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二

　　第二章 发现
　　凡是补课，大食堂就不会开门。因此大家都在闹饥荒，有时候也就懒得去吃饭。赵伊凡认为难得能省顿吧，而且是一举四得：不用去挤、可以省钱、可以减肥、可以有更多时间睡觉；但最终发现还是亏了，省下的钱会加上一些利息被送进超市。
　　赵伊凡每次去吃饭时走到这家门口一群人，哪家门口一堆人便望而却步。不过这也好，赵伊凡有时想，可以带动这一带的商业发展，为曲靖，为国家还是做了一点贡献的。高三的同学有校长说的那么差吗？自从高三年级搬进那座危楼，周围一带便小店林立，热闹非凡。＂食文化传播中心＂这个词真是实至名归，赵伊凡终于见识到任老师当初用这个词是多么有先见之明。
　　高三的学生为吃饭发愁，这听起来跟笑话似的，但这是事实。赵伊凡为此郁闷了许久。因为不肯耐心等待，有一次赵伊凡和阿毛围着学校转了半圈还是没找到吃的，最后只好在一家小店买一袋洋芋充饥。还有一次，许多人一起，由于挑剔，最后连洋芋都没得吃，只好到一家装潢的很讲究的店里一人要一碗米线。不过大失所望，赵伊凡吃到想吐。真后悔要米线，赵伊凡可不想给自己钟爱的米线留下一个这么糟糕的影响：米线竟然可以做的那么难吃！
　　不过渐渐习惯以后，赵伊凡认为虽然面对那一滩滩油腻的废水不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但起码有个理由可以逃离那个教室。
　　事情终于有所转变，有家洋芋店里放了一台电视。赵伊凡从此便喜欢上了那家的炸洋芋，虽然许多人都说他家的东西不干净。赵伊凡依旧执迷不悟，还把朋友也拉下水。赵伊凡借机吃东西蹭着看了好久的电视，店主大概早就算准。赵伊凡想，要是自己以后开店的话一定不能少了一台电视。王婷原本也很喜欢去那家，但自从听到谣言之后就不去了。赵伊凡也只好乖乖的坐在教室里睡觉。原来，大多人都还是清醒的：生命与爱好比起来大家都知道该怎么选择。难怪当时的人都说梵高是一个疯子，为画不出画就割自己耳朵的人不是疯子是什么。正常人有几个会那么做？想到这些的时候赵伊凡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梵高人家是大艺术家，是为了艺术，自己是为了什么，为了一些低俗的乐趣。这简直没有可比性。不过赵伊凡希望某天自己在追求自己该追求的东西时，也能像今天这么执着就好，虽然今天只是为了逃避那个令人窒息的教室。有句话不是说：＂当我们不懂得放弃时还可以告诉自己还懂得坚持。＂人真是善辩。赵伊凡就是这种人，有时真是觉得无耻。
　　开学快要一个月的时间，事情终于有了转机。那是一个周末，辛辛苦苦终于荣归宿舍，准备好好睡一觉时，王婷来叫赵伊凡下去看碟。经王婷生动精彩的描述后，赵伊凡得知：她们宿舍贿赂舍管成功，和两位阿姨打成一片。最近有位阿姨抱来一台DVD，她们便跟着沾光，已经看了好几个星期。难怪王婷这久不去小店，原来她跟赵伊凡半斤八两。有时赵伊凡觉得跟王婷她们宿舍更臭味相投。
　　赵伊凡顿时没了睡意，只怪王婷为何不早点告诉她。原来前几个星期赵伊凡一回宿舍便睡，门一直关着，王婷还以为她发奋了呢。不过赵伊凡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就跟个木头人似的，她们宿舍的人都不知道她在不在。只是有时候有人突然发现她三餐未进，突生怜悯之心，帮她去买饭。阿毛和阿病周末都要回家。
　　从此，赵伊凡的周末便过的很滋润。整天睡着做白日梦，赵伊凡怕自己哪天醒不过来；看着电视屏幕上的人，至少还可以跟着她们哭，跟着她们笑。会哭会笑，不至于那么快就变成行尸走肉吧。
　　每天晚上，宿舍里都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渐渐的白天与黑夜便颠倒了。开始不习惯，但为了那句＂适者生存＂，慢慢的，大家不熬夜已经被视为不正常。一点钟前睡着对赵伊凡来说是一个奇迹。
