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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广州地区南越国墓葬出土的卮


  卮,是中国古代一种酒器,出现于战国末期,流行于汉代,沿用到唐宋。它最初是用木片卷曲而成。《礼记·玉藻》郑玄注:"圈,屈木所为,谓卮、匜之属。"《说文解字》中:"卮,圜器也。"《内则》注日:"卮、匜,酒浆器。一名储。"角部日:"储者、小卮也。"[1]
  卮在各地汉墓中多有发现,从考古发掘出土卮的资料看,质料主要有银、铜、玉、石、漆、陶等。本文以广州地区南越国墓葬中出土的卮为研究对象,通过梳理和归纳,对其中一些问题进行探讨。
  一、广州地区南越国墓葬出土卮的情况
  广州地区南越国墓葬目前共出土22件卮,其中南越文王赵昧墓出土13件,淘金坑M18、广州汉墓M1153、M1149、M1152、M1170、M1175各一件,M1180两件。下面分别对它们作简单介绍。
  1.南越王墓出土的卮[2]
  鎏金铜框玉卮(F18)(图一)出于南越王墓西侧室,通高14厘米。卮身由9块玉片嵌在一个鎏金铜框上组成,整体呈九棱圆筒体,下附兽首形三短足。玉片青色,坚硬,浮雕勾连谷纹。器腹上部附玉錾,錾为圆环形附扁尾。平底,底为一块圆玉片。口沿、底沿及9条壁框均为鎏金铜框,并铸有兽纹及几何图形,但锈蚀严重,纹样模糊不清。该卮有漆木圆盖,髹黑漆,上有朱漆线纹,已大部分剥落。盖面中间原有两个玉雕钮饰,已脱失,只存钮座印痕。卮盖周边镶嵌三个弯月形玉饰。出土时全器有多层丝绢包裹。
  银卮(C151-7)(图二)出于南越王墓西耳室,通高9.8厘米。出土时装在另一件漆卮(151-6)内。这件银卮为铸造而成,圆筒形,平底,直口合盖。附两个小铺首衔环。盖唇较深,面隆圆,錾一周凹弦纹,把盖面分成内外两区。内区盖顶部分鼓起,鎏金。外区为一周平斜的外圈,分立3个"S"形鎏金立钮。外底部刻"一升十二"四字。
  金釦象牙卮(C151-3)(图三)出于南越王墓西耳室,通高5.8厘米。出土时装在一件鎏金铜细漆卮(C1512)内。卮整体成圆筒形,由象牙卮盖、象牙卮身和金质卮座三部分组成。盖上套有一个金质圆箍,上面分立三个金质环形钩尾立钮,嵌入象牙板中。卮身是一个厚约0.3厘米的象牙筒,器身一圈针刻兽纹,并染填朱、蓝两色。上口套入金釦,底下承一个有三蹄足的金质底座,空底。卮中部嵌纳一个环形连舌金鋬。
  金釦漆卮(C151-5)(图四)出于南越王墓西耳室,通高7.3厘米。漆木部分已朽不存,只余金釦,金釦为铸造而成。釦件包括盖箍、盖顶上的三个环形立钮,带三足蹄的底座,一个环形连舌錾、口沿釦圈。金釦件外壁打磨平滑,内壁则留有多道凿痕、锉痕。
  铜釦漆卮(B15)出于南越王墓东耳室,大部分已腐朽,仅存少量黑色漆皮,漆皮上有少许红彩。铜釦尚在,附有三足。另外还有一个环形把手和两个小釦钮。
  漆卮(B120)出于南越王墓东耳室,仅存底部,上身全缺,从残存情况可看到卮内髹红漆,外髹黑漆,并绘有红漆小彩点作装饰。
  漆卮(C151-2、4、6、8,C018)7件出于南越王墓西耳室,残缺。卮体筒形,有盖,单耳錾,其中C151-2、6两件为夹纻胎;C151-4、8为木胎。盖已残,只存中央的柿蒂形铜饰。柿蒂中心釦鎏金铜环。盖、器身口沿、底座及三蹄足、单耳錾均为鎏金铜釦。器表髹黑漆,花纹不清;器内髹红漆,近口沿处有一匝黑漆。另有3件漆卮(C018)全朽碎,器形大致与C151相近,唯錾为鎏金铜双环,铜兽形足。
  2.淘金坑M18出土的陶卮[3](图五)
  通高10.8厘米。敞口,直腹,下部收折成小平底,有耳,腹部劃水波纹与凹线纹。
  3.广州汉墓M1153出土的陶卮(图六)
  通高10厘米。陶胎近灰白色,质硬,外表着红褐色陶衣,手制。器腹如圆筒,较深,近底部收折成圜底,下附三短足。把手略近方形,中有孔。
