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我和小箐是同一年招工进厂的，小箐长得很漂亮而我也算得上帅吧。我和小箐都是相当引人注目的那种。培训结束后，很巧的是我们又被分配到同一个车间。
　　小箐的美丽在车间显得特别的耀眼，而我也不落后，干什么会什么，加上聪明灵活的脑子上车间没多久很快就展露了头角。我们很自然的开始关注对方，目光经常有意无意的就交织到一起。当我从小箐的目光中觉察到爱的信息时，我毫不犹豫的塞给小箐第一封情书。小箐脸红得跟十月的柿子，笑得像六月的莲。
　　我们相恋了，恋爱的日子云淡风轻，天蓝水清。两年后我们决定结婚。
　　第一次去小箐家，小箐的父母非常热情，气氛热烈，小箐的父母对我很满意。通过交谈我竟得知小箐的爸爸和我爸爸原先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我不禁有些担心我父亲做过一年牢的事，小箐的爸爸知道了会怎么看我们家，我没敢说出父亲原先也在那家单位，只说父亲是开店做生意的。
　　回家后我告诉父亲我女朋友明天晚上要来家，父亲听了很高兴。我把小箐父亲跟他原先在一个单位的事说了，父亲问叫什么名字，当我说出来后，父亲整个人都呆住了。当时他手里拿着一个西红柿，一下被他捏得粉碎。
　　＂小子，你另找媳妇吧，你可真能耐啊，天下之大，有多少女子你不找，偏偏给我把仇家的女儿找上门，你想活活气死我呀！＂
　　我的脑子嗡得一下变大了，小箐的爸爸是会计，难道就是那个检举揭发爸爸挪用公款的会计吗？当年我爸爸是主任因给奶奶看病，挪用了公款，被小箐的爸爸告发，爸爸不仅坐了一年的牢，还丟了工作，而奶奶也因无钱治病去世了。
　　苍天弄人，为什么让我和仇家的女儿碰到了一起，为什么还让我们相识还要相爱？气恨难当的我一夜都没睡着。
　　第二天当小箐问我晚上买些什么礼物去我家时，我阴沉着脸对小箐说：＂回去问你伟大的父亲，你父亲和我父亲原先是一个单位的，是老熟人，你回去问他，他会告诉你要买的东西。说完我就丢下呆若木鸡的小箐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当天下午小箐就没来上班，我心里余怒未消，也不当回事。第二天、第三天只到第五天小箐仍然没来。我心里开始焦急，思念开始折磨着我，我很后悔那天粗暴的对待小箐，她又有什么错呢？我有必要向她发泄吗？我向车间主任打听，得知小箐请了病假，我的心一下缩紧了。晚上我在小箐家的门外徘徊了有一个小时，去还是不去，最后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思念，鼓足勇气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小箐的父亲，他看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让我进来了。
　　＂你来也好，让我对你把话说清楚。我和你父亲的过节相信你也清楚，也不用我多说，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们家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你跟小箐的事就此结速，你家里肯定也是这个意思。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礼是不会幸福的，所以你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就此了断关系。＂我无语只是望着小箐的房门希望见她一面。小箐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门开了眼睛红红地走了出来，看到小箐我连忙迎上去。
　　＂你可以走了。＂小箐的爸爸冷冷地对我说。
　　＂刘浩，回去吧，迟了你爸妈会担心的。＂小箐哽咽地说。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混乱如麻，眼前都是小箐那双红肿的眼睛。我们的爱真的是要搁浅了吗？可是我们明明相爱啊，我和小箐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得到的是这样的结局呀！想到伤心处，我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回到家，父亲一看我的脸色气就不打一处来。＂小子，你给我拿得起，放得下一点，凭着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好女人还不随你挑，你要是还想找仇家的女儿，一条道走到黑，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箐上班后，我们虽不讲话，但眼光依然习惯性地围绕另一方转。那一阵我和小箐都是迅速地消瘦下去。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们的确红了眼，那是心被痛苦煎熬的表露，我们真能望了彼此吗？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一个月后的下班路上，小箐拦住了我：＂刘浩，我们没有过错，为何要坐以待毙折磨自己，难道我们的爱情是别人说结束就可以结束的吗？为了上辈人的恩怨就要断送我们今生的幸福吗？我们都是成年人，婚姻是自由的，只要我们俩愿意，是没有人可以阻挠的。刘浩你是怎么想的呀？＂小箐的话让我立刻焕发了光彩，我热泪盈眶地拥住小箐＂亲爱的，我们结婚。＂
