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中国经济增长速度有所下降,但是2013年一季度城市住房销售增长了60%以上,从而把经济增长速度拉上去了。当时就有观点认为,城市化是拉动需求的重要力量。于是就有人做了理论上的说明:农民进城以后像城市人口一样消费,于是需求增加,商品房的销售大幅度提高,城市建设投资支撑了经济增长。 后来,经济学家发现这里面有一个概念上的误区。经济学所说的能够支撑增长的需求,是有购买力的需求,不是那种心理上的需求。农民进了城以后可能想住上和城市人一样的大房子,但是根本的问题在于他们的收入有没有增长、有没有钱,否则这种心理需求并不能够转变成经济意义上的实际需求。 到了2013-2014年,流行的观点又变了:城市化是工业化、现代化的自然结果,不能靠城市化去推动工业化和现代化,因而不能人为推动城市化加速。 既然城市化对于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功能无解,于是对许多问题就没有办法进行深入的讨论。在那个时候,我对这个问题也做了一些研究。我发现,中国学者对城市化功能的看法,跟国际上经济学家的主流看法有很大的差距。 2010年我们在做"十二五"预研究的时候,邀请了几位世界著名的经济学家共同研究,包括美国经济学家保罗·罗默(Paul Romer)。罗默到北京进行考察,在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做了一次关于城市化的学术报告。他说,当人们在城市中聚集,人和人之间面对面交流,通过思想的碰撞,能够创造新思想(ideas),所以城市化的功能就是产生新思想、新技术、新制度。正是因为城市化有这样的功能,所以城市的规模越大,人们聚集的密度越大,效率也就越高。 对这一点我不太同意,我跟他讨论的时候,就讲了我们在苏州的调查。苏州一直抱怨,好不容易从西部地区引进了一些人才,几个月以后却跑到上海去了。苏州认为,因为上海是大城市,各种文化设施都比苏州强。其实,那时候苏州已经规模很大了,而且上海近在咫尺,可以很近便地享受上海文化。我们调查发现,问题不在规模,而是苏州闭塞,技术人员在这里待几年以后技术水平就赶不上时代发展了,而在上海,技术水平可以不断进步。所以苏州的主要问题是来者不拒,什么人投資都给安排,专业太多,于是同专业能够交流对话的人数太少,达不到提高知识水平和技术水平的临界点。所以,这里的问题是,人的聚集还需要能够对话。 我后来到广东去讨论这个问题,就说了一个意见。金融行业因为涉及的专业太多,要达到临界点,城市的规模就要很大。所以可以发现,金融中心越大,城市的规模越大。纽约市是世界金融中心,有一千万人口。但是制造业就不一样了,它和其他产业之间不需要有那么密切的联系,所以美国波音商用飞机的生产基地就在西雅图的小镇上。原来还有一个产业需要在大城市里,即商业服务业,但是网络发达以后也不需要在大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