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六北上教师

　　期中考试过后，生活有了小小的转机，校长再次把他叫进办公室，问：＂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或许临近年关时才好找一些，我也在帮你留意。＂青峰无话可说，显得有些颓废。校长看了他一眼，问：＂高一的副科你学得怎么样？＂
　　＂还可以，但物理化学不行，＂
　　＂情况是这样的，小学二年级的班主任张老师病了，需要回家治疗，她担的课有小学二年级的语文，四年级的社会，三四五六年级的英语，还有高一的地理和历史。这么多课，我想让你和世锋一人分一半，单独交给谁我都不放心，你们商量一下，看怎么分好，工资呢，也是分成两份，各拿一半好吗？＂
　　校长的这些话一说完，青峰的心就激动起来，仿佛将要枯死的一根草遇上甘露一样，马上注入了青春应有的活力，他几乎不假思索地一口应承了，是啊，此时，还有什么比让他得到一份工作更保使他振奋的呢？青峰自从南下到那家眼镜厂到现在，心中都不愿再涉足车间，整天呆在里面，耳边是机器的轰鸣，有时不得加班加点，简直会闷死人，如果不是为了求生存，他是不会再进厂的。相比之下，能执教当然是要好多了。
　　李世锋与他商量的结果是：青峰接手二年级的语文，四年级的社会，高一的历史，所余的则全归李世锋。
　　一段新的日子开始了，青峰去海淀买到了成考要用的书，积极准备着。
　　内心的苦闷是无法平静的，很多个夜里，他都无法入眠，有时别人都已沉沉睡去，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于是干脆披衣起床，在校园各处徘徊，偶尔有一两个人出入厕所，还以为他是幽灵呢！是啊，大冬天里，被窝里多暖和，这个人怎么……
　　青峰收到诸多好友的来信，孙玉这个机灵的小丫头来信说，她和岳文是彻底没戏了，她现在十分幸福，因为现在终于有个男孩对她真心的好了，只是没告诉青峰男孩是谁，同时，她在信中也提到了有关梦晴的情况，说他一切都还不错，常见她和小双在教室前，倚着栏校杆有说有笑。相信是青峰的信才使梦晴充满青春的魅力。青峰很高兴，他决定戏弄一下孙玉，回信说，他一方面为孙玉有了学习的外动力而高兴，一方面却又因此而感到酸溜溜的，那滋味实在不好受，问孙玉该怎么办？
　　寄出的有的回信后，青峰心中不由迷惘了，何以所有的朋友都回信，却惟独没有梦晴的，一封也没有。每每去取信，既盼有她的，又怕是她的，心中十分懊丧，是不是梦晴看了那张报纸后有所顾虑了呢？难道她真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孩，难道她……青峰拼命地压制自己别往坏处想。可孙玉不信说梦晴心中十分高兴，是为自己吗？可自己总共才寄给她两封信啊！她一封都没回，为什么不回，为什么一任自己牵挂？青峰始终不明白，他不敢让孙玉她们代为打听，他怕自己所料万一被证实，自己是绝对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的，所以他宁愿心存疑惑，也不愿去探个虚实，说到底，他没那个勇气。同时，他相信，两年的交往，不会如此消散，毕竟两人真心相爱，不是一时的冲动，而且非常理智地对待，两人都已是青春年少的成年人了，感情上不再是对异性单纯的向往爱慕。
　　青峰仍时常在门卫室里胡乱涂鸦，偶尔也写出一两篇自己觉得不错的东西，他不愿自己因为得不到梦晴的回答而意志消沉，因而失眠时，他宁愿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吟咏唐诗宋词来排遣心中的烦恼。这晚，他像往常一样大门卫室里伏案疾书，已是夜深人静了，门卫也已经进入了梦乡。青峰有丝倦意，抬腕看了看表，凌晨三点刚过两分，他合上笔记，准备回宿舍休息，打开门，准备先去趟厕所。
　　走出门，被冷风一吹，顿觉清醒不少，忽然听到一阵哭声，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下是从门卫室上边二楼最头上的那间出租房里传达来的，他稍稍迟疑了一下，见那间房早已熄了灯，心想：也许是孩子做了什么恶梦吧！便举步朝厕所去了。回来时，那哭声仍未止，似乎还夹杂着救命的呼喊声，青峰坐在写字能前，在也写不出一个字，耳边的呼喊声时断时续，他看了一眼熟睡的门卫，犹豫再三，打开门卫室的门，准备到二楼去看一看，走到楼梯拐角处，他犹豫了，三更半夜的，万一……
