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朝他笑了笑,看他迎面走来,很是俊朗的男子,有粗重的眉毛和性感的嘴唇。 "你好,秦桑同学"他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朝前走去。不错的普通话… "我忘了你叫什么名字。" "佟新,你没有问过我名字。" 她没有说话,感觉有一点亏欠的感觉。"你长得没你说得那样帅啊" "嗯?"他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我也一直以为你是个美女" "没想到美成这样是吧?"秦桑笑着说,"以前我是低调嘛,再说也怕打击你自尊心" "你的脸皮是用城墙做的吗?真厚。"佟新摇着头说。 "彼此彼此,请问你是用哪个牌子的城墙?"秦桑漫不经心地跟他说道,手不停地拨弄额前刘海。 "你是来投奔我的吧,就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小心轰走你。" "我是轰不走的,放心。赶紧走吧,困了,累了。" 十几分钟后,来到了这个陌生男子的家中,略显凌乱,还算干净。他把那些脏衣服一件一件拿到阳台,"有时间洗洗,当是付房租。" "我最近都没时间。我是来找工作的,不承担保姆的工作。还有,等我赚钱了再付你房租,我没钱的时候,别催。"对他,她总是这样理不直气也壮,两个互没有企图的人,相处是很轻松的事情。 他独自租住在单身公寓,当然,因为是独自,她才起意找他来蹭段时间,也认为凭自已的智慧,可以保护自已。最重要的一点,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佟新把她的行李箱放在卧室,又从卧室拿了毯子到沙发,回转头跟她说:"你睡房间,我睡沙发,别以为我是自愿的,我是为了减少被你剥削的机会。" 秦桑偷偷乐,心里很是感激。 "谢谢啊,现在发现原来你是第二眼帅哥,越看越顺眼。"秦又也好意奉承着。 "这句就算了,以后对我好点就行。好了,睡觉吧,我再躺会。妈的,明天又要开会。" 秦桑回到房间,小心地把门锁好。床上新换了床单,纯蓝色,没有任何花纹,突然想起了大学宿舍里的那些时光。睡觉前接到韩洛的电话,说会过来看她,很久没见了,觉得很是想念。躺在床上,竟然蓦地睡意全无,想起第一次见面情景,那一点点的心动,还有那离去时的一丝敌意。 睡到中午才起来,发现肚子饿得荒,咕咕直叫。冰箱里除了啤酒什么都没有。从窗户往下看,到处都是差不多的高楼,以她的方向感,出去了,十成就找不回来了。正想着怎么解决温饱问题时,门铃响了。门口站着一位黑瘦的小伙子,一开口便是外语,如果是英语,基本还能应付,白话,完全没辙。最后,还是他用地道的广东普通话跟她说,是送外卖的。秦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已开始这般走运了,饿了,居然送外卖都错送到她这,她赶忙拿上,跑着去拿钱,好像生怕别人一下子发现,突然把东西都拿走。可是,人家一直摆手,说是有人付过了。听着好像是一位姓童的先生。秦桑一下又忧又喜,喜的是,有白吃的午餐,忧的是,运气还是没见好到哪里去。 这位姓童的先生,事后想想才明白是这位姓佟的。 与这位先生的相遇,要从四年前开始,那时候秦桑刚上大学。刚学着上网聊天,当然,以前她是从来不聊天的,她只是看书,写字,很努力的学习。 那天,突然有个网名叫狼与羊的陌生人给她发了条信息,说"介意跟一个坏人聊天吗?" "不介意,因为坏人也降低不了好人的格调。普渡众生也是好的。"那时候,她已开始喜欢上佛教的一些东西。 她回头问他"狼吃羊,孰善孰恶?" QQ的头像一闪一闪。 "羊吃草,孰善孰恶呢?"他反问道。 秦桑心里就想,这是一个有趣的人,也不低俗,她一直偏执的认为,懂得这样去思考的人,心里多是安宁和纯净的。 后来,知道他是她学长,比她高四届。那时候刚大学毕业。很小的时候,母亲便过世了,有一个在北京上大学的妹妹,那是他最大的骄傲。 他会跟她讲他的初恋,讲他暗恋过的女子,讲他生活的一些琐事。偶尔还会谈及一些人生哲学的东西,但谈得不深,在思想上,他们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较她而言,开朗也现实太多了。当然,现实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男人。 再后来,甚至有跟他说过韩洛。他反对得很彻底, "你若不是看重他的钱,不是贪图富贵和虚荣,大不必如此,你若是图这些,我倒也是没话说。" "有时候就只是单纯的感觉而已,不是一定要有所目的的。" "中年的男人不会只凭单纯的感觉,他们世界的复杂不是你可以想得到的。" 不知不觉,她竟也到了大学毕业的时候。其实回过去想想,真是没什么印象深刻的。她总是记不住温暖的过往,但却无故让她信任他,并把他当做心里很好异性朋友。她是愿意相信自已的直觉的。