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这里无一不是厚重的雾霾,真可谓有十面埋霾伏之状。莫若说大都市有此景,更何况于此类偏居一隅的小都市也有此种景况,可谓人类文明都市的异类景致也。 想来到这里蛰居也有两三年了,由如今的好奇变为逐渐增长的腻烦,直至想逃离。只是突然某一天,就在某个时刻,对已经司空见惯的了周遭事物失去了所有的兴致,吃食住行无一不觉得空虚而至于颓废,而有百无聊赖之感。 生活本是一场流动的盛宴。可是我却始终呆在原点,毫无行动可言。如若说我心烦气躁可真是冤枉我了,沉寂地生活也有半年了,在这六个月里,因为心情的受阻使我不想和别人接触,而封闭自己,也对于外界更加敏感了起来,微乎其微的细枝末节也有可能触动我,神经已经敏感到几乎快要神经衰弱了。 而今,心中的某个愿望猛然增长起来,它狠命地告诉我命令我要去做些改变了。 是的,要去做些改变了。 长大的岁月过去了那么久,无论书本抑或是思考也已经臻渐成熟,却于行动上无所作为。古人有话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依我所见,读书与行动本是同为一体而不可分割,若从书中得到感悟,然后在具体行为上得到理解,这才是更本质地理解了书的内容。 与我亲近的一个人看到我进来的改变,不由得十分感慨:成熟是需要时间的。 我亦十分赞同。 高中意气风发,颇有挥斥方遒之姿,与书自成为一体,睥睨天下,视世间一切为掌中之物,以为一切尽入彀中。如今岁月变迁,想着以前虽然鲁莽无知,却也显得十分可爱。虽有以前好心人劝告,但是只以为是不入我眼之词,只当没听见,或者与之争辩,面红耳赤的次数不在少数。 那是我张狂的年轻时代。我可爱的但是转瞬即逝的青春啊。 虽是怀念,我亦明白它如今已成为了过往,而过往是无法重现的,它根植于心,只能在忧伤无以慰藉之时拿出来咀嚼,欣赏,完成精神上的圣礼。 追及到回忆二字时,心中的感慨莫不如万千星斗,点缀满了我灵魂的星空。明亮的,遥远的,闪着泪光的,有着象牙白的。或者成为一条笔直的链珠,或者弯曲为斗折蛇行的各类形状,构画了我的回忆之宫。 看来我还真是老了。只有人在迟暮之年时才会频繁回忆往事,注重内心世界,向往孤独和自由。 以前小学的时候读过一篇文章,摘选自《南城记事》,作者的名字已经很模糊了,大概是李大钊的女儿。作者由于处于特殊的革命时期,加之父亲的身份特别,亲眼见证了所谓的人世惨烈,心性远比一般人成熟,颇有历经沧桑之态。 文章里说道,她的父亲被别人捉走,她看着疲惫苍白的父亲被重楛加身奔赴死亡,只能无可奈何地以悲伤的目光远送他。她知道再也不会见到父亲了,他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而她却在那一夜间长大了。 课后,老师问我们文中的作者说她自己已经长大了,你们怎么理解? 当时班里同学大部分都是认同书中的观点,也有零星几个说没有长大,原因是她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童,身体上并无长大。 老师当时一时沉默,而后敷衍了事,并没有更加深入的讨论。 其实,那时我实在是认同没有长大一说的。虽然我知道标准答案是长大了的。 十三岁。何以小的年纪,却被迫眼见骨肉分离,亲人永隔的凄惨画面,想必她的内心痛苦程度是无法用简简单单一篇文章可以陈述得尽的。 她并非长大,而是长老了。 有些人一辈子的心没有开化,始终停留在幼稚时期,或者称之为弱智或者为童真。前者遭人怜惜,后者多觉可爱。 当然也有少年老成之说。以前对这个词很厌恶,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何处处表现地如同历经沧桑的垂暮之人一般,这并不是青春时代里应有的光景啊。现在看来却也觉得十分理解。那真的是勘破了红尘,关闭了心门,从此不问世事,耳根清净。 百年孤独里的阿玛苏妲自从失手杀害了梅蕾黛丝,心中便有了一个隔膜,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而后无论在人生的任何岁月里她都一直竭力保持童真,虽有偶尔的尚觉人生可乐,但是她终极还是关闭了心门。永远的。 在那么多狂乱的爱情里,从来不曾有她的影子。因为年轻的心年轻的钦羡已经在某一刻,或者命中注定的一瞬间早已经埋藏于地底下,而后竟也能斩断红尘。 可怜绣户女,独卧古佛旁。惜春虽是世家之女,也厌恶这可遭的凡尘,减断秀发,再无尘缘。 我所居兮,青峺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游兮,吾谁与从;渺渺天地兮,归彼大荒。宝玉下世遭劫,历经种种,而后遁入空门,恍若有飞鸟各投林,白茫茫大地落得个真干净的悲凉。 昔日闻名一时的柳传志,燕京才子,数学天才也竟会入佛门,由于此种景象罕见,被媒体报道得不成样子,各种腥风血雨之后,一个瘦削的年轻人安然地念经打坐,气定神闲,心性笃定。 世人都有诽谤之言,连其血肉之亲也不能理解此种这种放诞不羁的行为,为什么红尘灿烂,你却要独守空门呢?这万家烟火才是我们的归宿地啊。 但是他不为所动,依旧不恋。虽然他有他的原因,或许压力太大,或许觉得人生在一遍又一遍用智力试卷分数垒筑起来的功利中觉得无聊,或者他已经看破了,不再觉得可以寻求。 他老了。 皈依佛门的人想必不再执着于人间的任何具有可攀比的事物,只想寻求到一个安静之所修身养性,度过剩下的光年。 曾经我有个这么的一些想法。但是我终究造化太浅,对于这虽然污浊但是却又炙热的凡尘还有那么可真的留恋。 看一次日落长河。来一次策马奔腾。看一次日出。看一次海。 …… 种种。 我所以眷念的甚至远超过我所眷念的。 仍旧前行,无论是步履蹒跚或是疾走如蛇,因为我终究还是年轻的,上帝赐予我茁壮身躯,必是要我在有生可以堪见的岁月里享用这浮华而又坚韧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