　　他觉得还是叫上门卫的好，于是他折身回走，推开门，叫醒了正熟睡的门卫。门卫疑神听了听，赶紧披衣起床，带着青峰向二楼奔去，到门前一听，呼喊声已十分微弱。＂可能是煤气中毒。＂门卫话声方落，举起一个拳头，砸碎窗上的一块玻璃，果不出所料，煤气味扑鼻而来，他又把手伸进窗子里，摸着门拴，打开了门，找到开关，灯骤然亮了起来。三个年龄不等到的小女孩挤在一起，脸上满是痛苦之色，门卫顾不得许多，让青峰拿条床单铺在外面的一块木板上，他把三个小女孩一个一个地抱了出来，负责给低年给学生打饭的张老师，也就是校长弟弟也醒了，他们见三个女孩力暂时脱险，又去对面叫醒了校长，校长赶到后，采取了一些必要措失，用被子把她们的肚子盖上，免得着凉，别的地方别盖，让她们吹吹风。青峰见她们只穿着单薄的内衣，弱小的身子禁不住瑟瑟发抖，心中不由埋怨自己：自己若不是犹犹豫豫，听上哭声就上来施救，情况或许会好一些。
　　校长问明情况，说：＂没事了，你们都去睡吧！＂青峰心中哪还有一丝睡意？校长虽一再表示感谢，但他心中仍是自责。见东方曙光已露，他心中稍安。三个女孩都是本校学生，是亲姐妹，一个是初在三，一个在初地五个在五年级，父母给她们租下这间房子，自己却忙于生计，一般不回这里。
　　见她们终于可以自己动手穿衣了，寒风中，青峰紧紧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双脚不停地跺着，校长让三个女孩跑几圈，青峰拉起最小的一个，说：＂走，老师带你跑跑，我也正冷呢！＂
　　忙碌了一夜，一切又风平浪静静了。
　　不久，青峰辞去了高一的历史课，因为高一是一帮良莠不齐的学生，表面上什么都听，暗中却不住地捣蛋，何况这帮孩子与青峰年龄仿佛，他每给高一上一节课，仿佛骤然间苍老了好几岁，字也写得十二分的糟糕，就像高一某些学生说的：那字连一年级小学生都不如。初涉社会的他，实在驾驭不了他们。、
　　你卸下了这个包袱，身心都轻了不少，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另外的两个班级，生动的讲述，使孩子们在不知不觉中掌握了所要牢记的的知识。所以，每次上课，孩子们都凝神静听，毫不分心。
　　青峰利用他们对自然界的好奇，用一些神话故事不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往往沉迷于故事的是四年级的孩子们，比起二年级的孩子，他们年级稍大，也就稍调皮一些，每节课都要青峰讲故事。星期一上午第三节，照例是社会课，青峰一踏二四年级教室，孩子们便炸了锅似的欢呼起来，课文学完后，便是讲故事片的时间了，青峰想了想，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题目《穿白衣服的女人》，又写了开头：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冷风丝丝，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青峰停住笔，用讲故事特有的语调讲起了这个冤死女胜诉的故事，孩子们的心被揪得紧紧的，正义感充塞着他们幼小的心灵。故事讲到一半，门被推开了，是校长。孩子们齐声叫道：＂校长好！＂青峰心中有点慌，转身擦去黑板上的字，但字迹犹存，校长还是看见了，青峰一时极为尴尬。
　　＂老师，这个题我还有点不明白。＂孙芸带头叫了一声。
　　＂老师，这个题是不是这样做？＂
　　＂老师，……＂
　　＂……＂
　　青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动，他其实还没布置作业呢！孩子们多好啊！
　　＂我听他们说这个教室很吵，就过来看看，没什么事吧？＂校长终于开口了。
　　＂没有，同学们回答问题一向如此。＂青峰可没说假话，孩子们为了博取精彩的故事，回答问题都勇跃争先，气氛十分活跃。
　　后来，下课后，青峰被叫到校长办公室，校长说：＂以后，千万别在课堂上讲鬼故事，吓唬学生。＂青峰点头。
　　几乎所有的教师都发现一个现象。一个关于青峰的现象：青峰总是独来独往，走路慢吞吞的，总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哪能里像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儿？更令他们不解的是，青峰沉默寡言，对于他们总是敬而远之，从不与他们谈笑，他们搞不明白，他怎么和学生沟通？
　　其实，青峰也想与他们沟通，但是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该说些什么，他们谈的内容，青峰往往插不上嘴，索性就敬而远之了。
　　别人看来，青峰怡然自乐，每天，课一上完，便四处溜达，一日三餐都在外面花销，却不知他那么点工资怎么支付。内中缘由，只有青峰自己明白，其实他每天花销没多在就化，早点可吃可不吃，中午要么是两个不同味道的烧饼，要么是烙饼伴馅饼，而晚上通常是一份炒饼。
