带领下进了院子，先给刘氏道了万福，铁蛋在众人的推搡下来到小小的门前。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铁蛋赶紧掏出准备好的红包递了进去。门又被关上了，铁蛋开始唱求婚曲。
　　＂喜鹊堂前鸣，新人来叫门。天地可做正，没有三二心。一生为了你，不怕霜上鬓。躬身求红线，可怜门前人。＂
　　门突然开了，张慧君探出脑袋说：＂声音太小没听见，再来一遍。＂
　　在众人的起哄下，铁蛋清了清嗓子刚要唱，门又开了，还是张慧君。＂要满怀深情地唱，别干巴巴像晒干的豆角。＂
　　铁蛋酝酿了一下情绪，声音提高了八度，充满深情地把求婚曲又唱了一遍。等了好一会儿，门终于打开了，从里面递出了红绸子。众人纷纷装出要抢的样子，铁蛋也顾不上许多，一把就把红绸子攥在了手中。就这样，盖着红盖头的小小从屋里被新郎官牵了出来，孩子们开始欢叫起来。
　　有人从里屋请出了江三力，这老头今天特别高兴，嘴不识闲的笑，精神也好了许多。春香用红色的托盘端上一碗饺子，铁蛋和小小一人吃了一个。然后在主婚人的主持下，两位新人给刘氏和江三力行了拜别礼。刘氏捂着嘴差点哭出来，江枫过来安慰刘氏。＂娘，绷住了。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出洋相。＂
　　刘氏点点头来到院子里，从媒人手里接过一个系着红绸子的扫把，用手轻轻地抚摸了几下，然后来到院墙边，使劲把扫把扔出了院外。
　　唢呐声、鞭炮声响成了一片。妞妞和她的小伙伴们整齐地排成了两行，紧握两只小手齐声说道：＂恭喜新娘！恭喜新郎！＂
　　大家一看，还有这节目，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见。
　　妞妞很严肃地走出队伍，面对她的小伙伴们说：＂现在我们开始唱祝福歌。预备，唱！＂
　　＂花喜鹊，尾巴长——＂也许是孩子们听到了铁蛋的唱词中有＂喜鹊＂二字，认为喜鹊就代表好的意思。
　　＂错了！错了！＂妞妞挥着手，示意大家赶紧停下。＂不许唱这个，严肃点，不许笑！茶碗，看着点！＂
　　＂是！＂茶碗坚定的走出队伍，掐着腰、瞪着眼站在了妞妞的身边。
　　全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这群孩子们身上，有人笑得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
　　＂要唱王老师昨天教我们的那个。＂妞妞重新调整了战略战术。＂红的衣，绿的装，预备，唱！＂
　　＂红的衣，绿的装，恭贺新娘与新郎。相敬相爱生贵子，一生一世永不忘，永不忘！＂
　　全场立刻响起了掌声，小小真想跑过去抱抱孩子们。张慧君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一边笑一边掉眼泪。刘大宝和高敬唐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已经起不来了。
　　在孩子们的祝福声中，铁蛋牵着小小来到院外，小小上了花轿，铁蛋骑上了高头大马。围观的乡邻们羡慕死了，你看人家的迎亲队伍，前面有警察开道，后面有一群孩子唱着祝福歌，还有刘大宝、高敬唐和四个警察殿后。
　　迎亲的队伍转眼间来到胡家，这里就更热闹了。院子里和院子外共摆了十几张矮桌子，每张桌子前都挤满了人。毛孩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一把杀猪刀上下翻飞，舞的是眼花缭乱。剔骨的剔骨，剁肉的剁肉，一会儿功夫骨肉分离，就等着厨子配菜下锅了。
