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奈何桥前闲聊四十九雨前雨后


  一
  这或许是入秋以来第一场秋雨,以至于还带一丝夏雨的余热。浓密的乌云遮住了天空,压得很低。教学楼在灰暗天空的笼罩下,呈现出一片浑黄,仿佛和尚披着的黄袍。旁边长长的黑瓦旧校舍,更显出淡淡的苍凉。硕大的雨点,晶莹剔透,密密地洒在斑驳的旧瓦上,增添一些清新。雨水滴答滴答从屋檐落下来,那声音似乎整齐,又似乎散乱。   班主任走上讲台,我的眼睛才从窗外收回来。   班主任的个子矮墩墩的,穿得相当整洁,鼻梁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显得温文尔雅。   "现在趁这个时间把座位调整一下。"说完向班长做了个手势。班长便如往常一样,来到黑板前画起了座次表。   这是班主任长期使用的所谓"民主调位法"。先由班长在黑板上画一个座次表,每个表格表示一个座位,然后由同学们自己上去把自己的名字填在想要的位子上。这样,显得自愿,公开公正。只是上去写自己名字是有先后顺序的。唯一标准就是成绩。   此时,班主任拿出九月份的名次表,开始点名。成绩第一名的同学首先走上讲台。他望着空空的座次表,迟疑了会,才在自己认为最满意的前排座位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是第二名第三名……依次序陆陆续续走上讲台。   我眼睁睁地望着一个个好座位被成绩好的同学选去,既羡慕,又无奈。等我走上讲台时,又只剩下倒数一二排还有空位。   唉,又是倒数第二排,我叹息着。我想我真的和倒数第二排有缘,从进入这所高中以来,就一直坐到现在,已有两年啦。可又有甚么办法呢。作为我这个花重金进入这所重点高中的择校生,基础和成绩,自然和那些正取生差了一大截。   黑板上的方格渐渐被填满。等到班主任把名次表上的名单念完时,忽然发现在最后排的那个角落的方格还空着。   "怎么回事,是谁没没有上来写?"说罢便又拿起名次表,看了一眼最下方的倒数第一名。   "燕叶,上来把你的名字写上去。"他吼道。   同学们的眼光便齐刷刷地扫向角落座位上那个瘦小的女生。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这还用写。"   哈哈哈哈?   不知是哪个捉邪鬼喊了一声,引起全班哄堂大笑。   "上来。"班主任那张刚刚还带点斯文和谐的脸,突然变得扭曲狰狞起来。   好一会后,那个女同学才无奈地慢慢起身,低着头缓缓地来到黑板前,在座次表最后排那个角落写上自己名字。她额前的头发散乱地飘着。我不禁生出一丝同情。   当她回到座位后,再看班主任的脸时,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愤怒与扭曲,马上恢复了开始那和蔼的笑容。使我怀疑他刚才是否发过火。   "我之所以要这么作,完全是为了让大家体验一下残酷的社会现实。社会就是这样……"他带着高尚君子与忠厚长者的口气谆谆教导我们。这些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直到下课铃响。   二
  越来越紧张与繁忙了。"你们都已进入高三,高考离你们不远了。"这句话我已听班主任与校长说了n遍,耳朵都麻木了。   上学时间逐渐提前,放学时间逐渐推迟。这给我最大感觉就是睡眠严重不足,以致有时早晨走在路上,都恨不得边走边睡,不断点头打瞌睡。   当然,这或许只是我和那些成绩优秀的同学才能感受到。那些差生恐怕趴在课堂上打的瞌睡已多多有余地补充了睡眠不足。而我却不同,虽然成绩也差,但要赶上去,所以在课堂上是不能打瞌睡的。   班级两级分化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坐在后排的差生讲话声音大了点,影响了后排优生学习,前排便会有几个愤愤站起来向后排喊道:"后面的别吵啦!"   但那些差生却装着没听见似地继续讲,并且声音很大。使得那几个优生忍不住骂上几句,骂得很难听。之后他们往往向班主任反映,最后又是班主任一顿臭骂。   每当这时,即使我没讲话,也会有一种被骂的感觉。   有时候,前排偶尔也有几个讲话,后面的差生也会大声喊道"前面的,别吵啦。"以示还击。这样,"后面的""前面的"便成了他们之间的称呼。   