亦是相信世上总有些人,总有些事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 晚上将七点的时候,佟新才回来,秦桑已经睡下,他买了些菜回来,给了她一张广东的手机卡,说是也要记在账上,等找到工作,要同房租一起连本带息的还给他。跟他说起中午外卖的事,他一转头"对哦,这个也得记上,到时候请我吃大餐。哈哈~~" "你会做饭?"秦桑看着那些他刚买回来的材料。 "那当然,我会有什么不会干吗?"他笑着走向厨房。 "那当然,每个人总有自已不擅长的,一个人能擅长活着就很不容易了"他朝她抡起拳头,又放下,像发现新大洲似的。 "你不像网络里那个快乐的女人,总有淡淡而又浓郁的忧伤。" 秦桑一把把他推进厨房。"做你的饭吧!" 每个人都见证了她的忧伤,但或许,她也是快乐的,只是还未曾有人发现。她回到房间,给韩洛发了条信息。但没有回复。 一个星期后,装着厚厚的一叠简历进了人才市场。终于深切体会到了中国实行计划生育的必要性。看上去,全是人头,或男或女,或高或矮。到处是汗液发霉的味道,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川流不息的人群,连蚂蚁也不可能逃生的拥挤。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职位需求及各种苛刻的要求。刺眼的蓝光更显得残酷。耳边充斥着不知所云的白话,谈笑,突然就想吐,比站在拥护的公交车上时来得更为汹涌。迫不及待地跑到楼梯间,妄想还有呼吸到点新鲜的空气。坐在楼梯间时,不自觉地落泪,孤单的城市让她感觉到孤单还有无助。 一个穿黄色T恤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鬼祟的目光。抬头望像五十岁左右的矮个子男人,捏着个劣质皮包,皮带上挂着串钥匙,还别了个手机。头发很亮,苍蝇也会打滑。 "小妹,找工作了啊?" 秦桑抬起头,瞟了他一眼,没有心情搭理。 "你这么靓,还怕没工作吗,我这边缺人,要不要试试,待遇没得说,月入上万。" 她起身离开,还不忘回头一笑"这么好,你自已去吧,别把机会浪费在别人身上了。"看到对方莫明的眼神,觉得很解气。 终是没有递出简历。炫晕的嘈杂,无止境的喧嚣,一切都像猪肉市场的讨价还价。 带着来时的那些简历,走进白花花的阳光,像从黑暗的小盒子里出来,心情舒畅,却思绪沉重。穿着白色运动鞋,开始在天河北路游荡。没有目的,慵懒而散漫,偶尔经过那些人行天桥,会上去,仔细看看那些细碎的小花,还有小花旁边,顶着烈日的小贩。或是坐在路旁边小区的花园里,开始仰望,灰暗的天空,迷茫的未来。这是一个略显陈旧的城市,很多的立交桥,清一色的灰色水泥,不带色彩,偶尔还有一块块破损,或是人为加上去的各式花纹。迷蒙蒙的天空,断了鸟儿的归程。这也是一个繁华的城市,耸入云霄的大厦,琳朗满目的商品,美丽的女子,随处可见。偶尔会进那些大型的商场傻逛,肆意看那些好看的男人或是女人,哪怕只是借机吹吹冷气也是不错。但大多时候,去银行避暑是一个不错选择。 就近走进一家光大银行的营业厅,或是已至中午的原因,人并不多,找个位置坐下,随手翻了下宣传册,咨询了解下银行的相关业务。即便是没人,坐得久了,也是会遭人白眼的。 毫无预兆的,胃开始抗议,没有经过早餐洗礼的肠道开始跟着起哄。很久没有这种感觉,曾经一度以为,自已已经不知道什么是饥饿。有时,有进食的欲望也是人生的一大幸福。正准备找个地方去抚慰正在闹腾的器官,还未迈出银行大门,便被一女子慌慌张张,莫明的拉住。 "好有缘啊。"她气喘吁吁,却故作镇定地整理胸前的领结。 秦桑环顾四周,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她拉住她的手,"你再坐一下,等会我就下班了。" "这样跑出来,又该被骂了"她又自言自语的补充到。 秦桑望着她笑笑"我肚子好饿,但还是决定等你。"这个曾把她当作情敌的女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即使穿上这样一套深蓝色的套装,依然能看到她骨子里的张扬。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景,好像已是前世的事情,猛一惊,才发觉衰老是如此之快。 一起到银行斜对面的肯德基吃东西。夏沫儿点了三份薯条,望着对面的秦桑说,"心情不好,我就喜欢吃薯条。" "头一遭听说吃薯条还有这功效,但见到你,我觉得挺开心。" "你当然会开心啦,见到我你特有成就感吧,你是我情敌,见到你,我心情能好才怪。再说,你见到我就算不爽,也肯定不会说。"夏沫儿厥起嘴巴,像个小孩。 秦桑忍不住笑起来,像个姐姐般,"你平常都这样讲话?居然能快乐的活到现在,真怪。" "少来,我不知道多痛苦呢,失恋这事儿,可大可小,反正林梓枫对我打击挺大的。这也就算了,你就更过份了,我哪不比你好啊,漂亮,可爱,你居然还不要他,我看你就存心让我难堪……"说着,她突然盯着秦桑,变得安静下来。 "觉得你这人真怪,但又特让人喜欢。"夏沫儿叹息着说道。 "你也很怪,但也招人喜欢,至少我很喜欢你。"