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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颗香榧


  从小香榧对于我来说是一样很好吃的零食,因为只有每年的3月11日我才能吃到它,但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香榧还是父母爱情的象征,而那最后一颗的香榧显得格外重要。
  我和弟弟生长在单亲家庭中,父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我已乎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但于另一件事,却是我一直记忆深刻的。我们家有一个习惯,每年的3月11日,母亲总要带回家一包香榧,无论家里再怎么没钱,她也是想法设法的搞到一包香榧,而那一天是我和弟弟最高兴的一天,因为对于象我们这样家庭的小孩子来说,就算过年也吃不上这样的东西。这一天晚饭后,我和弟弟总是很乖的坐在桌边,母亲就会从她的黄皮帆布包里拿出一包香榧来,剥给我和弟弟吃,可她自己却从来不吃,而每每吃到最后一颗的时候,母亲却停下了手,恭恭敬敬地把那颗香榧放到父亲遗相前的供盘里,每年一颗。母亲一直教育我们供盘里的香榧是谁也不能动的,就算我和弟弟再馋也不敢去拿,因为母亲在说那句话的眼神时我和弟弟都被吓到了。而在这一天夜里都能听到母亲的哭声,她是那么的凄凉和无力。我和弟弟也试着问母亲关于父亲的事,而每次提及她都会留下眼泪,母亲的泪水就像一把刀子割在了我和弟弟的心中,所以我和弟弟决定再也不向母亲询问父亲的事。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成为了一名职业女性,我不相信爱情,所以没有成家,因为时代的变迁让我觉得这个世上的男人都不是这么的可靠,我还是喜欢独断独行。而弟弟留学到了美国,娶了个洋妞做老婆,并生了个小混血。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和弟弟越来越少的陪在母亲身边,可每到3月11日,我和弟弟都会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回到家中小坐,而母亲都会和以往一样剥香榧给我们吃,直到剩下最后一颗香榧,但此时的香榧对于我和弟弟来说其实已没有了小时候的味道,我们只是为了让她老人家高兴而已。可是在今年的3月11日,却让我和弟弟真正了解了到了这最后一颗香榧的真正意义所在。弟弟的小混血今年也从美国飞到了老家,当母亲看到这小混血的时候,她的眼中充满着喜悦的神情,因为母亲是第一次看到她的孙子,母亲兴奋得像上孩子一般,抱着"小混血"不肯放,并把他带到了父亲的遗相的面前,高兴地对着父亲的照片和父亲说着话,这是在我们离她开后她的习惯。可这"小混血"仿佛被吓到了,一个伸手竟然把放在父亲照片前的香榧供盘给打翻在地,盘里的香榧被洒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这个供盘是没有人可以动的,除了母亲。我和弟弟都被这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因为我们知道这供盘对于母亲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弟弟赶紧上前从母亲手中接过孩子,此时我看见母亲的眼中已满是泪花,母亲把我和弟弟赶出了房间,她将门反锁,屈着身子在房间里找寻洒落的香榧,一颗,两颗,三颗、、、、、、,我和弟弟只能透着门上的玻璃窗看着母亲的一举一动。
  半个小时后,母亲总算把洒落的香榧捡好了,共三十六颗香榧一颗也不少,并打开了门让我和弟弟进去,此时母亲的眼中已没有了泪水,她很是后悔说自己肯定把她的小孙子吓坏了,我和弟弟都说没事,没事。母亲把供盘又重新放了回去,并对我和弟弟说要把这盘香榧的故事告诉我们,把父亲的事告诉我们。
  父亲和母亲都是插队落户的知青,在那个岁月里,除了劳动还是劳动,母亲因为休质不好,老是生病,多亏了父亲的照顾和关怀,才度过了艰辛的日子,在互相勉励的日子里,产生了爱情,父亲和母亲就这样结合在了一起,他们的婚房是一间破草屋,唯一结婚家俱是大队送的一张四方桌和几张凳子,唯一收到朋友的结婚礼物是一小包香榧,那一晚,香榧成了父母结婚的喜糖,那一晚将这一小包香榧吃起来是甜的,而那最后一颗香榧是父亲剥给母亲吃的,而母亲谦让给父亲时,父亲总说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吃。到了每年的结婚纪念日,父亲总会想法设法搞到一些香榧回来给母亲吃,而每次的最后一颗都是父亲谦让给了母亲。在那动荡的日子里,父亲因为一句话而被打成了右派关进了劳房,此时弟弟才刚出生,我才三岁,为了养活我和弟弟,母亲在见了父亲最后一次后,他们决定断决关系,母亲便带着我和弟弟回到了杭州老家。可母亲还是偷偷地跑去看父亲,没有等到好时光,父亲因为在简陋的劳房内染了风寒得不到及时医治而去世了,那时离3月11日只差一天,而母亲已叫人买好了香榧准备去看父亲了,11日当母亲拿着香榧去看父亲时,香榧已洒落在了地上、、、、、、香榧是父亲和母亲爱情的见证,所以母亲在每年的3月11日都要买一包香榧,将最后一颗留给父亲。听完母亲讲完这个关于父亲和母亲的故事后,我和弟弟的眼眶都湿润了,积压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疑惑总算在今天得到了答案,弟弟的洋妞虽然听不懂,但看到弟弟的样子也带着小孩抱着弟弟哭了起来,而我在此时已下定决心结束我的单身生活,寻找我生命中的最后一颗香榧,母亲和我、弟弟一家子紧紧抱在了一起,此时我们的眼泪中包含着更多的是喜悦,因为我们感受到了爱。
  爱情就像香榧,又香又脆。脆得是他是多么的轻易被人折断,香得是至今我仍能闻到他的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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