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

　　小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哪？当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身边有一个女人，不知道是谁。这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在于那女人死了。
　　让我们来仔细的描述一下这里的情形：
　　半地下室，有不太明媚的自然光。大约十几平米，旁边有独立的很小的卫生间，没有厨房。屋里面有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架，一
　　面镜子。两个人在床上，一男一女，男的是小烽，女的很漂亮，而且她的灵魂（如果有的话）已经自由的飘向了远方，很遥远的地方。
　　小烽迷迷糊糊，也许是因为昨天喝醉了酒，或许吃了什么药的结果。他发现了旁边的女人的身体，他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僵硬的身体与自己
　　一定有什么关系，于是他粗略的翻看了一下她，没有发现任何伤痕。这让他有些意外。因为意外，他有一点生气。他甚至怀疑这个女人并
　　没有死。他皱了皱眉头，一脚把那女人的身体踹下床。蒙上被子，闭上了眼，想再睡一下。但是躺下之后总觉得不对劲，可能是因为太孤
　　独。他把那女人的身体又抱回了床上。搂着她，希望她可以变的温暖起来，然而她不但自己没有变热却让小烽感到越来越冷。小烽爬下床
　　去找点吃的喝的东西。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回到床上，坐着。想。
　　大约五分钟过去了。他下床，去了门口。他并没有打算开门，只是把耳朵贴在门口听了听。他回来之后，右手仍旧捧着一杯橙汁。他喝得
　　很慢。他开始漫不经心的检查自己所在的地方，翻看自己能发现的任何东西。没什么特别的。一些书，衣服，化妆品，食品和饮料，钥匙
　　，移动电话（不是小烽的），寂静，不甚明的光线，当然还有我们的女郎。
　　他把东西整理好，码成一排，堆在床头的地上，回到床上，把那女人搂在怀里，仔细地看着她，他发现她很美，而且她的表情看上去相当
　　的轻松，仿佛睡着了，在做一个好梦。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掐过痕迹。他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但他自己掐断了
　　联想，为什么一定要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他有点生气，为了放松，他开始翻看地上的几本书。他开始看一本原文的《古文观止》，看到
　　韩愈骂鳄鱼不禁笑了起来。他放下书伸了个懒腰。回到床上，在女人的身体旁边坐下。想！
　　他有了决定，穿上了衣服，检查了窗子，拉上了窗帘，拿起钥匙和手机，向门口走去。他突然转过身，拉开了窗帘，将那身体移到了从窗
　　外看不到的角落。回到门口，听了听。极小心的拧开了门，露出半个头，看了看。没人。
　　小烽，冲出了地下室。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吓了一跳。好多人，活得人，跑来跑去的，在大白天横冲直撞的各种各样的人。他下意识的想
　　回到那间安静的地下室。但是它用理智克制了自己的冲动。他先是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南城的一个住宅小区。他走了大约十分钟，确定
　　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他招手打了一辆车，径直向西直门方向开去。他回家拿了一些钱。去了华堂买了一个大行李箱。又打了另一辆车回到
　　向南城驶去。快到达目的地，他下了车。他回去地下室，极小心的走着。他不希望看见任何人，所以他总是低着头。
　　小烽安全的进了房间，这让他松了口气。
　　房间里，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一切都在奇异的光线下发出着温暖的召唤。小烽不理解自己怎么会突然感到很喜欢这个地方。小烽将那身体
　　往那行李箱里面塞，塞得很仔细。他很温柔的轻轻抚摸那身体。他知道她不会疼，但是他总是尽可能轻地摆弄她的关节，因为他感到很有