我常常用羡慕的眼光望着坐在前排的好学生。期望什么时候能加入他们行列。我总以为自己在班上地位太低,感到老师和同学都瞧不起。所以我现在埋头学习,除了要实现我的文学梦外,现在迫切的就是对前排的期盼。可考试却一次又一次失败。每当失败后,情绪低落了一阵,又马上重整旗鼓,改进学学习方法再继续努力。然后又是失败。我真觉得自己是个狼狈不堪的常败将军,破盔破甲,挥舞着破军旗,一次又一次,指挥残败士兵向前冲去。一次一次又败下来。但我仍不放弃。继续挥舞着这面千疮百孔的军旗。腿酸得几乎跪下,嗓子都沙哑了。就这样,我一苦斗就是两年,望眼欲穿啊。在我眼前那短短几米的距离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当傍晚走在上学路上,我总会走得很慢。因为那是一段很可贵的休息时间,身体可放松放松。直到发现时间不早才匆匆赶往教室,在班主任阴沉的面孔下,灰溜溜地走进教室。   当放晚学走回家的路上,回想着一天的学习情况,往往不如意。再想到我梦想,又是阵阵叹息。于是加快脚步,赶快回家,准备着明天的学习。   三
  上体育课无论对于好生还是差生都是一件高兴得事,因为可以痛快玩玩。可我却一直不喜欢上。每当跑完步,老师发给男生几个篮球女生十几副羽毛球拍子,然后自由活动。小小的篮球场便热闹起来。人群以篮球场中轴线为界。一边是好生,一边是差生。我不知道该站在哪边。于是选择了逃避。   常在这个时候,我便来到教职工宿舍旁散步。几排宿舍楼下,一些小巧的花坛分成几条小道。道旁的石桌,石凳,雕塑,与垂柳,小花,笔直的大树,错落有致搭配在一起,给人一种愉悦。四周静极了,充满一种温馨的氛围。偶尔有人来往,也显得很悠闲。校区那边繁忙的气息在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里散步,会暂时忘掉脑中的烦恼。我喜欢这种感觉,哪怕只是一小会。有时候走累了,便靠在大树下抬头或低头发呆。等上课铃声后,才不得不默默地向教室走去。   一次,当我迈着缓缓步子绕过一栋教职工宿舍,忽然发现前方石凳上坐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燕叶,那个上次被迫到黑板上填座次表的女生。她怎么也来到这里了?我有些纳闷。但马上又有一种遇到知音的喜悦。   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较大的本子,用铅笔在上面画着些什么。她的坐姿很自然,额上的头发时不时随风飘逸,恬静的脸上带着一丝丝淡淡的微笑。她柔美的身影,与垂柳花草相互映衬,构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她是去年从乡镇高中转过来的。她来我们班的那天傍晚,我正匆匆忙忙赶往教室。只见她父亲带着她在教室外面和班主任谈话。当我走进教室时,我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她也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这便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此后,她一直坐在我后面一排的角落里。高高的书堆遮住了她大半个头。她好像一直很沉默,沉默得让人似乎忽略她的存在。所以我对她的印象一直很陌生。   后来一连好几次我都看见她坐在那里。手里也总是拿着铅笔在那本上画着。这便使我感到有些好奇。不禁有些想她聊几句的想法。但一向内向的我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样每回我都是远远地看着,不知怎的,心里的孤独也少了许多。   那天,我倚在一颗大树发了好一会呆,正转身走向树后的小道。只听她忽然向我喊道:   "喂,你别走啊。"   我有些疑惑地回过头。   "我正在画你呢,保持那个姿势,谢谢。"   啊,真的,我一阵惊喜。看她天真的笑容,我也回了一丝微笑,赶忙回到原处,照样倚在树边。   一会画好后,她拿给我看。只见小小的画纸上,条条细粗浓淡的线条,轻快地勾出如盖的树枝树叶和粗大的树干。倚在树下的我将头微微低着,双手自然下垂,眼睛半睁着,一副沉思的样子。   "你画得很不错么,把我画得那样深沉,还有些小帅,我还不知道自己有着这副模样呢。"   我心情忽然愉快了许多,风趣地夸道。   "别臭美了。你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心事重重?不会吧。我的心情很平静啊。"   她只是谈谈一笑,没说话,走了。我又开始散步了。心里却一直琢磨着她的话。   四