　　每个宿舍都差不多，深夜走出宿舍一点都不会害怕，大家都跟赶夜市似的。整栋宿舍楼一片热闹：在宿舍里打闹的，走廊上高谈阔论的，水房里洗漱聊天的，厕所里拼命摁键盘的……
　　宿舍里的人今年大多满十八周岁。不知哪得出的不成文规定，十八岁生日是成人仪式，一定要隆重庆祝。所以赵伊凡这一年的生日也因为十八岁，似乎显得特别，有点难忘。
　　记得社长（即阿毛）生日那晚，大家玩着玩着就打起奶油仗来，所有宿舍成员都没有幸免于难。大概一点钟还集体到水房洗头。那个场面，看到的人都叹为观止，八个盆，八个脑袋，齐刷刷的伸到了水笼头下面。不知是不是真的玩疯了，大家都想用凉水清醒一下大脑，就连阿病这种林黛玉式的人都敢，真是不可思议。赵伊凡虽然以前也老干这种事，那晚的水还是够凉的。果然，第二个星期阿病每天去挂吊瓶，和家里人却没敢说实话。
　　赵伊凡也借此机会过了她的第一个生日。她的生日，大家没买蛋糕庆祝。朋友或同学送了礼物。赵伊凡也没请大家吃饭，主要是没钱。更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她很想请大家吃点什么表示表示。虽然没钱，一份心意总要有吧。但最终赵伊凡连一句谢谢都没跟大家说，真是不像话。这是赵伊凡第一次跟同学过生日，也是第一次朋友给她过生日，注定会记得一辈子的，虽然赵伊凡很健忘。赵伊凡知道一定会记得的，包括自己的不懂礼貌。第一次，无论多么高兴或别的，都会记忆犹新的。爹妈连她的出生年月都记不准。赵伊凡并没有什么不满，爹妈当初决定养活她已是万般的仁慈。何况，后来父母为她付出那么多，赵伊凡不敢奢求别的任何东西，只希望能有个机会报答他们。
　　跟王婷谈论最近有没有上网，赵伊凡再也不想去碰那个东西。赵伊凡清楚地记得清晨从网吧出来那种感觉，一生几次就会让她绝望。也因为跟会泽第一帅（一个超级自恋的家伙）打赌输了，高三便很少去那里，渐渐也就生疏。
　　王婷还是照去不误。每次赵伊凡去找王婷，她们宿舍的人都说：＂你别把人家小孩带坏。＂王婷很不服气，谁把谁带坏大家还不知道呢。渐渐的，王婷也认为是自己把赵伊凡带坏了。那次王婷邀赵伊凡去网吧，然后又反悔。王婷说：＂我不能这样，不能让你也绝望。＂这样的话听着有点煽情，但是大家都明白绝望意味着什么。但是赵伊凡还是很纳闷，经常在一起的人就一定是谁把谁带坏吗？这是什么理论？但老师一直是坚信不疑的，同学也大多这般认为。赵伊凡讨厌这种论断，事情是怎样的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如同谁绝望谁知道。
　　赵伊凡发现这次开学大家似乎都变了一些——变得有些共同。大家在做许多事的时候都有些不舍跟怀念。
　　赵伊凡每个学生阶段都不会有太多朋友，她从来做不到左右逢源。赵伊凡是越长大越胆小。
　　不知从何时起，赵伊凡懒得过问与自己无关的任何事。班里的人可能毕业了还不知道有过这个人。赵伊凡也认不清许多人，尤其读文科去的同学。就是本班的人，赵伊凡也会老把人家混淆。赵伊凡总是觉得有许多人很像，经常弄错。赵伊凡觉得自己可能有轻微的面孔失认症。赵伊凡觉得王志文与陈道明很像，分不清李小璐和周迅，觉得初中的英语老师像关咏荷、体育老师像苏有朋、高中音乐老师长得像极了佟大为。
　　依赖别人是赵伊凡最大的弱点。同时，赵伊凡还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与她无关的事一概不理，自私到极点，这似乎是赵伊凡一直追求的目标吧。既然做不了别人喜欢的好人，就做一个坏透的人。令人郁闷的是似乎坏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赵伊凡还没见过一个绝对的坏人，最多也就能让她不喜欢罢了。
　　这大概源于赵伊凡太小家子气，不能大方的与人相处，也做不到事事跟人计较，风风火火。赵伊凡很是胆小懦弱。
　　偶尔才回家，不是不想家。每次看到父母的眼神，赵伊凡便会要忍不住撒谎，之后便是无尽的痛苦和自责。还有一个原因，放假之于赵伊凡而言永远是短暂的。虽然回家时归心似箭，但离别时的不忍会作怪好一阵子。赵伊凡讨厌心里有东西堵着，所以选择逃避。
