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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熬与挣扎第四章润华往事一


  牡丹面包一直在颠簸的石头路上艰难蹒跚。
  老三抽下了几个犯人的裤带,割断了一条,狠狠的扎在了李润华的大腿根上,又用其它几条把李润华结结实实的捆在了后座上,见他腿上的血开始渐渐止住,不再象开始时泉涌般冒咕嘟,便多少放下些心来,瞅了瞅李润华白纸似的一张小脸,心想哥哥也只能帮你到这,能不能活下来,你小子看命吧。
  老三小时候,曾亲眼看过老爸挨枪子。
  那时候玩的是武斗,老三的爸可算是个风云人物,曾红过半个北京城。不过有天下午,老三却是眼睁睁的看着老爸被一伙冲进家里的人用棒子狠狠的揍,直到最后,他们见老爸还能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一个戴安全帽的就举起一支步枪,"叭"的一下打穿了老爸的后腰,子弹带着半截肠子一直钉到了屋角的立柜上。
  就是打那以后,老三从给老爸治伤的大夫那里,才明白了这军用枪支可不是闹着玩的,弹头里有药,化学的,要在身上穿个窟窿的话没半年甭想长好。
  十多个小时以后,阿古力终于把这台破车开回了坎皮沟,一进院,老三就急三火四的喊来了蒙古大夫刘力国,和众人七手八脚的抬下了李润华。
  "操你丫的,你行不行?"看着刘力国给李润华处理伤口时笨手笨脚的样子,老三不禁有点气恼。
  "三爹呀,我也不是学创伤的,再说他这也不是发烧感冒,我知道行不行吗?"
  老三听这话有点激,手抬起来就想给刘力国整两下子,可想了想又放下了。不过好在刘力国也没太用人操心,把伤口缝了缝,洒上点双氧水,撕了点纱布条子就算给包上了。
  "看着不象感染,就是缝针的地方迸开了。但有点心衰、脉弱,血压不太稳,得赶紧输血。"摘下听诊器和血压仪,刘力国回过身来说。
  老三一听,立马撸起了袖子,"我O型,输我吧。"
  刘力国犹豫了一下,说就怕这小子是异型血,输O型的会出人命的。老三一听急了,说出人命就出人命吧,你他妈的也没地方给他验血去,死了算他倒霉吧。于是刘力国就掏出针筒子,顺老三胳膊抽了半瓶子血,给这小子挂上了。
  过了不知多久,反正是老三正趴桌子上迷虎的当,李润华醒了,自个傻不叽叽的躺那也不吱声,就是愣愣的瞅着房顶。当老三拧过脸来看着他时,他却一吱牙,乐了。
  老三当时瞅着了有点来气,感觉这小子好象没心没肺,不过再想想也挺高兴,必竟自个手上算是救了一条命。
  "执行通知书
  李润华的家属:罪犯李润华,男,1970年出生,大学学历,原藉辽宁省大连市,因犯挪用公款、伤害罪被被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刑期自1996年7月26日起,至2011年7月25日至,现已移交青海省铝厂监狱羁押,特通知如下。"
  我清楚,眼前这张纸,在未来的很多年里已经决定了我的命运。但是我没有让看守所把它邮寄到家里,自己的梦还是自己圆吧,我心想。
  凭感觉,列车应该是从内蒙进的青海。
  刘安他们几个正兴高采烈的斗着地主,身上栓着手铐脚缭也没有影响到兴致。全然没发现列车正越爬越高,眼看着就要登上青藏高原。
  看来监狱就要到了,于是我合上眼,静静的靠在座椅上。
  进了青海,气候明显见冷。囚车也不算太挡风,好在我们同坐的4人都戴着看守所发的囚棉帽,放下了帽耳朵,却惊讶的发现帽耳朵边上已经沾着白霜。
  高原屋脊,名不虚传。过了西宁以后,沿着一条崎岖不平的山间铁路,四周尽是荒寒的山岭,间或着破旧的乡村,一切都光秃秃的,人烟稀少。
  神经高度紧张的押警,此时已经有些懈怠,大概也晓得终点将至吧。
  押解我们这些囚徒的列车是特制的,窗户带栏杆,焊死,所有人上车以后,包括每节车厢里配置的六个手无寸铁的押警,也都被同样焊死的车门密实的锁在了车厢里。在接下来的五天五夜中,押警们将承担着与我们共同的命运------一但有危险发生,囚徒无处逃生,而他们,也将成为陪葬。
  一路上的气氛是轻松的,至少没有了看守所时的那种高压态势。为了稳定押解途中的犯人情绪,警方别出心裁的为每个座位配置了扑克、象棋、跳棋,而押警也象得过劳模奖状的列车员一样,总是面带微笑,不厌其烦的给每个大呼小叫的犯人递杂志、送热水。