　　一天中午，校长忽然闯进门卫室，青峰赶紧起身让坐，校长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习惯性地笑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这句话，唐突之急，青峰愣了老半天没回过神来。他解释说谎：＂你看平时咱们俩谈话还是不错的，可是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反映说你太怪癖，基本上没与他们说地话，他们怀疑你有病。＂
　　青峰觉得这十分荒唐，不说话就有病，或许还是精神方面的病，什么理论？是不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干？他心中气极了，有些悲哀。他明白校长的间思，说：＂我以后会注意与他们沟通的，其实，我老感觉跟他们在一起找不住共同话题，所以才显得不大合群，一般地，太热闹的场合，我不喜欢凑热闹，初中，高中时就是如此了，怎么说昵，我这个人喜静不喜动，更多的时候，则喜欢一个人独处，但同事之间，理应相互交流，今后我会注意这一点的，否则，我就快成别里科夫了。＂
　　送走校长，看了看窗外，似乎下雪了，是的，是雪，细小的白色颗粒，纷纷地正悄悄地飘下。青峰情不自禁，他又想起了梦晴，良久良久，叹了口气。青峰抓过笔，写了首小诗《雪中寄相思》：
　　你那里下雪了吗
　　看吧洁白的轻羽
　　载着我的相思
　　轻轻地飘下
　　不久便融化了
　　把我的思念
　　溶入大地
　　于是——
　　大江南北
　　无论你在何方
　　都能感觉到我的思念
　　写完，充满深情地吟咏了一遍，觉得不能尽表心迹，又填了一首词《念奴娇。寄痴情一片》：
　　秋意萧索
　　愁云凄凄
　　风雨雪霜过
　　双燕呢喃已南去
　　不知红豆何处
　　几欲寻觅
　　了却相思
　　寄痴情一片
　　天地人间
　　我情永恒如磬
　　暮雪萧萧凛冽
　　怎能阻我
　　深情堪海深
　　百挠千折无悔意
　　几番番梦里见君
　　仰首望
　　朝霞又生
　　唯我情最真
　　天地动容
　　但愿秦晋百年
　　又是一只鸿雁，飞向遥远的家乡，它带去了他深深的祝福和热情洋溢的爱意。而后便是殷切的期盼，少年的心在无所寄托中显得有些失落。
　　青峰孤身一人飘流在外，和所有的游子一样，希望有一两个人可以互诉苦闷，他也在寻觅，这个学校中，他知道他有两个可以称得上老乡的人，一个是食堂新来的厨师老路，另一个便是门卫了，他近日准备启程回乡了。青峰不喜欢老路，老路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老不正经的一个人，每天晚上也不知从哪儿弄些A片，乘夜深人静的时候，到青峰他们宿舍去放，因为学校除了校长有影碟机外，只有他们宿舍有一台电脑可放。虽然都是一些大老爷们，青峰也颇觉不自在，青峰觉得老路十分可恶了。青峰记得老路很得意地说过一句话，那是在他被招到学校的第三天，青峰吃过晚饭后，闲来无事，与他闲聊时，他得意地说：＂谁要是犯着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不得安宁！＂接着他洋洋得意地讲了一件他要饭勺上做文章的能事，青峰表面支吾着，内心对他已厌恶到极点，心道：你多积点阴德吧，少损人利己些的好。青峰万万没料到，后来，老路尽会用极卑鄙的手段向自己发难。
　　总体上来说，青峰表面上并没太大的变化，只是冷不丁地同那些敬而远之的同事打打招呼，问个好。实在太闲了，这日下午，正与高一的一名学生杜磊在二楼楼梯口处闲聊，随着脚踏楼梯板的声音，从楼下快步跑上来一个女孩，青峰不知道她姓什名谁，也不知她做什么工作，但知道她住在高一女生宿舍，或许跟校长沾亲带故也说不定。杜磊不失时机地与她聊了几句，她说话倒也中肯。她进宿舍后，青峰问杜磊如何认识她的，杜磊说：＂你知道她叫什么吗？那次，我问她，她告诉我，她姓倪名达洁……＂杜磊说着笑了起来，青峰也跟着笑了笑，说：＂原来她是要你叫她大姐啊，不错，挺有意思。＂
　　正在这时，高一女生宿舍里传出电视机声，青峰对杜磊说：＂这人有点意思，待我去会会她。＂杜磊笑笑，并不表示什么。
　　青峰见他笑得有点狡猾，心中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举步了，他毫不犹豫地举手敲了敲门，立刻有个声音问道：＂谁呀？＂同时门开了条缝儿，那女孩探出半张脸，问他：＂有事吗？＂
　　青峰笑了笑说：＂想和你聊聊。＂
　　＂我不想聊。＂她有点生气了，手一推，就要关门，青峰忙说：＂不聊也罢，能否容我进去看看电视？＂那女孩更加生气了，说：＂不行，里边就我一个，这是女生宿舍，想看电视等李老师来了再说吧，反正没好节目。＂说罢，＂嘭＂地一声，把门给关了。青峰碰了一鼻子灰，狼狈之极。
　　杜磊在一旁，早已笑得直不起腰，青峰强做镇定，问：＂这很好笑吗？＂杜磊强忍住笑，说：＂可惜，我没摄像机，你哪像是长人聊天，活脱脱一个色中饿狼，哈哈……＂
　　等这件事传到青峰宿舍时，完全走了味，仿佛他真是一头色狼，室友问起，他不仅不辩解，还夸张地加以续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