　　结婚那天，场面很热闹。人虽然不多，就十几个要好的朋友；房子虽然不大，就一室一厅；宴席虽然简单，就在家办的。但气氛非常热烈，吊苹果、啃奶糖，只要在电视上看到的闹新房场景在这里轮番上演，我和小箐积极配合，不管出什么难题我们都一一照办，因为我们这个婚礼来之不易是以牺牲亲情的代价换来的。直至深夜十一点多，闹房才在大家的一片祝福声中喜庆结束。
　　灯下我们彼此相拥，彼此深深凝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真正的两个人。我们都被家里赶了出来并断绝了关系。
　　＂只要有你我什么都愿意舍弃！＂小箐的话正是我想对小箐说的。我们都相信这样舍弃家人得来的爱一定会忠贞不渝白头偕老的。多少挣扎多少苦闷，从今都抛到脑后，多少恨，多少苦，从今起都已经结束。从我们结合的这天起，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只记得我们要幸福，幸福给两家的长辈看，让他们的恩怨在我们的身上从此化解。
　　结婚第三年，单位效益不好，为了让小箐和孩子有更好的生活条件，我去了南方，在朋友的介绍下，很快干了一份得心应手的工作。
　　虽然工资很高，但却是已背景离乡亲人分离的代价换来的。白天还好些，工作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然而到了夜晚，那份孤独和想念疯狂的啃噬着我的心，让我久久难以入睡。
　　为了早日有能力把小箐和孩子接过来全家团聚，晚上我又兼了一份超市的工作，每天工作到深夜。身体的辛苦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只是隔几天能在电话里听到小箐和孩子的声音对我就是最大的动力。
　　出来快两年时，这天在超市里我碰到了一个哥们海子，他乡遇故人我特别的高兴，握着他的手我亲热地问这问那，打听着家乡的事，并邀请他去外边喝两杯。两杯酒下肚后，孩子眯着眼对我说：＂刘浩，你在外赚很多钱吗？＂我说还不错吧，比在家强。
　　＂刘浩，钱再多，赚钱是为了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老婆孩子吗？如果家都没了，赚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我一听话里有话，连忙追问，竟意外得知海子看到小箐和另一个男人两人手牵手的去了电影院。
　　＂刘浩，这是咱哥们之间私下说的，小箐长得那标致模样，你怎么也不该出来！＂送走海子，我一夜未眠，想着小箐，想着孩子，想着我们的家。
　　天亮时，我决定辞工，我出来是为了家，回去也是为了家。我不怪小箐，因为我爱他，爱她就要包容她，包括她的缺点。女人都需要男人爱的滋润，而我一直忙于工作，忽略了小箐的感受，都是因为我的离开，才让小箐在外寻找温暖，对小箐我是亏欠的。
　　我的回家让小箐非常高兴，忙前忙后的做我喜欢的饭菜。我抱着孩子，在我们的小屋里到处张望着，百感交集。我承认，我是个恋家的男人，看到小箐和孩子，我的心踏实而温暖。
　　我用打工赚的钱在县城买了两室一厅的商品房，看着小箐和孩子一脸的幸福，我的心也暖暖的。我在县城租了一间房开始做生意，小箐仍然在原单位上班，虽然钱赚得不多，可也够三口之家的日常开支还能有所结余。我很安心，踏实地享受着平淡的幸福。
　　然而好景不常，几个月后又是海子跑来告诉我说小箐和厂里的科长好上了。我听了，头一下像炸开似的发蒙，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立刻关上店门回去质问小箐。小箐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可那一刻我宁愿她撒一次谎。
　　我一改往日的温情，咆哮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我？小箐恐惧地看着我，说她并不想背叛我，也不想离开我，只是受不了诱惑，科长给她安排了很轻松的工作。那时那刻，我已愤怒地说不出话来。随手就向小箐打去。我一向是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可那时我已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小箐被我打翻在地，头发散乱，鼻血肆意横流，一片狼狈，可怜至极。然而那时我已全无怜香惜玉之感情，只是不断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只到把心中的愤怒发泄完。小箐开始还求饶，请求我原谅，并躲避着我。可到后来她却一声不吭，任我打骂，也不避让，这让我更加恼怒，我毫不留情的宣泄着自己的怨恨。
　　看着躺在地上的小箐，我厌烦极了，从不抽烟的我买来烟大口大口地吞吐着。一包烟抽完，小箐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慌了，急忙拨开小箐的头发，小箐两眼紧闭，嘴唇发紫，竟然昏厥了过去。我吓得魂飞魄散，背上小箐就往医院跑。
　　医院里小箐醒了过来，当她看到我时，眼睛立刻移到一边去。那个好心的女医生一边量着血压，一边数落着我。
　　＂你是什么男人，下手竟这么狠毒，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呢，何况你们都是有了孩子的人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竟打女人撒气，你把她的肋骨都打断了二根，你可真能耐呀！这么漂亮的人，给你打成这模样，她妈看了不找你拼命才怪！＂