　　必要尊重一个这样的毫无伤痕的美丽的身体。他很怀疑自己将来的那一天是否会如此美丽。他将箱子盖儿盖好。没有脱下衣服，小烽直接
　　盖上被子，想躺一下，等到夜幕的降临。
　　夜色渐渐笼罩一切。看看屋里的两个因为孤单而可怜的人，一个已经走远，一个正在坠落。一个在地上全成一团，被放在一个箱子里。一
　　个四肢张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时间流逝，两人都个安于自己的现有状态。
　　小烽很困惑，他发现自己很想睡一会儿。他想在睡眠中忘记一切。但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他告诉自己可以睡觉，但必须等处理完
　　这一切。但是黑暗似乎有魔力，让他不想再出门，甚至再动哪怕是一下。
　　小烽感到差不多了。他拉着箱子向门口走去。在即将开门的一刹那，他犹豫了！他猛地回过身。他突然很想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这是她的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是我杀得她么？她认识我么？我又怎样认识她的。他将那箱子猛地抡起来，一
　　下扔回了床上。他急不可耐打开箱子，抱出了那个女人。小烽捧着她的头，愤怒的地盯着那双闭着的眼睛。
　　＂你他妈的说话呀！怎么一回事！ 说呀！，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知道她不会回答他，所以猛地抱紧了她。将她揽在了怀里。他紧紧地抱着她，把脸贴在她那不再有生气的凉凉的脸上，反复摩擦着。
　　他哭了！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不知如何是好，更不是因为担心以后，担心明天会怎样。
　　因为孤独。小烽有一种感觉——她走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小烽脱下衣服，去洗澡。在热水冲出喷头的一瞬间，小烽突然感到了极大的反感。他毫不犹豫地将水温降到了底。
　　然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回身去将那身体也抱了过来。他先用冷水一点点为那女人洗了澡，再将她一点点擦干。他做的专心致志。然
　　后像捧一件圣物般，将她送回床，用白色的被单裹上。他随后自己又冲了一个冷水澡。冷水中，渐渐得他恢复了平静。
　　他擦干自己，穿上衣服。他笑了起来，重新将她放进箱子。
　　＂好吧，我留下来，你真是个小傻瓜。我不会和你一样傻的。＂小烽自言自语道。
　　他走出小区，打了一辆车。司机下来帮忙把箱子装进了后备箱，问到：＂去哪儿啊，您？＂
　　＂机场。＂小烽面带微笑的回答。
　　司机点头发动了车子。
　　一辆汽车汇入了由其他汽车共同组成车流。大家看似有秩序，实则莫名其妙的扭着屁股上的车灯。也不说话，只管前进，前进！
　　同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小烽看着前面车的红色的发着亮光的屁股，思想飘到了另一个地方，遥远的地方。
　　音乐突然响起。
　　＂您手机响了。＂司机说到。
　　小烽拿出手机，没敢接。直接挂断。对方第二次打过来。小烽按下玻璃。将电话仍出了窗外。
　　司机疑惑的看着小峰。
　　小烽大笑：＂我要离开这国家了，要电话还有什么用。＂
　　司机好像是真的明白了什么似的不再显出疑惑的表情。
　　快到进收费站了。小峰对司机说：＂您就在这停吧，我和人约好了在这见面。＂
　　路边，小烽正在和箱子说话。
　　＂亲爱的，我不知道你是谁。可谁又真的知道自己是谁。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把你随便留在一个什么地方，摆脱了你就行了。但是当晚风
　　从我身旁吹过，我突然感到有点羡慕你，羡慕你的自由自在。你是自由自在的吧？我必须面对一个终点，而你早已超越了这一切。也许
　　是我害死的你，但现在这一切已经不再有意义，就像它们从来不曾真的有意义一样。等着我，亲爱的，等我一下。＂
　　说完这些话，小烽站立起来，向着高速公路走去。他脱去上衣，沿着高速公路的紧急停车带跑了起来，跑进了有着更多黑暗的地方。呼
　　啸着的车辆从身边经过，带起一阵阵风。小峰在风中黑暗中越跑越快，越快越开心。他无所顾忌的跑道公路的中心……耳畔响起一阵阵
　　歌声，一个女人的歌声，就像那箱子里的美丽女人的歌声一样，虽然听不清唱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