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对于中产是致命的

　　如果没有了工作，生活会变得多么糟糕？我最近被多次问到这个问题。现在很明显，全球化和技术进步正改变经济和社会面貌（特别是在发达经济体），受影响最大的是处于劳动力核心的人群，即构成美国人所谓中产阶级的个人和家庭。对于这些人而言，在富国，很多传统工作正消失，其他劳动者的薪资严重停滞不前。
　　一个又一个国家出现中产阶级空心化，这一事实理应让人担忧。一个大规模、稳定且富裕的中产阶级对于公民社会很重要；多数有见识的观察人士认为，它为社会包容性、宽容、民主以及很多其他优良品质提供支撑。对于一国经济而言，它也是一个推动整体需求的巨大引擎，很多中等富裕的家庭会购买很多商品。但当支撑中产阶级的工业时代工作开始消失时会怎样？伏尔泰(Voltaire)提出了具有先见之明的警告，他认为：＂工作可以使我们免除三大害处：烦闷、纵欲、饥寒。＂
　　在上述3种害处中，我最不担心的是饥寒。毕竟，总的来说，贸易和技术进步让社会变得更为富有。它们带来的问题不是物质缺乏——没有足够物资来满足生活所需。它们带来的棘手问题是财富分配。我们多数人通过工作赚钱购买我们需要的东西，如果工作机会变得稀缺，我们该怎么办？
　　至于烦闷和纵欲：它们有多大害处？我们对它们的担忧应该到何种程度？我有时听到这种看法：我们根本不用担心。这种看法的逻辑是，如果我们不需要人们的劳动，我们为什么要在乎他们做什么呢？传统观念对烦闷和纵欲的看法有什么要紧？如果人们想喝酒、吸毒、乱交或整日打视频游戏，其害处表现在哪里？从传统上来说，这些并非最体面或最有用的活动，但我们为何要让传统决定我们做什么呢？
　　一个担心的理由来自政治学家查尔斯•默里(Charles Murray)的研究，他记录了过去50年，美国下层中产阶级的社会状况发生了多大变化（上层中产阶级的社会状况基本未变）。离婚率飙升，同样飙升的还有犯罪率、在双亲家庭之外的环境中长大的儿童数量、以及基本上退出了家庭和社区生活的男性的数量。
　　这些社会问题是随着工业时代工作消失而出现的。人们正热烈讨论这些问题是不是稳定工作消失导致的，还是完全出于其他因素。我认为，工作的消失是原因，而非只是相关因素。
　　2015年诺贝尔奖(Nobel Prize)得主安格斯•迪顿(Angus Deaton)和安妮•凯斯(Anne Case)最近发表的一篇已论文，揭示了一个比社会问题更令人担忧的趋势：尽管过去几十年，美国几乎所有成年人的死亡率都大幅下滑，但那些受教育程度最低的中年白人的死亡率实际上一直在上升。他们发现，1999年至2013年，该群体的死亡率上升了1.34‰，这种增幅是巨大的。正如迪顿所写的那样：＂在当代社会，造成过类似结果的只有艾滋病。＂
　　造成死亡率悲剧性上升的原因是什么？迪顿和凯斯教授发现，大部分增幅可能要归咎于3个因素：自杀、长期肝病和肝硬化、以及酒精和毒品中毒。换句话说，身处这个社会经济群体的人正有意或无意、迅速或缓慢地自杀。
　　要了解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需要更多研究。但我认为，这个群体的就业困境不是偶然的；我认为，这种困境是核心原因，今年9月，拥有高中或以下学历的美国成年人口的就业率低于52%，这远非巧合。失业导致的烦闷和纵欲是一个严重的公共健康问题。
　　有趣的是，迪顿和凯斯教授认为，美国西裔和黑人近年来的死亡率并没有出现类似的上升。这可能是因为，他们在经济上更为边缘化，因此不像美国白人那样习惯于一直享有稳定的中产阶级工作，但对于他们之中受教育程度最低的人而言，这类工作现在正在消失。
　　这远非故事的全貌。但在我看来，伏尔泰提到的前两大害处似乎正开始反映在社会和卫生统计数据中，我们都应对此感到担忧。
　　本文作者是《第二个机器时代》(The Second Machine Age)的合著者，FT.com的博客作者
　　译者/梁艳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