  下一次体育课时,我再次来到教职工宿舍旁散步,她已早早地就坐在那里了,和往常一样。由于有了上次的接触,我大方了些,主动上前和她搭话。   "你以前是美术班的吧?"我问道。   "不是。我只是个人兴趣而已。"她随意答道。   "那你功底不错呀,能把你画的给我看一下吗?"   她很高兴地把那本画册递给我。我随意地翻开一页,便被她的画吸引了。画上一片天空,那云,或厚,或薄;颜色,或浓,或淡;其状,或成片,或分散,或飘着,或连绵成片向远方延伸,如刚弹出的棉花,如轻抹的丝带。画笔随意洒脱,天空是如此开阔。显然她是抬头画的。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但却有一种深邃而高远的意境。   "你画的这是……"   "我家门前的天空。"她答道,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你家门前的?天空那么广阔,到哪儿不都一样。"我有些纳闷,也觉得有些可笑。   "本来是嘛,我就是在这片天空下度过我的童年的。"   说完,便抬头望着天空。我第一次这么近看她眼睛,没想到平时在头发掩盖下的双眸是那样美,宛如秋月下一弯平静的湖水,深幽的湖面上隐隐约约闪烁着的点点星光。   "可……"   "难道你不觉得那时的天空很广阔吗?"   我迟疑了一会,脑中猛然涌现出很多来自遥远记忆的画面。   是啊,那时的天空总是那样广阔,这是为什么呢?难道现在就不广阔了吗?我往深处想着。抬头望着前面,只见高高的教学楼排排教室,教室里排排座椅,层层书堆,和埋在里面个个灰色的身影,把空间划成了一个一个鸽子笼。窄得转不过身。   "唉,现在感觉不到天空的广阔了。"我叹息道。   "其实,这是你内心不宽阔罢了。"她不以为然地说。   "好啊,竟敢逃课到这来快活。"我们猛地转身,发现体育老师已站到我们身后了。   "竟敢逃课,给我到运动场上罚跑1500米。"体育老师愤怒地吼道。   咳,倒霉,我们只好灰溜溜地跟着老师到运动场。正来跑时,我们惊喜发现并不止我们两个,还有几个趁体育课在教室学习的好生。   有这么多人陪着,我的心也宽慰了许多。可想到1500米也不是小数。突然,我萌生出一种叛逆的想法,我干吗要跑,我不跑,他又奈我何。这不是初中,打是不敢打的。   于是,当一声令下,那些好生乖乖地跑起来时,我却迈着缓慢的步子走了起来。燕叶,看我没跑,也不跑,跟在我后面走了起来。一会,那几个好生气喘吁吁地跑完去打篮球去了。只有我们两个慢悠悠走着。   可老师等得不耐烦了。他要我们跑呀。我说这不在跑么。最后无法,只好"大赦"了我们两个"无赖"。不过严厉警告我们"下不为例"。   "腿长在我手上,我想不跑就不跑,他又能奈我何。"   "甚么?腿长在你手上?哈哈哈哈……"她脸上笑开了花。   "喔,不不,腿长在我身上!"我连忙傻笑着纠正。   "你看那边那个把头伸出窗外的人,他在干吗,真有意思。"她指着前面的教学楼说。   那里有个男生把头伸出窗外,满面嬉笑,用超大的嗓音背着课文,好远都听得到。   "他在赶热闹,观赏外面风景。"我风趣地说道。   接着我们开心地笑了一阵。我全身都觉得轻松了许多,走路的姿势也悠闲了许多。   "跑步一直是我的噩梦。记得那次体育课的1500米测试,我与倒数第二名整整落了一圈。别人都跑完了,我还一个人在那里连跑带走的?"我诉说着许多以前跑步的痛苦经历。   "我跑步也不行。"她好像很谦虚地附和着。   在跑道上,我们又不知走了多少圈。感觉有些累了,我便靠在跑道一边堆着的大轮胎边休息。她也过来靠着。   "什么时候我们也比一比跑步吧。"她望着我说。   "好啊。"我随口答道。   这天晚自习时,她忽然从后面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放学后,一起到远动场跑步。"   本来说着好玩的,想不到她还当真了。我有点纳闷。但第一次接到女生邀请,也很欣慰。便爽快向她点了点头。   放学后,我们互相看了一眼,算是接应。便一起出了教室。