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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班我就窝着一肚子的火跑回宿舍。宿舍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说:"真是死我了。" 向阳问:"怎么啦?" 我说:"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挺帅的男孩子转到我们拉当PE了。" 向阳说:"啊?不会吧?王凯转到你们拉去啦?" 我说:"是呀,本来以为走了只猪八戒来了匹白龙马,谁知道来的却是匹披着人皮的狼,我还宁愿天天看着猪八戒,起码猪八戒不会欺负人。可这匹狼就不一样了。" 杨豆说:"不会吧,王凯那人挺好的呀。" 向阳说:"是呀,我也觉得他人挺好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我说:"他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我,真是气死我了,我只是新来的嘛,做错了什么我就改,也犯不着骂嘛。" 向阳说:"阿绿,你别生气了,王凯不是那样的人。" 杨豆也跟着附和:"是呀。" 我白了他们一眼,气冲冲地洗澡去了。竟然帮他说话。我还是很生气。这匹狼是长得可以,可也不能这样帮他呀,想到这个我就莫名地一肚子火。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王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我吓了一大跳,可眼里除了敌意还是敌意。看到我恶狠狠的眼神,他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只是在他转身瞬间的那个眼神令我相当不解,揣摩了半天也没揣摩出他到底是啥意思。 我一如既往地沉默着,认认真真地做我的事。认真是我对生活的一种态度,也是我最引以为傲的。我觉得无论如何上帝都会很眷顾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在毫无积极性可言的流水线上,大多数人也过着如流水般的生活。过一分是一分,一秒是一秒,只要一分一秒凑齐了就可以下班了。 我的工位连我在内一共三个人,那两个女孩子都是甘肃的,上班的时候总是叽叽呱呱个不停,来拉上才不过三天,便得罪了其余几个QC同行。而我,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也只是傻呼呼地埋头做事。 "QC小妹,借个电池用一下行吗?" 突然觉得眼前投进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子。我抬起头来,看到王凯正用一种很平静的眼神看着我,表情也相当虔诚。我被吓了一大跳,这匹狼今天八成是吃错药了,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好说话了? 王凯说:"能借电池用一下吗?" 我愣了一下,手不听使唤地拿起一个电池递给他。 王凯笑容可掬地说:"谢谢。" 我又被吓了一跳。看来他真的吃错药了,要不然就是他脑子烧坏了。 15:
下班一回宿舍我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件怪事告诉宿舍里的人。杨豆听完之后哈哈大笑。 我问:"为什么呀?" 杨豆说:"我今天早上跟他说,你怎么可以欺负新员工呢?你知不知道她回宿舍多生气多伤心呀?" 我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跟他说呢?怪不得他今天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以为他脑子坏掉了呢。" 杨豆此时已率领全宿舍笑起来,我郁闷到了极点。我怎么忘了王凯原来是杨豆拉上的修理这件事了呀。别看杨豆一副很阴森的样子,她可是一条拉的拉长,听说刚升上去不久,王凯原来也是他们拉的修理。 杨豆说:"王凯这个人很好相处的,你跟他熟些就知道了。" 我说:"谁想跟这种人熟呀。" 我们正聊着,冯小琴又大汗淋漓地回来了。 自从她失恋后,就回来得很早了。 林伶说:"对了小琴,晚饭后有个男孩子打电话给你,他说你手机打不通,好像是姓李的吧。刚刚也有一个打过来,他没留名,说等一下会再打过来。" 冯小琴说:"哦,我手机坏掉了。" 向阳说:"宿舍的电话怎么好像是小琴专用的呀,我来了这么久除了我妈打过来就没人打过来了。" 我们也七嘴八舌地"批评"起她来。冯小琴势单力薄,借口洗澡跑开了,宿舍里顿时沸腾了起来。 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宿舍,我从没想过我们几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女孩子聚在一起还会这么合群,就像一个真正的大家庭一样。 16:
第二天我依然默无声息地上班。似乎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因为我做事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一说话就会出错,为了做好工作,我只好不说话。当沉默已成习惯,要想开口跟旁边的人说话时,就显得很困难。而面对着陌生的环境,对任何人,我都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那两个女孩子依然很喜欢聊天,拉长是个个子很小的小姑娘,对我们总是很宽松,宽松到只要不出大问题,她绝不吭一声。 我不是很喜欢她的这种管理方式,因为它对我非常不利,我没有权利去说他们,更不想跟他们有任何争吵。我的忍耐是那种很懒惰的忍气吞声,只想生活能平平静静地过,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喂,你有没有搞错呀,这台手机明明没问题,你干嘛把他当坏机处理呀?" 我抬起头,看到那张我昨天已经原谅了的脸,他此时的表情是发怒。 狗改不了吃屎,只是想不到本性露得那么快。我白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做我的事。 王凯有点生气地小吼:"喂,说你呢,有没有听到呀?" 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说:"你到底想怎样么样?" 王凯说:"也没想怎么样。" 说完他把一台写有问题字样的手机放到我台面上。我看了看,觉得这件事很滑稽。 我说:"豹子先生,非常抱歉,请认准本人的"商标",这样才能更有针对性地发火。这台手机是他们检测的。" 王凯的脸变地有些不可思议地红,怒气一扫而光。我不再说话,低下头继续做我的事。 他的影子过了足足十秒才从我的眼前消失。其实我是心潮澎湃的,我低得很低的头下面是一张很红很红的脸,或许是被他气的,又或许是来这里第一次接触到异性,难勉有些紧张与不知所措。 但自此,我跟他彻底成为敌人。我不晓得他为何老喜欢刁难我这个"不爱"说话的"透明"的人,我究竟哪里让他看不顺眼了,反正我们一走近,周围的人就知道有"好戏"看了。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一个透明的人,可他竟让我变了。他们大概会惊奇,我居然也有发脾气的时候。 往后我只要测到他没修好的坏机,就会理直气壮地跑到他那里跟他理论。我说我从不冤枉好人,只有坏蛋没做坏事也挨冤枉。而我好人坏人都不会冤枉,我做的事都是铁证如山的。 王凯傻傻地看着我说完以上那段话,然后傻傻地笑。我又看到了他那个令我揣摩不定的眼神,心里开始有些躁动不安起来。多么憨的一张脸,大概谁也想不透,我跟他,怎么就像哈雷彗星撞地球了。 我说:"是不是知道错了呀?" 王凯说:"我哪错了,我看看。" 最后我们又争了个面红耳赤。 17:
那个星期天的晚上,我跟向阳又去逛浪花夜市。 向阳说:"白绿,你们三楼有没有靓仔呀,我觉得我们四楼就我唐哥哥一表人才,我每次看到他都好开心呀。" 我说:"是呀,特别是他穿白衬衫的时候,那样子,帅呆了。" "就是嘛。哦,我们拉这两天调来两个新修理,还有一个打杂的男孩子。" "怎么样,看上哪个了?" "没有啦,别说得我这么花痴好不好?我只是觉得那个打杂的男孩子老往我这边看。还有那个修理,他很关心我。" "不会是同时看上你了吧?" "我怎么知道。" 我知道,向阳这个单纯的脑袋瓜想什么都很单纯,由其对异性的举动特别敏感。倒像八辈子没被男人青睐过,所以一旦有异性靠近,她就像带电的小玩意,一吸就被吸过去了。 "你可别被骗了。" "才不会呢。他们只是说我长得很可爱。还有我的头发很美。" "你那叫稚气未脱,也可以叫发育不良。" 向阳嘟着小嘴:"我才没那么笨。" 想了一下又问我:"对了,说说你跟王凯现在怎么样啦?" "能怎样,天天吵呗,不吵就没法过日子了。" "哈哈,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我愣了一下,怎么满脑子都是他了?不会吧? 我大叫:"不可能!就那匹狼也会有人喜欢?" 向阳哈哈大笑。 我的心被她说了一下便没底了,我不会是真的吧? 我们一直逛到十点多才拿着气球兴冲冲地回宿舍。因为是星期天的缘故,大家都准备睡觉了。只有冯小琴刚"跑马拉松"回来。正当我们熄灯准备睡觉的时候,门吧啦吧啦响了起来,没有节奏的敲门声令我们非常反感。特别是当他大叫"冯小琴开门"的时候。我们都有揍那个家伙的冲动。 冯小琴套上鞋子就往外跑,她把门轻轻掩上,然后开始和那个男的叽叽咕咕起来。 我们都没法睡了,全竖起耳朵来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可即使我们已经屏住呼吸,依然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过了大概半个钟,我们突然觉得多了把声音,林伶终于憋不住了:"真是太不像话了,都几点了还谈什么情说什么爱呀,我去教训一下他们。" 她说完便跑去开门了,我们都把头伸出来,八只眼睛等着看外面的"好戏"。 可林伶门还没全开,直少还没满足我们的好奇心便飞快把它关上了,然后一声不吭地在黑暗中摸回了床上。 我们的好奇心更强了。 向阳也憋不住了:"到底怎么回事呀,三更半夜的。" 她一边说一边跑去开门。我们三个人六只眼睛又一次齐刷刷地看着门口。 谁知道向阳的反应跟林伶的反应一样,我们还是没有满足好奇心。 杨豆是第三个,她如前两个人的反应一样,好像变得有点傻了。我和杨志神这回终于忍不住了,要是再不弄明白怎么回事的话,我们真的会疯掉的。于是我们生气地一起开了门。 