　　这次回家又是匆匆地两天就过去。返校时，在车上遇见小学同学。赵伊凡没有认出他来，因为不习惯抬头看人。没有必要的话，赵伊凡总是低着头的。因为知道对方是谁，赵伊凡也就没有再抬头看他。赵伊凡一直觉得认真看一个人是一件罪恶的事，对她而言。
　　凭刚才的那一瞥，赵伊凡印象中他穿着鲜红颜色的裤子，像个小混混。难以想象，曾经那个傻乎乎、整天被赵伊凡欺负的家伙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不上好，但是赵伊凡也说不出那不好。赵伊凡只是觉得他长高了，因为赵伊凡看他要仰视。赵伊凡又感慨自己为什么长不高。
　　只是简单打了招呼后，大家便各自坐着，没太多的言语，偶尔问问近来各自的情况。时间真的会抹去一切，包括儿时那份纯真无邪的友谊。赵伊凡不会命令他去干这干那，说话都很客气；叶飞也不再老脸皮厚，乱开赵伊凡的玩笑。大家始终生疏了。
　　知道他在也在曲靖上学，赵伊凡便没问其他的。到了城里，大家便匆匆分别。赵伊凡有点舍不得，即使大家坐在一起不再像以前那么好玩，但赵伊凡依旧怀念。赵伊凡身边的人都渐渐离她远去，只剩下赵伊凡一个。还是说，赵伊凡走的太远。赵伊凡就像一个迷途的小孩，身边一个伙伴也没有。赵伊凡现在身边全是一群大人。
　　赵伊凡再去坐车，他们那一伙人还要在城里逛一会儿。
　　赵伊凡心里有事堵得慌，讨厌这种感觉。为什么即使再好的朋友都经不起分别这场灾难呢？时间真的会改变一切吗？为什么自己还是那么胆小懦弱呢？为什么自己还是那么不快乐呢？离开朋友真的那么难吗？为什么自己的心还是隐隐作痛呢？赵伊凡问了很多问题。
　　赵伊凡越发怀念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
　　只要是回学校，赵伊凡永远是抗拒的。那个地方根本就不属于她。凡是不爽的话，赵伊凡便选择用睡觉来解决。这一招是屡试不爽的。赵伊凡做了好长一个梦，所有人都到齐了。赵伊凡认为要是自己的记忆力足够好，能够记住自己做的梦一定会使一部很好的小说或电视连续剧。不管好梦还是噩梦，都会很精彩的。赵伊凡一直幻想有一天自己可以自编自导，，来一段属于她这个平凡小孩的故事。这是多么荒谬的想法，但是赵伊凡每天都还是这么想着。
　　为了保护大家的眼睛，老路（班主任）决定全班座位实行大循环。每个星期换座位也就成了赵伊凡最头疼的事。这个星期天的晚上，教室里总是异常混乱，每个人都在忙着办搬桌子。整栋楼都在搬，仿佛谁在统一指挥。下层楼的同学、上层楼的同学把地板拖得直响。赵伊凡真希望某天发生共振。反正这也是危楼，倒了学校很快就会盖新的。语文老师说人才就像韭菜，割了一批，立马就会长出新的一批赵伊凡就是那种不成器的韭菜，外表光鲜，内心早已蛀虫。迟早会被割掉，迟早会有一批新的韭菜。大家都是一年一发的韭菜而已。
　　这个星期，赵伊凡轮到从四组的最后一排到一组的第一排的对角线式搬迁。赵伊凡越过重重障碍，拼命向前。赵伊凡真恨自己干嘛买那么多的书，才推一小段距离就觉得好累。赵伊凡不敢停下来，因为后面的人可不想停。这时终于有人帮忙，一个赵伊凡从未与他讲过话的人。高三，大家有些像一家人。赵伊凡也渐渐发现这个班的人都是很可爱的。这也是一个顽固分子，所以他的书非常少。那人什么也没说，估计是看赵伊凡实在可怜。赵伊凡又忘了说谢谢。总是这样，赵伊凡总是忘记跟别人说谢谢。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他是班上的异类，比赵伊凡更懒，更对周围漠不关心的人。然而这家伙，理科好的背时。他的智商应该有两百吧？虽然这个班理科好的人多了去了，但他是被大家公认有天赋的人。老师也都这么认为。但他就是跟老师杠上了。所有老师都说：你真是浪费了一个天生的好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