她迈着轻快地步子,可我却显得一些拘谨。不敢和她靠得太近。只是跟在她后面。   "快走啊。"她转过头来冲我微笑着。声音柔柔的。   "哦。"我摸着头傻笑着跟了上去。   运动场与教学楼只隔一条校园主干道。月色混合着日光灯,笼罩在上空,显得有些朦胧。原以为那里很安静,谁知有很多同学趁这个时候在跑道上跑步。成群结队从我眼前跑过,又成群结队消失在朦胧的黑暗中,发出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好不热闹。   哈,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啊。望着这情景,我很开心。   "好,开始。"她喊道。   于是我和她并排跑在跑道上。刚跑了没多久,便感到有些累。但坚持着跑下去。就不怎么觉得累了。清凉新鲜的空气混合着青草与泥土的清香迎面扑来,朦胧的夜色使小小的远动场变得很大。周围是热闹欢快的。我跑着跑着忽然感到格外兴奋,格外自由,无拘无束,像在飞一样。   "啊……啊……"我不禁高声吼着,心中的烦恼和苦闷,通过阵阵吼叫而吐了出来。全身畅快极了。   吼了几声后,我抬头望着那飘着几片灰色浮云的天空。忽然觉得,此时的天空是那么开阔。我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们俩像疯了似的在远动场上随意跑着,叫着,笑着。直到跑得精疲力竭才停了下来。   我靠着单杆休息,她脱下外套抱在胸前边喘气边笑着。   当我们告别后,走了几步,我转过身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回过头,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沉沉,带着丝丝凉意,心头热乎乎的,兴奋,喜悦,久久不能平静。   五
  一场秋雨一阵寒,秋也随之渐深了。大考小考越来越多,作业几乎没有做完的时候。那份倦意似乎永远甩不开。自从上次和她一起跑步后,我们的来往更密切了。我经常拿她的画册欣赏,她则在一旁给我讲解。虽然她画的都是些很平常的景物,有些几乎随处可见,但画中却有一种宏大,烂漫,自由的气息。当我看了之后,心会变得很悠远,宁静,产生许多遐想。   我曾问她长期坐在那么后的角落里习惯吗?她却说很习惯。并说这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那么安静,远离尘世的喧嚣,仿佛自己不是坐在教室里,而是在家乡弯曲清澈的小溪前;又仿佛不是坐在椅上,而是依着家门前大树坐在草地上。   没想到平时一向沉默的她,却是那样可爱,天天那么快乐,想象总是那么丰富天真。看她天天无忧无虑,再看看自己,整天想着如何提高成绩,坐到前面去,成为好学生,受到老师和同学赞扬,很多很多,值吗?我的心事重了。   不久,体育课改成了自习课。我既有些高兴,又惋惜再难以有时间去那休闲区散步,和她闲聊了。   不过,她却想到另一个好玩的去处,就是放晚学后,去玩退休职工的健身器。学校不久前在更后的职工宿舍的空地上修了一个门球场,健身器就在旁边。这可是全校最偏僻角落,冷落,但安静,好玩。我曾去过,感到新奇。亏她想得出。   每夜当放学后,已是十点半了,周围的灯还亮着,树叶与青草显得更绿更亮,唯有那小小的角落,望过去却显得却很阴暗。使我感到很幽深。但到了后却是别有一番洞天。   夜凉凉的,但在校内外楼房的各色灯光下,这里却有着一种温馨的氛围。宛如那加了牛奶的咖啡,于苦涩浓香中,又多了一丝甜美。由于她要赶在11点全校熄灯前回宿舍,我也要赶在这之前回家,所以我们每次只能在那呆很短时间。但就在这短短时间里,在这小小的几乎被遗忘的角落里,我疲倦的心沉浸于这静谧的夜色中仿佛睡着了,做着甜蜜的梦。于是这短短的时间又仿佛变得很长很长。我们就这样摆弄摆弄健身器,闲聊上几句,感到一种平凡和朴素的快乐。   六
