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第八章


  老鹞子这次下山本想趁共产党,立足未稳之时搞上一把,以报大胡子丧命之仇,没想到偷鸡未成反蚀了一把米,没收拾着别人,反而叫别人收拾了一把。他那个窝火劲就不用提了。他坐在太师椅上,手腕上缠着纱布,低着头鼓气。独眼黑虎星上前劝道"大哥消消气,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掉脚了下次再来,咱还能老是吃亏吗?"
  单臂王老五也说"三哥说得对,咱消停消停,养精蓄锐,再杀他个回马枪。"
  老鹞子大发雷霆"我黄景奇大江大浪都过来了,他妈的就干不过两个共产党,我不服!(对独眼黑虎星)这次咱们又死了几个人?"
  "九个。还有四个受伤的"
  "死了就算了,伤的给好好治,告诉灶上,弄点好吃的,叫他们心踏实,别让他们跟我老鹞子干,吃亏上当,丢人现眼。"老鹞子能说出这番话倒还像有点人性,但他完全是为了自己。
  "是,已经办了,您就放心吧。"独眼黑虎星答。
  "老三哪,你总能把事想到我的前头去,替我分忧,我很高兴,你二哥不在了,以后你就是二当家的,诸事多想着点,咱这个山寨不能没有你。"老鹞子当着大伙的面说出了这番话是有用意的,这就等于宣布从此之后,独眼黑虎星在山寨里就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了。
  单臂王老五听罢有点不舒服,面部流露出明显的不服气。其实单臂王老五的想法是有道理的。
  单臂王老五原是奶头山绺子头目,旗下有三百来人,想当年,这股绺子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曾让许多人闻风丧胆。老鹞子扯起大旗后,就想搬掉这只拦路虎,决定攻打奶头山,于是开始了一次次的厮杀。老鹞子第三次攻打奶头山成功,单臂王老五不但丢了一只胳膊,还损失了一百多人,整个队伍的元气几乎丧失殆尽。绺子有绺子的规矩,如果一方败给另一方,败者就自愿屈服胜利者。单臂王老五承认自己的失败,愿意投降老鹞子,于是,就把剩下的残兵败将拉过来,入了伙。老鹞子考虑单臂王老五原来就是个绺子头,就把他安排进了"班子",排在双枪大胡子之后,也就是三把手。
  独眼黑虎星原是东北军中的教官,西安事变时由于给重要人物通风报信(当时的重要人物已经被长官扣押),暴露后被长官抓了起来。在狱中,他寻死觅活,想办法要出去,结果自己用自残的手段弄瞎了左眼。长官本来想杀掉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但当时有人说情,才免于一死。长官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下令打了二十军棍,撵出了军营,独眼黑虎星从此流落街头,在沈阳城里以要饭为生。老鹞子听说此事,派人从沈阳城里把他找了过来。他比单臂王老五晚来半年,算是老鹞子招来的旧部。
  如今老鹞子宣布独眼黑虎星顶替了双枪大胡子的位置,单臂王老五感觉很不舒服,如今独眼黑虎星成了二哥,自然就把自己贬到四把手。单臂王老五摸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左臂,心里凉了半截。心想,毕竟自己原来和老鹞子真枪实剑地干过,不如人家当年的旧友。他心里这样想的,但没敢向老鹞子流露,但他暗中却和独眼黑虎星系了个死疙瘩。
  李鸿杰一宿没睡,傍晚发生的战斗,让他夜不能寐,他感觉东北解放初期的政权建设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真正能够成功,需要付出代价,甚至是血的代价。他想把姜庆喜叫醒,研究一下明天的工作。然而,当他看到甜睡中的姜庆喜时,有不忍心打扰他的美丽梦幻。他给姜庆喜掖了掖被角,又躺下来,但还是没有睡意。这时,他想起了常英。他想起和常英在北大时期那美好的记忆。李鸿杰想起那天晚上联欢会上唱大悲调时,常英眼泪巴叉,特别认真又很痴情的样子;想起她冒着生命危险,抱着一捆宣传标语在街上疯跑的情景;想起在图书馆里研讨学术、畅谈理想的激动面庞;想起在未名湖畔谈情说爱的温情与抚摸。李鸿杰的情迷了,心醉了,醉得进入了梦乡。