  4.广州汉墓M1149、M1152、M1170、M1175、M1180出土的铜卮[4]
  共7件,其中M1180出2件,其余墓各出l件。胎质很薄,无一完整,但仍可看出外表全部鎏金,器里、盖内及器底均涂红朱。
  二、材质、造型、纹饰的分析
  广州南越国墓葬出土的这批卮,虽然总数上并不多,仅22件,且出土卮的墓葬占南越国墓的比例也相当小,但是这22件卮无论从材质还是造型及纹饰上看,都各有不同。
  1.材质
  从材质上看,广州南越国墓葬出土的卮涵盖了10件漆卮、7件铜卮、2件陶卮、1件玉卮、1件银卮和1件象牙卮,可谓种类繁多。广州南越国时期的大型墓葬一般都会随葬漆器,虽然保存成器的不多,但从出土情况来看,无论是在种类和数量上都不在少数,可见在南越国上层贵族中是流行使用各种漆器的。而上述的这10件漆卮,均出于南越王墓,有9件分别嵌有铜釦或金釦,可见其规格相当高。玉卮、银卮、象牙质这3件卮材质较为特殊,在汉代常见的卮中亦属珍品,同出于南越王墓,这和墓主人身份是相符的。反观铜卮和陶卮,从它们所在的墓葬来看,属于南越国贵族墓,除了M1180出2件铜卮外,其他墓葬中只有1件铜卮或陶卮随葬。由上可见,卮的材质和数量,或许和墓主人身份是密切相关的。
  2.造型
  广州南越国墓葬出土的这批卮,总体保存情况并不是特别好,特别是漆卮和铜卮大多不完整,器形式样难以完全辨认,这里主要从卮的耳鋬、足、盖钮等饰件来阐述。
  (1)耳鋬:除严重残碎的漆卮不可辨外,其余卮均附耳錾,耳錾造型以单环居多,如淘金坑M18陶卮和南越王墓的漆卮(C151-2、4、6、8)为素型单耳环,南越王墓铜框玉卮(F18)、金釦漆卮(C151-5)及象牙卮(C151-3)则为环形连舌耳鋬。而南越王墓有3件鎏金铜釦卮(C018)为鎏金铜双环耳鋬。值得注意的是南越王墓银卮( C151-7)耳鋬为铺首衔环造型,铺首衔环造型常用于门、棺椁等器物上,用于卮上较为少见。
  (2)足:有的卮无足,如南越王墓的银卮(C151-7)和淘金坑M18的陶卮。有的卮附三足,这些足造型多样,有素面呈蹄形的,如南越王墓的象牙卮(C151-3)和金釦漆卮(C151-5)等,亦有呈动物造型的足,如南越王墓铜框玉卮(F18)、鎏金铜釦卮(C018)的兽形足,广州汉墓铜卮的熊形足和羊头形足。
  (3)盖钮:目前发现的这些卮,部分卮带有卮盖,卮盖多饰盖钮,造型各异,有环形、釦钮、"S"形、凤形等,而材质亦有金、玉、铜等,并无固定样式。有的金属盖钮是嵌立在漆盖之上,如南越王墓的金釦漆卮(C151-5),有的则是通过焊接将金属盖钮固定在金属卮盖上,如南越王墓的银卮(C151-7)和M1172的铜卮。此外,不少卮盖中央位置还饰有四叶柿蒂纹或三叶柿蒂纹等图案。
  3.纹饰
  广州地区南越国时期墓葬所出漆卮大多残缺不全,彩绘纹饰难以辨认,仅从几件留有残片的卮作整理,发现均为内髹红漆,外髹黑漆,个别卮上绘有红漆小彩点。而铜卮在纹饰的运用上,多用到了宽带纹,如M26及M1172的铜卮。另外,南越王墓的铜框玉卮结合了三种材质,其上也采用了多种纹饰。漆木圆盖上髹黑漆,有朱漆线纹。9条鎏金铜框,铸出兽纹及几何图形,中间镶嵌的玉片为浮雕勾连谷纹(图七)。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南越王墓象牙卮(C151-3)的紋饰,其上运用了精湛的针刻线画工艺。卮盖表有飞雁纹和三瓣柿蒂纹,盖里有单线凤鸟纹。盖身刻有四只独角神兽,神兽张口衔绶,做回首张望状,长足,姿态威猛生动。画面用朱、蓝两色相涂,增添了画面的立体效果(图八)。
  三、其他问题的探讨
  1.关于漆卮的一些看法