  又是一个灰沉沉的傍晚,我和往常一样匆匆忙忙地往学校赶。当快到教室时,忽然发现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口正在和燕叶谈话。燕叶身旁站着一男一女,好像是她父母。   班主任在絮絮叨叨叙说着她上课如何不听讲,画画,递纸条,种种不好表现,并拿着名次表和那本画册给她父母看。   "天天只知道画画,画画能当饭吃啊。考不上大学,你能去干甚么,要我养活你一辈子啊。"那个男的用粗狂的口吻吼道。   "你看你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简直是一团垃圾。"那个女的用尖细的声音叫着。并把那本画册撕成两半,狠狠地扔进垃圾桶。   她在一旁低着头哭得很伤心,额两边的头发再次遮住了她的脸。我再也看不下去了,阵阵怒火涌上心头,真有一种想和她父母吵一架,和班主任打一架的冲动。当然,我没有那胆量,于是愤愤冲进了教室。   就在这天夜里,她依然和我一起玩健身器。我本想安慰一下她。可她脸上已有了笑容,虽然眼角还有谈谈的泪痕。   "你父母也太过分了……"本来想好的许多话,却说不出来。   "没甚么,我早习惯了。我只是想去追求我所向往的自由,他们都不了解我。"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我在一旁默默地蹬着太空漫步机。她则在一旁自己打着拍子欢快地跳起了舞。   望着她俏皮可爱的身影,我不平的心也熨平了。   "他们不了解你,我了解你啊。"我笑着对她说。   "哦,我竞忘了你,谢谢你能陪我在这被遗忘的角落替我分担痛苦。"她说着,过来也走上了太空漫步机。   "嗯,被遗忘的,小小的,宁静的,快乐的角落。"我幽默地说着。   我们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抬头仰望深邃夜空,蔚蓝色中满满的星星。   第二天,只见她在座位上用胶水一点一点地粘着昨天被扔进垃圾桶撕成两半的画册。   "我来帮你吧。"说着便拿过画册的一部分。   我粘得很小心,很仔细,想把画册修复得更完整。因为这画册饱含着她美好的向往。   七
  这个月的月考,我奇迹般的进步了十几名。这是我没预料到的。   又到了调座位的时候,我却并没有那样喜悦。当我比以前更早地走上讲台时,我却把自己的名字填在了最后一排。   此后,我们俩便是同座了。   秋雨绵绵地阴冷下着,仿佛永远不会停似的。打着雨伞早晚奔波于这绵绵冷雨中,抬起头顺着伞沿望一眼阴沉的天空,一点雨丝划过我的脸庞,带来点点寒意。那寒意缓缓地流入我的心,让那份疲倦雪上加霜。我真讨厌这没完没了的雨。可她却常常在这漫长雨天里趴在课桌上侧着头望着窗外的雨丝出神,任凭凉风吹着她前额头发随风飘逸,常常一望一节课。   一遍一遍地啃着书上资料上公式般的语言和题型……在那个难得的晴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映在我的课本上,也映红了她的脸。我抬起头来,伸了个懒腰。   "行了,休息一下吧,还真把自己当机器了。"   "机器?"   "嗯。假如把学校比作工厂,那校长就是厂长,教学楼是车间,老师是工匠,课本是原料,学生是机器,成绩是产品。好学生是听话的机器,差学生是不听话的机器。"她风趣地说。   "那我是什么机器?"   "笨机器。"   "啊?"   我们俩都笑了。   "对了,你为什么老看着雨点发呆?"   "雨点划过天空的那一刹那,纯洁,晶莹,是最美的。我很想把它们画下来,可惜它们划过天空的速度太快,还没有看清楚,就落到地面变得浑浊了。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去画。所以只能望着发呆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神往,也带着一丝无奈。   昨夜一夜风雨,清早出门,感到一阵寒颤。街两旁的梧桐树叶开始纷纷落下,路上已铺上一层纷杂的黄叶。望着纷飞的落叶,我忽然感到一丝伤感。   忽然回想起,我在儿时,曾在这片落叶雨中长吁短叹,装出一副悲秋的愁容来玩味,而现在却装不出来了。   我连忙来到我座位上,拿出我的写作本,在上面写道:   别样的深秋   已入深秋了,在每一个风轻云淡的日子里,清凉的秋风总会给人一种透明的心情,路旁的梧桐树叶旋转着纷纷落下,飘飘洒洒像一场无声的雨。   独自在这片落叶雨下徘徊,一片飘飞的落叶落在我肩上,我轻轻地拾起。只见叶面上还带着一丝微绿。不知怎地一种莫名的忧伤涌上心头。   不禁回想起以前,我也常在这片落叶雨下徘徊,望着飘飞的落叶满脸愁容。其实我那都是装的,玩玩味而已,颇有些少年不知愁滋味似的,而现在又在这落叶雨中,感觉又多了些什么。   