当然,当我们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反应和他们三个是一样的。 我们看到冯小琴站在中间,两个男孩紧紧地挨着她。那两个男的都面露凶相,好像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样子。而当我们开门的时候,两个像被小丑一样看的男孩子终于把脸从对方的方向移开,更加气愤地转向我和杨志神:"你们看够了没有?是不是想挨打呀?" 我和杨志神赶紧把门关上了。太惊险了!冯小琴认识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呀,会不会打起来呀。我们都没再吭声,后来也不知道几点他们才散的,总之没打起来,要不然宿舍早闹起来了。 18: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冯小琴眼睛红红的,我们就谁也没敢问,然后匆匆忙忙地上班去了。 下午吃完饭回宿舍的时候,我看到没有"跑马拉松"也还是被汗水渗透衣背的冯小琴正在床上收拾行李。 我说:"小琴,你在干嘛呀?" 冯小琴说:"我今天早上辞了急工,今晚上就坐车回去。" "为什么呀?" "最疼我的奶奶生病了,我要回去看她。" "那你可以请假呀。" "我们拉长那个神经病是不会答应的。我求了她半天她也不批,说现在很忙,不能请假。" "那你不亏死了,九百块的工资底全没了。" "我不在乎。" 说着宿舍的几个女孩子都回来了,我们也没睡觉,一直看着她收拾行李。 冯小琴说:"姐妹们,别难过嘛,人总有走的一天。" 杨豆突然站起来,说了句令我们都晕倒的话。她说:"把你的凉席留给我吧,我的烂了。" 冯小琴说:"好吧,都拿去。" 林伶说:"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冯小琴说:"谁先辞工谁就要请对方吃一顿大餐。可我的时间确实很紧,你们又要上班…要不我给钱你们自己去买点吧。" 林伶说:"我才不要你的钱,你刚辞了急工,能有什么钱呀。" 我看到他们俩的眼眶湿湿的。我知道,冯小琴的走跟昨晚那件事多少有点关联。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冯小琴走的时候把一切都带走了,我们的好奇心还是没得到满足。 就在冯小琴走的第二天晚上,听说那两个男孩子在厂外狠狠地打了一架,姓李的那个是外面的人,而另外一个是我们本厂的。他们原本互不相识,但自从打完那次架住院住了一个星期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成哥们了。 至于他们打架一事,厂里很"宽容",说是他们打架打得很低调(只关在他们租的小房子里),没惊动警察,所以没打算给他处分。况且这小子是未成年人,在厂里又有大后台,享有比特殊情况更特殊的情况。 这件事厂里本来要求保密,可最后连扫地的阿姨也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 冯小琴的事终于告一段落。 19:
向阳最近变得古古怪怪的,下班我在三楼等了半天都看不到她,后来才知道她早就跑了。 我说:"你怎么回事呀,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向阳说:"以后你不用等我吃饭了。" "为什么呀,我们在一起吃饭都快三个月了。" 还没等我说完她就跑了,这更证实了她有古怪。 往后的第三天,我才发现,原来这家伙下班的时候之所以跑得比谁都快,是因为他们拉那个打杂工的长得很像哈吧狗的男孩子。 那天我正好走在她左边,而哈吧狗男孩走在她右边。可她竟没看到我,只是一直地看着哈吧狗男孩,然后大大咧咧地笑,而那个哈吧狗男孩也跟着她笑。我一直走在他们旁边,看他们笑的时候我总有一种感觉:怎么怎么看怎么像两个傻B呀! 回到宿舍后,我心里特别窝火,不跟我吃饭就直接说得了,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说:"向阳呀,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朋友呀?" 向阳说:"当然了。" 我说:"那你下班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 向阳说:"你在哪?" 我生气地说:"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说完我就走开了,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向阳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你别生气啦。" 我说:"你就是没人性,有了男朋友就不要我这个朋友了。" 向阳一副冤枉的表情:"我哪有呀。我和他只是朋友。"| 我说:"就只是朋友吗?" 向阳说:"是呀,我骗你干嘛呀。" 我还是有点生气。 她想了一下问我:"对了,厂里这个星期组织去旅游,你去不去?我们一起去嘛!好不好呀?" 旅游?对哦,我也想起来了。哼,真会转移话题。不过我的气在她的"撒娇"之下终于烟消云散,我笑着答应了。 向阳笑着一直在那里叫:"太好了,我要去一日游了。" 看着她那高兴的样子,我跟着笑起来。毕竟是个可怜的孩子,或许是生平第一次去旅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