　　大黄狗一直静静地蹲在旁边欣赏毛孩的表演，张着嘴伸着舌头。毛孩见了，挑一块肉比较多的腿骨放在了桌案上，然后右手一拍桌案，骨头弹起，顺势用手背再一弹，骨头飞起直奔大黄而去。大黄也挺配合，纵身一跃张口刁住骨头，摇摇尾巴转身跑出了院子，找个僻静的地方，安心享用这顿大餐去了。主人办终生大事，咱也沾沾光，生活适当的改善一下也是可以的。
　　春香拿着从娘家带来的扫把，走到院门口，仔细地把门槛扫了扫。新郎轻轻地踢了一下轿子，鞠躬掀开了轿帘。主婚人在一旁高声喊道：＂新娘子下轿！喜福来到！＂
　　新娘款款走下轿子来到门前，把两张分别写着＂福＂和＂喜＂字的红纸贴在了门槛的两边，然后跨门槛，迈火盆，拜天地，入洞房。一整套程序下来，小小已是香汗淋淋。
　　刘大宝无比羡慕地对高敬唐说：＂看看人家这婚结的多有气派，我真想再来一回。＂
　　＂好啊，我这就给大嫂说，刘大宝要娶二房。＂高敬唐伸着大拇指说。
　　＂去！我就是结也还是你琳琳嫂子，别人我可没那心思。＂
　　＂那就没有意思了。都老夫老妻了，还能像小姑娘一样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像老妖精才怪呢。＂
　　＂你嘴上积点德行不行。＂刘大宝说：＂你还欠我十杆枪呢，可记着还。＂
　　＂刘大宝你霸道不霸道，那十杆枪本来就是我的，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看见刘大宝举起了拳头，高敬唐赶忙说：＂好好，我一定还你。这次上报损失，上面也没说什么，幸亏有汤胖子顶着，这才蒙混过关。＂
　　＂你说你们就来这么点人剿共匪，是不是上面太不把这里当回事了。＂
　　＂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剿共匪，而是为了配合沈专员完成任务。＂
　　＂什么任务？＂刘大宝好奇地问。
　　高敬唐四下看了看，低声说道：＂咱响马镇不是有个关于财宝的传闻嘛，沈专员来响马镇正是为此事而来。＂
　　＂他妈的，这些当官的正事不干，就爱为这虚无缥缈的东西瞎耽误工夫。＂刘大宝生气的说。
　　＂共匪有个长期潜伏在咱响马镇的间谍，代号叫‘百灵鸟’的你可知道？沈专员的另一个任务就是把他挖出来。还有，梅苑的齐老板可有日本人背景，据说他们也是冲着财宝来的。＂
　　＂这我知道，沈专员跟我和高镇长提过这事。＂
　　江枫陪着高镇长和张老爷子也来到了婚礼现场，大家纷纷和镇长打招呼，心说你们怎么才来，大家就等着你们来才能开吃。
　　高镇长来到客厅向胡婶和胡老伯道了喜，又赞美了铁蛋几句，然后宣布酒宴开始。流水席就这样开始了，长时间吃麸子面、玉米面菜饼子的乡邻们，此刻也不讲究了，眼里只有桌子上的美味佳肴。一盘菜端上桌，几秒钟就见了盘底了，上了两盘菜了有人还没抢上一口。大人叫小孩哭，一片欢腾景象。
　　最可怜的要数照顾孩子们的王队副他们。刚开始孩子们挺守规矩，但看着邻桌的大人们争分夺秒的胡吃海塞，还有别的孩子来这里抢食吃，孩子们终于忍不住了，全忘了两位奶奶平时的谆谆教导，也开始直接上手抓着吃。大一点的孩子还能控制住自己，几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一会儿功夫，弄得衣服上和脸上到处都是饭菜汤渍。王队副和两个弟兄也管不了了，干脆一人拿俩馒头蹲在旁边干嚼馒头。
　　江枫和王平，英雄惜英雄，两人促膝畅谈了一个通宵，直到院子里孩子们的嬉闹声把他们唤醒，王平这才起身告辞。江枫躺在床上，笑着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