唉,"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   "你的文笔真美,怪不得想当作家呢。"不知什么时候,燕叶已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写作。   "什么呀,开头几句是引用一篇优秀散文,最后是辛弃疾的一首词。"   "但你写得很有情感和意境啊。"   "我想到该怎么画了。"她好像触发了什么似地格外兴奋,赶忙拿出她的画册画了起来。   "送给你。"快放学时,她突然递给我一张画。   只见画面上一片落叶雨。谈谈的线条朦胧地勾勒出梧桐的枝干,模糊得像缥缈的幻影,排排向远方延伸,构成了一条不知伸向何方的林荫道。但落叶很清晰,纷纷扬扬或张开,或卷曲着飘飞,林荫道上铺满了落叶。这飘飞的落叶与地上的落叶,随着这长长的林荫道伸向似乎没有尽头的远方。我似乎感到一股寒气袭来。   "我终于画出了雨景图。虽然是落叶雨,但同样如雨点般美丽烂漫。谢谢你的提醒。"   "既然它对你这么重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还是觉得,这画和你的散文很配,还是你收下吧。"   看着她闪动着双眸,我也不再推辞,接过来又看了几眼,便把它小心翼翼地夹在了我的写作本里。   八
  冬意近了,我不断加厚衣服,来抵御那刺骨的北风。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下月考后要分班,把各班后五十名分出去组成一个差班。于是引起了许多同学的纷纷议论。但我却不大在意,认为这不可能。   考试还是像以往一样一切仿照高考模式,装样子似地画上几道警戒线,在广播上程序般喊几声"标准"考试规定。但进入试场后答题,一切和往常一样。   只是这回考完必开的班会上,班主任走上讲台时,表现有些不同。   "根据学校指示,这次考试的最后15名要被分出去组成新班。"说完便立刻拿出名次表点了后15名。   接下来,后排的座位发出一阵骚动。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学校把你们集中分配到一个班,不是放弃了你们,而是集中力量培养你们。新班的老师都是很优秀的教师?"他的语气很平稳,苦口婆心。   但后排的骚动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总之,今天下午执行?"班主任显得有些不耐烦和恼火了。   还好,我不在这15名之列,我松了一气。可忽然想到燕叶却在其中,我的心情又低沉下去了。   她的父母中午又来了,办公室发出了阵阵骚动。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看。   傍晚时,天空似乎下起了小雨,雨丝随着微风漂了进了教室。燕叶来到了她的座位上,默默地收拾着书,她额前的头发再次遮住了她的脸,使我看不到她泪水摸摸的双眸?然后谁也没理,就匆匆走了。   九
  这或许是入冬以来的一场雨。但天空不再浑黄,而是在阴暗中带着一丝苍白,与那长长的黑色屋檐相接,但雨仍是那么晶莹纯洁。   班主任仍在讲台上带着高尚君子的腔调讲着那富有哲理的话。可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纷飞的雨丝。我拿出写字本里的那张画。画随风飘着。画里那飘飞的落叶也仿佛飘动了起来而渐渐显得模糊。看着看着,我忽然感觉周围的教室,书堆,都没了。我仿佛站在雨中,站在半空中,随着雨丝飘飞,手执着一片残碎的秋色。   忽然有一种悲感涌上心头,手轻轻一松,那画便随风飘到了半空中,消失在茫茫烟雨中。   (田晟)   长期的积怨,终于倾泻出来了,真切沉郁感人。只可惜不能发表。   为什么?   因为阳光底下,谁还注意角落的阴暗呢?   但国外说,悲剧是艺术的最高形式。文学作品往往表现不和谐,如果和谐了,作品就收场了。它们以此唤醒人们的怜悯之心,去深刻认识生活。   新华书店都被挤上楼了,名著折价还没人买。现在到处是题海漫金山啦。   也是,有位考上在高考作文中痛骂了高考,结果被评为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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