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二

　　我依旧习惯在那些石子路上踏步，听着塑胶鞋底摩挲石子的声音，那些沙沙声令我平静。你也依旧目的不明地追寻着古老的巷陌。原来有些习惯真的无法轻易更改，天地四暮，我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让我拉着衣角散步的人，手指在空气中不由自主地搜索，仿若一回头，你便站在我身后，站在日暮中对我微笑，露出尖尖的虎牙。
　　今天我打电话给你，纵使知道你的声音不会从那边传来，知道你听不到我说的任何一句话，可我还是对着它讲了半个小时。我告诉你我同学用菠萝换了我的哈密瓜，可我不爱吃，我把它拿给另一个人，可她却不在。我告诉你我理科又考了不及格而语文年段第一，理科老师拿眼睛瞟我，在那些若有若无的注视下我却依旧惊喜万分。我告诉你晚上我睡不着时，听着闹钟一秒一秒地走，那声音在黑暗中无比清晰。我告诉你早上我又带早餐到学校，然后一边吃一边东张西望，担心老师突然出现。我告诉你下午有物理课，我是那么疲倦，每个星期都希望星期天早点到。这些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夏塔，我在自己的空间活得灿烂无比，却那么不喜欢在这些地方看到自己以外的人，你离开这么久，我还没学会和别人交际。可是我看起来如此快乐。如果哪天你看到我笑得夸张无比，夏塔，那一定是因为那个时候我真的十分高兴。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事物在刹那如此美好。
　　现在是晚上，学校对面皇家花园高高楼顶上的灯将整片天空照得通红。甚至我睡觉时那些彩灯也一下一下打在我的玻璃窗上，忽明忽暗。我在无数个夜晚数着那些灯光展转难眠，想会不会在某个夜晚，你从城市上空飞过，看着那些过于明亮的光线突然找不到那些熟悉的山川和屋群，而现在我却开始怀念它们。
　　我开始回溯传说，它们很凄凉，却异常美丽，在相隔的年代中开始变得模糊，可我依然相信这些美好，虔诚仰望。而你也成了我谣不可及的传说，在阑珊的灯光中氤氲而笑。
　　那些故事多么神奇，我相信它们一定存在于某个我们接触不到的时空中，或悲或喜，或瞻仰宿命，或俯伏苍生，相依而过，一笑倾城。我还记得风弄的鹿丹，陶去何方的懂贤，无香的林颜，他们令我无比难过或是心疼万分。而那些年你又在什么地方，看着什么故事，欣赏何处悲喜。
　　我将更多的时间用来怀念旧事，伤感落木，那一叶落知天下秋的年代已经过去。很多事情，比如年少、比如春城、比如夜思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会重现，惟有回忆适合用来怀念、凭吊、祭奠。在我微微出神的那一刹那，那些记忆中的色彩便仿佛有了生命，随东去的流水一起爬满青苔路和屋脊。我们扎起长发，在青烟渺渺的石子路上牵手走过，风吹不起那时的离愁和别绪，我在漫天的长风中为你送行。你随我的转身回望一起消失在拐角，在禁声的回忆中却越发透明。于是我们终于在这些不见天日的时光中被寂寞和卑微流放。流放了，不见一缕青丝。
　　有的时候，看着那些故事，看着看着，突然难过起来，也许是为了那些生离死别，也许是为了那些青梅竹马，也许只是因为孤独。看到他们笑，我便也咧嘴一笑；看到他们哭，于是我同样思愁无限。这些生命多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