  李鸿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张庆江早起有扫院子的习惯,他一下一下地扫着,把本来就不多的垃圾归弄到一起,扫帚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李鸿杰在屋里叠被子,他把被子叠成了正方形的方块,轻轻地抻平,还在被角上拽呀,抻呀,把被子弄得有棱有角,就像部队士兵的行李整齐又统一。
  扫帚的哗啦哗啦的声音,盖住了一串马蹄声,常英掀开门帘笑着走进来"忙啥活呢,头不抬眼不睁的。"
  "呦,想曹操曹操就到了,你怎么像钻到我的肚子里的虫子一样,知道我盼你来,你真就来了。"李鸿杰高兴,高兴就傻乐,这是常英最了解的。
  "傻样儿,盼我干吗?没出息。"常英也高兴,高兴就愿意说傻样儿,这也是李鸿杰最了解的。
  常英把一抱粘火勺(一种满族风味粘食)放到米柜(装米的长柜,一般放在屋里的地上)上说"我妈盼女婿了,非叫我来给你送粘火勺,其实这哪是叫我当送礼人,是让我做信使来了。"
  "呀!我未来的老丈母娘还挺有文化的呢,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欧阳修的《醉翁亭记》的思想吗。"李鸿杰又笑了起来。
  "你倒是有个态度呀,我这个信使总得有个回复吗。"常英说。
  "告诉咱妈,等我忙过这一段,一定登门拜访,这几天实在太忙了。哎,我正想和你汇报呢,你来了正好。"
  "什么事?"
  "昨天晚上这里出现一个情况,一股土匪模样的人袭击了我们,来了有二十人,被我们打跑了。"
  "能肯定是土匪吗?"常英问。
  "昨晚我和张庆江唠嗑时他特意告诉我,鸡冠山里有一帮胡子,头目姓黄,叫黄景奇,挺厉害,叫我们小心。我想肯定是他们。"
  "我估计是那天你们来时,在通远堡伏击我们那帮人,是来报复的。问题是你们刚到鸡冠山,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而且还知道住在哪里。这里面的问题挺复杂呀!"常英沉思起来。
  "从和我交手情况看,这帮土匪有一定的武功,战斗力很强,像是受过专门训练。但是,我也纳闷,我们的住处很隐蔽,一般人不知道,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了呢?"
  "你回想一下,你们到张家后有人来过吗?"
  "我想起来了,昨天我来后,堡子里有一个人来找玉芬,不知道是什么事。能是他?"
  "你把玉芬找来,我问问。"
  "警卫员"李鸿杰冲外边喊
  "到"姜庆喜从外边跑进来。
  "把玉芬叫来。"
  "是"
  玉芬从外边进来:"郭区长你有事?"
  "昨天来的那个人是谁?"李鸿杰问
  "孙武,外号孙大牙,俺堡子的。"
  "这人怎么样?"常英非常感兴趣
  "不咋的,是个二流子,三十多岁了连个媳妇也没说上,这一段他老上俺家,黏糊糊的可烦人了。"玉芬,说着说着就生起气来。
  "好,你回去吧。"常英冲玉芬和蔼地笑了笑
  玉芬走后,常英对李鸿杰说:"从玉芬说的情况看,通风报信的一定是孙大牙,孙大牙与山里的土匪有着密切的联系。"
  "要是这样,孙大牙我们暂时不要动他,也许能从他的身上发现更重要的东西。"李鸿杰说
  "咱俩的想法一样,别动他,要处处防他,密切注意他的动向。"常英说
  李鸿杰看了一眼常英若有所思地说:"常英,我考虑过了,东北基层的政权建设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这里的情况极其复杂。"
  常英关切地注视着李鸿杰"鸿杰,你说得对,斗争明显地已经开始了,你们将面临严酷的斗争考验。县政府早已经考虑到了一些具体问题,指示各行政区尽快建立区中队,县政府已经把武器装备都准备好了。你们区下步的工作,一是建立区中队,组织起自己的武装力量;二是开展一减租减息为重点的土地改革工作,让广大贫雇农尽快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放出来,影响和扩大中国共产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地位。我这几天是公私兼顾,主要是传达县政府的指示。"
  "太好了,感谢县政府对鸡冠山区工作的支持,我们将按县政府的指示,落实相关工作,请组织放心。"李鸿杰很激动,他没想到县政府这么快就对当前工作作出了指导性部署,也没想到县政府的指示是自己的恋人亲自传达的,这种工作的愉悦和感情深度交流的感觉真好!
