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项目内幕 这次公司中标的"远征项目"是一块很大的肥肉,詹副经理二年前就盯上它了。 在遥远的一个沿海城市,有一片填海为地的港湾,政府规划在这里开发出一个成品油和化工产品的进口港,成了各路商家寻找商机必争的黄金地段。 有个台商就瞄准了这个商机,希望在这里投资,建造一个"跨海化工码头储运公司"。但政府只批合资公司,不批外资独资公司。这样,我们的詹副经理就有了"英雄用武之地"。 他先是充当了"红娘"的角色,介绍台商与我们企业集团联姻"合资",其实质就好比给一个普通人穿上一套警服,看看外表也挺象那么回事似的。接着,他就以"合资企业"代表的身份,依托其很牛的背景,为台商跑马批地,从而使得该台商如愿以偿,在这片港湾占据了一席之地。 在"跨海化工码头储运公司"将近二年的筹备期间,詹副经理设法安插了一个"中企方代表"作为内线,以随时掌握其筹备情况。 这人原本只是个工人,但长相很富态很领导,再加上跟詹副经理有某种特殊关系,就作为一名"总工程师"参预了该项目的筹建。台湾佬都管他"金总,金总"的叫唤。 说是筹建,其实也就是找个设计院搞设计,然后再招标找个施工单位搞建设,可以说平时根本就没什么事可做。 这期间有五十多家企业盯着"金总"他们,都垂涎三尺地想吃这块肥肉。于是,"金总"他们天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今天有人请"桑拿",明天有人请"歌舞",后天就该有人请"山珍海味"了。而且全是一条龙服务,每逢良宵总有美女相伴,若是不满意可以立刻就换。 "金总"玩女人,不仅无须掏一分钱,而且可以获取高额奖金。每个美女在"金总"动手前,都会娇滴滴地问,你的床上功夫怎样啊?功夫出色可有奖噢!而事实上,不管"金总"功夫棒与不棒,每次都可获取一笔可观的奖金。还有女人搂着他脖子时,一声嗲声嗲气的娇嗔:"你坏,你坏,你坏死了!下次可不许你找别的女人噢!" 美女们给了"金总"回味无穷的乐趣,他每每得意忘形时就会自吹自擂一番,炫耀自己的艳福无限。 在这海湾城市,你若想掘得半桶一桶金,一般情况下,没有先期的金钱铺路是绝对不可能的。一路洒钱,洒去几十万,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很正常,而且你还不敢声张,除非你永远退出这座城市,去另外一个遥远的地方尝试寻找商机。然而,别的地方就不是这样了吗? 因此,回忆起劳经理曾说过的话,"效益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喝酒喝出来的",真是一点都没错儿。 短短的二年筹备期间,对"金总"来说就是一场春梦,美得他几乎忘了天上人间,在"跨海化工码头储运公司"项目正式招投标时,他竟然"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帮起别人说话来了,气得詹副经理一脚就把他踢出了"跨海化工码头储运公司"的大门:"妈的,这狗东西。我好心为他提供了一张温床,竟被人家摇啊摇,摇睡着了,糊涂到连这床是谁的都忘了!" 詹副经理拿到项目后,曾有人愿意出价100万想要他出让。 他从鼻孔发出"哼"一声:"妈的,也太小看人了,100万算什么?" 詹副经理的真正目标,是以自已处心积虑争取到的第一个项目作为起点,作为资本的原始积累,然后就以类似于他精心策划的"合资企业"那样的模式,挂靠国企集团,借用它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创建一个真正属于他个人的"设备制造安装公司"! 用老百姓的话来形容,也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或者说做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媒体上常形容"狼来了",那是头外来狼。 其实"狼来了",还有更多的来自国内不起眼的暗流涌动处。他们的心黑到什么程度,让你想都想不到啊! 4.远征路上 詹副经理带着他的队伍,开着20T大吊机,载着一应齐全的施工机具,向着既定的目杯,向着沿海城市,浩浩荡荡远征了。 他精神焕发,满面春风,完全换了一副行头,皮带的左边别着新灿灿的"大哥大",右边别着大屏幕PP机,摇身一变,俨然是个准"大老板"了。 你别看他手里拿着的大哥大笨得象块砖头,可在那时算是最最前卫的,不象现在,连捡垃圾的也可以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来,而且小巧玲珑。 当时,我们几十号人里头,除了詹副经理,别说腰别"大哥大",就连腰别PP机也还远远没有条件。我们跟着他去那么遥远的一个地方,家里人再想找到我们也只有仰仗他那砖头似的"大哥大"了。 一路上,他几乎没让"大哥大"闲着,我猜想,其中有打给公司的,有打给台商的,也许还有打给他妻子的……谁知道呢? 他的脑袋很秃,但周边的头发却茂密修长,他打着"大哥大",周边头发就老是不听话地从秃顶滑落下来,使得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不停地将滑落的头发重新拢上去。 我心里惦记着父亲的病情,两眼也只有无奈地看着詹副经理的头发滑落下来,拢上去;拢上去,又滑落下来……我希望着他那"大哥大"里传来有关我父亲的消息,告诉我父亲已转危为安的好消息…… 越过一座座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水泥桥,穿过一个个长长短短忽进忽出的穿山洞,爬过一坡坡高高低低上上下下的盘山路,扬起一条遮天蔽日的滚滚尘龙,我们的家愈去愈远了,前面等待我们的是怎样一种生存环境呢? 一路上所见所闻最多的,是一群接一群姑娘性感十足的站立在她们的"姐妹店"或"野味店"什么的店铺前,摆出各种各样的诱人姿势竭力招揽顾客。 文雅点的做出招招手再来个飞吻的娇态,粗野点的做出一手握空拳一手伸出一无名指往里戳的广告动作,有的索性就撩起裙子露出没穿内裤的下身,冲着我们车队大喊:"老板,老板!来,来,来!来打洞……" 我们大多只知"二点一线"上班下班,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连眼都不敢往外看了。 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又开始很吃力地盘山爬行了。 望着层层叠叠的远山,我仿佛看到了父亲六十年前的背影。 父亲就来自那群山深处某个山村,当时爷爷正病危,国民党四处抓壮丁,爷爷对守在一旁的父亲说,我反正要死了,你守着也白守,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赶紧跑吧,跑得越远越好!让狗日的国民党抓不到! 就这样,父亲挥泪跪别了爷爷,带着一大袋烤地瓜和一小袋霉干菜,翻山越岭,风餐露宿,逃离了生他养他的家乡。从此他过着漂泊不定的打工生涯,住山洞,住破祠堂破庙,还住过日本鬼子投降后丢下的旧碉堡呢。是共产党把他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了出来,住上了公房,当上了国家主人翁,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 我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父亲曾来看过我,满脸幸福地对我说,你们这代人真是幸运啊,你看你一参加工作就住上这么好的公房,上班还坐在办公室里干活!真是的,啧啧! 我想,父亲那时一定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他病危在床时,他最小的一个儿子却不能守在他的边上。想到这里,我愧疚难当,我痛恨自已的懦弱无能! 一个副经理又算什么!他能把人活生生地吃了吗?我应该不顾一切,誓死守在含辛茹苦一生,生命危在旦夕的父亲身边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