　　听了老医生的话小箐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女医生也红了眼圈。她拍拍我说：＂女人都要哄，不是用来打的。小伙子，好好哄哄你老婆，让她原谅你。＂说完走了出去。
　　我不想哄，小箐也没有理睬我的意思。
　　从此我们开始了冷战。没有温情的家冷得像个冰窖，小箐看我的眼神竟是充满了仇恨。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受伤害的是我，而持枪的她还一付受委屈的模样。
　　我想到了离婚，可又舍不得这个亲手建立的家，还有怎么向父母交待，当初我是何等的坚决，宁要爱情不要父母，已经伤透了他们的心，我怎么能回头。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还爱着小箐。
　　日子就这样在冷清中度过。两个月后，我心中的创伤还没有愈合，却在开店中途回家取发票的时候又让我看到了最不堪入目的一幕。小箐竟和租我们原先房子的房客睡在了一起。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时，那个男人迅速的溜走。而小箐，这个我曾经深爱的女人却丝毫不惊慌，竟慢条斯理地问我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坏她的好事。我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只能继续伸出我的拳头。小箐仍不喊叫，依然用那种仇恨的眼光看着我，并一字一顿地对我说：＂打吧，你打一次，我就跟别人睡一次，我恨你，恨你的无情无义。＂
　　我呆呆地看着嘴角益血的小箐，这个狂野的女人，我不会被你吓住的，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小箐的话激起了我男人的斗志。
　　没想到，小箐竟是说到做到，当被我再一次抓到并遭到毒打后，她终于受不了我的拳头，提出了离婚。而这时的我被小箐折磨的已近崩溃的边缘，我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我的心每天都缩成一团。当爱一个人已成习惯，一下要改变这个习惯谈何容易。我尽量不去想小箐而把精力放在生意上，然而我却有大把的时间是在寂静中度过。回忆就像屋外的冷风固执地穿过门帘，打在我不堪一击的身上。
　　那天晚上，当我一个人在店里胡乱地吃着方便面时，一个人走进店里，在我还没有抬头问买什么时，碗已被夺走，我惊鄂地刚要开骂，却见父亲威严的站在面前。
　　＂走，跟我回家去吃！＂我没说一句话，乖乖地跟在父亲身后回家。一边走一边落着泪，就像小时候在学校跟人打架，也是父亲到学校领着我一前一后地回家。而此时我已比父亲高出了一个头，父亲却还在为我操心，我愧疚难当，虽然父母永远都不会跟犯了错误的儿女计较。
　　在父母的宽容和疼爱里，我逐渐淡忘了小箐对我的伤害。时间无声无息地流淌，就在我想重新开始生活时小箐回来了。
　　在我们曾经的家里，小箐跟我缠绵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在我还没有睡醒前，小箐又已离去。摸着身边还温热的被子我确信我没有做梦。
　　小箐是不是没有忘记曾经的爱，和我一样留恋着我们曾经共同的岁月呢。她的深夜到来，毫不介意的跟我温存不正说明了她想回头吗？我扪心自问：我还爱她吗？如果不爱，自己为何要接受她的身体，而且还那么迫切。
　　思前想后，我决定重新接纳小箐，只要她改过，为了孩子我愿意复婚。
　　我打小箐的手机，已经停机。我想小箐一定会再来，到时再跟她说吧。
　　再见到小箐已是两个月后。我紧紧抱着她，久久不愿松手＂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我问小箐。
　　＂我有义务常来吗？想来就来了呗。＂
　　＂小箐，我们复婚吧。＂我诚心诚意地说。
　　＂复婚，你头脑发热了吗？我好不容易逃脱你的魔掌，怎么可能再去送死，想都别想。＂
　　＂那你为何要来？＂
　　＂想要你，就来了。＂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小箐，这是我曾经爱过的那个女人吗？为何竟有如此陌生的感觉。
　　后来小箐又来过两次，我没有拒绝小箐，只因我也是人，也有那种需要，然而爱却越走越远。
　　我想走出和小箐的这种不正常的怪圈，却又无法完全舍弃，苦闷中我竟受不了引诱迷上了吸毒。在吸光了积蓄后我被父亲送到了戒毒所。出来后，父亲给了我十万元让我拿着东山再起，并叫我找个好老婆好好过日子。望着父亲花白的头发，萧索的神情，我泪如雨下。那一刻我下定决心，重新来过，为了父亲我也要走出这片沼泽。
　　小箐来了，跟我说：＂复婚吧，刘浩，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对着眼前这张依旧美丽的脸庞，这个给过我爱，给过我伤痛，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女人，我摇了摇头。不是我心硬，只是曾经的以往已不堪不想回首，这世上，又有多少爱可以重来，而我此时是真的没有勇气去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