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光屁股的老师文革忆事

　　＂文革＂中老师们大出其丑，学生揭发老师的＂罪行＂形形色色，无奇不有。记得有一张大字报是揭发一位老师夏天在宿舍里光着屁股，指斥他是流氓。
　　我不知道这个学生是否真的看见了。现在假定是看见了，也就是说，这位老师真的在自己家里光屁股。如果他不是故意裸露给窗外的人看，实在说不上是什么流氓行为。
　　这个老师我认识，读一年级时他教我们立体几何，中年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平时穿戴得整整齐齐，甚至还带着两个袖套，戴一副金丝眼镜，为人温文尔雅，说话很和气，稍带一点娘娘腔，课讲得还好，虽然没有什么特色。他教的学生很多，路上见到我时，他还主动打招呼，看来是认识我的，也许跟我在这一科的成绩不错有关系。不过我们没有交谈过。看他的样子，很难跟一个裸露狂联系起来。我压根就不相信他有这样的毛病。
　　我想，即使他真的在宿舍里光屁股，原因只有一个：天太热，光着身子凉快。我就读的这个中学处于全国有名的三大火炉之一的省份，夏天气候酷热难耐。那时不仅没有空调，连电扇也没有。（记得我们家用电扇，是到了上个世纪70年代末。）到了最热的时节，扇的风都是热烘烘的。这时光着膀子当然要舒服得多，没人看见时全裸着身子就更舒服了。这里恐怕没有什么性的因素。非洲一些地区女性大都习惯于赤裸着上身，也是因为那里天气炎热，并非为了勾引男人。人们看惯了，也不感到有什么性的刺激。
　　这位老师如果真的要光屁股，决不会将门、窗打开给众人看，这个学生只可能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在这种情况下，他写大字报来揭发老师，不外乎是想赶潮流，想表现自己的造反精神，至于这位老师是否会为此蒙受羞辱，他是毫不在意的。
　　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性：其实这个学生什么都没看见，这个事情完全是他胡编的，其目的或者是为了表现自己的造反精神，或者是囿于成见（如觉得老师平时给了他较低的成绩）而借机报复。这样当然就更为恶劣了。
　　＂文革＂开始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这位老师，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四十多年，一个人要经历多少大事！像这种被学生揭发＂光屁股＂的事情就算不得什么了。我写此文，除了再现那个时代的荒诞性，还想告诉这位老师：您的学生中，还有一个人为您当年蒙受的羞辱打抱不平，也许您自己已经将此事淡忘了。
　　写于20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