  广州南越国时期的墓葬中经常发现有漆器痕迹,虽然能保存成器的不多,仅集中见于几座大型墓葬,但根据残存情况可知器形丰富,出土漆器以耳杯、盘、盒为主,个别墓葬中还出有案、敦、扁壶、卮等。但是,除南越王墓出有10个漆卮外,广州其他南越国墓葬并无发现漆卮。以南越国时期的M1098、M1113、M1128、M1134、柳园岗M11等墓为例,均有漆耳杯出土,其中柳园岗M11有10件,而M1134更有30件以上,但都未发现漆卮。这是否可以说明,漆卮在南越国内仅供王室及高级贵族使用?这一问题有待将来发现南越国时期墓葬提供更多的资料参考。
  2.南越王墓象牙卮所反映的情况
  南越王赵眜墓出土了目前汉代考古唯一象牙卮,除此之外,还出土了丰富的象牙制品约280余件和5支长度超过120厘米的象牙原支,这是前所未见的。史书上多有记载,岭南温润气候,适合大象生长,是象牙集散地。《淮南子·人间训》记载:"(秦皇)利越之犀角、象齿、翡翠、珠玑,乃使尉屠睢发卒五十万……以与越人战。"从南越王墓出土的象牙及象牙制品便可见一斑。
  象牙卮上工艺精湛的针刻线画也体现南越国时期番禺城应已存在象牙制作的作坊,工匠已经熟练掌握了牙雕技艺。岭南地区多象牙,这些象牙除一部分本地使用外,还与中原通商,进贡给中原统治者和贵族。《史记·货殖列传》载:"番禺亦其一都会也。珠矶、犀、玳瑁、果、布之凑。"《汉书》卷二十八下《地理志》亦云:"粤地……处近海,多犀、象、青冒、珠矶、银、铜、果、布之凑,中国往商贾者多取富焉。番禺,其一都会也。"中原地区汉墓中也有不少象牙器出土,这些象牙器原材料及制作技法也可能来源于岭南地区。汉代岭南地区象牙的贸易活动无论在中国贸易、文化交流还是海上丝绸之路对外贸易活动史上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3.南越王墓鎏金铜框玉卮的用途考究
  玉卮是古代的一种饮酒器具,《战国策·齐策》:"楚有祠者,赐其舍人卮酒。《韩非子·外储》:"白玉之卮美"可证。公元前202年,楚汉战争结束,刘邦一统天下,建立了西汉王朝。《史记·高祖本纪》载:"未央官成,高祖大朝诸侯群臣,置酒未央殿前,高祖奉玉卮,起为太上皇寿。"因此,玉卮是汉代在隆重的庆典仪式中使用的酒具,应是地位显赫的王公贵族使用的最珍贵的玉酒具。
  南越王墓鎏金铜框玉卮出土时全器有多层丝绢包裹,可见其珍贵程度。然而,这件珍贵的玉卮出土于西侧室,西耳室为仆役居所,有7位仆役殉葬于此,此室出土器物多为庖厨用器,并堆放大量猪、牛遗骸,应为供奉、祭祀之用。由此猜测,这件玉卮或许和祭祀有关。结合南越王墓主棺室出土的铜承盘高足杯,它可能是南越王用于承接甘露以服食丹药的器物,以求升仙。史书曾记载汉武帝在长安建造了承露盘用以承接上天赐予的甘露,南越王这件承盘高足杯和这件鎏金铜框玉卮或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四、结语
  总体来看,卮在南越国的使用主要集中在上层贵族这一少数人范围内,其材质和数量和墓主人身份有着直接关系,根据墓葬的族属情况来看,墓主人应都属于南越国的汉人贵族。而南越王墓随葬的铜框玉卮、金釦象牙卮等,无论是材质还是工艺都是当中的翘楚,为研究汉代的卮提供了珍贵素材。
  [1](汉)许慎:《说文解字》,凤凰出版社,2015年,第752页。
  [2]广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广东省博物馆:《西汉南越王墓》,文物出版社,1991年,第67、133、135、139、269页。
  [5]广州市文物管理处:《广州淘金坑的西汉墓》,《考古学报》1974年第1期。
  [4]广州市文物委员会、广州市博物馆:《广州汉墓》上册,文物出版社,1981年,第120、1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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