秦桑发自内心的说道,"我没必要奉承你。"望着对面的夏沫儿,她也自个儿笑了起来。 "对了,原来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呢,真应该多笑。" "嗯?" "林梓枫说的啊,散伙饭那天,以前还不觉得,那时候就觉得你是世上最不知好歹的女人。"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全然不顾周围那一片片诧异的目光。 可能是发现秦桑有点不自在,又忙着补充说:"没有啦,我保证你现在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情敌。好可怜啊,我居然连情敌都忍不住喜欢。"她说得轻松,但掩饰不了眼里的落寞,或许她根本没想过要去掩饰什么。 "看来,你情敌还挺多,火车站那个?"秦桑打断她的思绪。 "朋友,追我的,"她一边嚼着薯条,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以为你不会问呢,看来,你也没那么冷血啊,林梓枫不把我当回事儿,我后面排队的可多着呢。他林梓枫有什么了不起的。" 秦桑低头不语,一直吸可乐,喜欢那种口腔麻木的感觉,但味道确是不喜欢的。有时候坚持一件事,并不因为喜欢,只是习惯。 夏沫儿估计吃薯条吃醉了,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他有什么好,觉得也没什么啊,没那么帅,没那么体贴,也不见得聪明。简直是有点笨。" "秦桑,你说他哪里好啊?" "嗯?"她明显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一瞬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感觉他像南极一样干净。" "光干净有什么用啊,你想找的是一个能把你从黑暗中拉出来,然后能让你自已心甘情愿在阳光下生活的男人。" 秦桑心里突然就咯噔一下。老实说,连她自已都没有好好的想过这个问题。自然也就不知道要如何去反驳或是赞同。 "你太悲观了,秦桑,忧伤这回事,看上去很美,可里面都是刀呢。还有,真的没有人能救你的,你那么聪明会不明白吗?是你自已留恋那里的风景,并不是你走不出来。你只是习惯了那样一个地方,还有……"她停下来,想了下,"可许你只是想着能与众不同,所以宁愿被煎熬。" 秦桑从夏沫儿手里抢过薯条,一口塞在嘴里。"或许里面是刀,但估计都被我磨平了。"她不想反驳,也不知从何反驳。 她被家里安排在银行做柜员,当然,之前已安排她学了四年的国际金融。待遇,环境都不错,可是她跟秦桑说,这个工作不符合她的理想,她想去流浪,像三毛一样,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秦桑只对她讲了一句话,三毛不见得比你现在快乐。 留了各自的电话,随后她去工作,她去找工作。 转眼,到广州已经半月有余,工作仍是没有着落。每天固定早上出门,吃早餐的时候接某某先生的电话,然后做笔记般的记下注意事项,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要出去散心,分散注意力等。只是他一直没来看她,叮嘱的事情,有时像对女儿,有时又像对妹妹。 佟新对她自是很好,像亲哥哥一样照顾着。但她终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与身俱来的自尊感,还有后来而来的骄傲,无不成为一种负担。有时候甚至会开始埋怨自已的挑剔,觉得应该要学会将就,但下次遇到,便又是如此。对于生活,她似乎已失去学习的能力。 吃过晚饭,特意走到佟新面前,说想搬出去,这样老打扰他觉得不方便。 他抬起头,白她一眼,满不在乎。拿着报纸往沙发上一躺,"少来,我可没觉得不方便,你要觉得不方便,就找房子搬吧。" 明明是她需要的答案,却失落得不行。至少也得假装挽留一下吧。她心想:我有讨厌到那种程度吗? 她望着他的脚尖,参差不齐的脚指头,还有那么长的脚掌。轻声答到"哦"。 佟新突然把报纸一扔,坐直起来"喂,你还是找到工作了再搬吧。工作都没有呢,搬哪儿啊?"说着说着上,他越来劲,歪着头盯着秦桑,"我说你,好歹也一大学生,人模人样的,咋行情这么不好呢,赶紧啊,小姐,我还等你走了找老婆呢。" "什么啊?"秦桑大舒一口气,"自身质量问题少赖我头上,我没来之前你还不是一光棍,再说了,就瞎子也不会认为咱俩是一对,完全不是一水准。"还没数落完,秦桑的电话响了,"最后告诉你一句,你的脚真不是一般的难看,不过可以理解,还没进化完嘛。"说完,她拿着手机,径直进了房间,懒得理会,身后那想杀人的目光。 "哎,我说我脚关什么事儿啊,你以为自已的多好看哪。"后面那句明显底气不足,昨天才说她脚长得比脸好看来着,不过这好像也算不上什么夸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