  老鹞子这几天的情绪始终不好。自从通院堡死伤了几十个兄弟和鸡冠山街里偷袭失败之后,他如丧考妣,大大地伤了元气,他整天像泡在酒坛子里一样,就是喝。从早晨开始喝,喝到中午,喝到下午,喝到晚上,困了就咪一觉,睡醒了再喝。老大无所事事,土匪们就闲性难忍,在一起打牌摸骰子赌得天翻地覆,整个营盘里乱成了一锅粥。
  赤面飞镖王借着营盘里空闲,他却忙了起来,他假装悠闲,在金矿周围转了好几趟。一天早晨,他又来到"坟"前,站了良久。他万万没有想到,离他不远的丛林里,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突然,他的后边伸过来一只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告诉我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小野纯一郎低沉地吼道
  赤面飞镖王双手扭住小野纯一郎的手腕,用力较劲,但不说一举话。小野纯一郎仍不松手,双臂扣得更紧"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
  赤面飞镖王仍然沉默着,但双臂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二人就是这样较着劲,对峙着。赤面飞镖王的脸色本来就红,现在越发像猪肝。像一头待杀的公猪号叫着,咆哮着"八嘎!"
  小野纯一郎的手立即松开,他突然听到那人发出一生日语,感觉可能弄伤了自家人。
  "你,你是什么人?"
  赤面飞镖王瞪着灯泡似的一双圆眼,愤怒地瞅着小野纯一郎,那喷火的眼神,就像要把对方燃烧成灰烬。
  久经沙场的小野纯一郎身上颤抖了一下,他熟知中国成语中凶神恶煞的意识,但他眼前这个人的神态,比成语词典上的解释更加可怕。
  "你必须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必须的,否则我就杀了你。"小野纯一郎两个眼珠也冒出了可怕的凶光,两人的眼神几乎要碰出火苗。
  "为什么?"赤面飞镖王问
  "原来你会说中国话呀!不为什么,因为你踏入了你不该踏入的领地,我就必须过问,必须的你懂吗?"小野纯一郎说话时很严肃。
  "我理解。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你是什么人?"赤面飞镖王脸色阴沉地问。
  小野纯一郎没说话,他运足了力气,飞起一脚,踹向一棵碗口粗的冬果树,只见那棵树齐刷刷地拦腰折断。赤面飞镖王从怀中掏出两把雪亮的飞刀,取出一支,看了看树上的小鸟手起刀飞,正中小鸟的胸部。又一支飞刀出手,一只飞翔中的小鸟带着飞刀落在小野纯一郎的脚下。二人对视了一下,深深地弯下腰去,行了一个标准的日本礼。随后同时转身,毫无表情地各奔东西。
  老鹞子喝足了,睡够了,正在大厅中养神。一个小土匪急匆匆进来禀报,说有个年轻人来到山上,点名要见大当家的。老鹞子纳闷,这深山老林里谁能点名来见,他警觉起来,莫不是有人来摸营?"飞镖王,你去看看,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是谁?是人你就给我带回来,是兽你就给我就地灭了,别让我看见他!"
  "得令"赤面飞镖王转身要走,与来人碰了个面。
  "灭谁呀?"人没到声音先到,一个风流倜傥的年轻人拦住水谷隼,出现在老鹞子的面前。
  "大当家的饶命,这个人怎么拦也拦不住,这不,进来了。"土匪匍匐在地,一个劲求饶。
  "季平,小子,你怎么来了?"老鹞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二叔,我可找到您了!"季平叫老鹞子叔,当然姓黄了。这人原来就在老鹞子那个团里当营长,后来就失踪了,连老鹞子都不知道他那里去了。
  "看座,上好茶!季平你这小子,那年你说没影就没影了叫我好找哇,你说你要是没有了,我怎么向我那老哥哥交代呀!你告诉二叔,这几年上哪里去玩儿了。"
  "二叔,你是我的亲叔,我就告诉你吧。"季平神秘地说。
  "说,快说,急死我了。"老鹞子急不可耐。
  季平好像感慨颇多,长叹一口气"说起来话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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