  但是我清楚,这种虚伪殷勤的背后,等待着我们的,肯定会是更艰难的承受。
  第六天的凌晨,列车终于驶进了铝厂车站,瞬时,无数应该是临时架起的高探灯,几乎都笔直的照射到了列车上的每一个窗户上,立刻,喧闹的车厢里安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入定般的陷入了恐惧与悲哀的交织之中,因大家都清楚,从此自己的命运将迈入一个异度空间------车停下的地方,也许是中点,也许是终点,我命在天,已不在我。
  随着切割机的咆哮,车厢的大门被打开了,立刻,一股陌生的空气象潮水一般涌了进来,让人不禁一颤。等拎着行李两儿两儿成对走下站台以后,迎着刺眼的灯光,我们首先看到的便是数不尽的闪着寒光的刺刀。
  由于此时是凌晨,所有的犯人都被集中到了站台上,押解干警用单薄的声音挨个点名,犯人们则或高或低的回应着,待人数整齐,便再没有声响,犯人们只是在刺刀的看守下静静的待在站台上,就象待宰的羔羊。
  这时,我抬起头来,让目光跨过刺刀望向远处,只见四野茫茫,天空阴霾,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凛冽的寒风,稀零零的雪花,伴随着我们。
  天大亮时,我们上了监狱来接我们的囚车,被押解到了监狱。至于当天里对监狱的印象,此时已变的很模糊了,只是简单的能记得起几个片段:
  首先是开饭,进了简陋的监舍,我们围坐着,头一次吃着青稞面烙饼。那监舍的地上堆着柴禾,乌黑的房顶,乌黑的墙,乌黑的炕。
  刘安皱着眉吃青稞面烙饼。据说,这是当地人逢年过节时才有的吃的口粮。被冠称是款待我们的"安心面",可是那股牛油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邬德顺喊声报告,去了趟厕所,回来偷偷对我说:"可毁了,一地蛆,臭的出奇,得低头进去,仰面进去能熏一跟头。
  果然,这儿的厕所和在看守所时用的完全不一样,谈不上洁卫,只是埋地下一口缸,上面架着二块供脚踩的木板。木板要是塌了,人准保掉到粪坑里。下面的粪橛子尿柱子,冻成了一个个倒扣着的钟乳石,散发着刺鼻的羊膻味儿,蹲的位置偏一点,就容易沾到腚上。这还是冬天,夏天时就更可想而知。
  晚上,老犯们给我们开了一顿杀威棒,完事后,揉着红肿的屁股,我们挤在一起睡在了一张大炕上。平均每人有三十厘米宽的一块地方,只能侧身躺着,听老犯们说,这叫立板,刚进来的都这待遇,便眯上眼睛静静听着对个铺上老犯们吹牛逼、抬杠、聊老娘儿们。
  刘安在我耳边担忧地问:"这是人待的地儿吗?别告诉我后半辈子就得打这嗑了。"
  "适应不了环境,就改变环境。"我另一侧躺着的邬德顺则充满信心。
  "可咱凭啥呀,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
  "别瞎发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说。
  "是狼到哪都吃肉,是狗到哪都吃屎……"邬德顺反复背着这句从看守所时就挂在嘴边上的谚语。
  张海亭则从另一边抬起身来,认真的说:"可这儿是狼窝呀!"
  夜晚,只听见外面,那凄厉的寒风在嘶叫。我们互相挤着,一股劣等烟、羊皮袄、青稞面牛油的混合气味把我们送入梦乡。
  次日,只一大早,狱警就来提我们出工,结成一队,走出监狱大门以后,在漫长的公路上向南行进。
  邬德顺的社交能力没的比,最能忍受脸面上的屈辱。打听事也是个本事,他敢大大方方的拍拍老犯人的肩膀,称兄道弟,叔叔大爷地猛叫……我却胆子小,害羞,怕挨揍。
  终于,顽强的邬德顺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了一个面善些的老犯人。
  "老哥,俺们是昨晚刚到的,一水的大连人,看您这面相是关里的吧?和您打听打听,咱们这儿是奔哪去呀?"
  "我是营口的,你们是大连的?给发到这?"老犯很有点惊讶。
  "还骗你?俺大连监狱腐败了,正整顿呢,犯事的这几批一水的青海新疆。"邬德顺那张满是坑包的脸给冻得像麻皮红萝卜一样。
  "再翻条沟就是采石厂,咱在那儿有一围子,打粒岩。哥几个,我姓穆,八九暴乱时打砸抢来着,判了就发这儿来了,算是老乡吧,今后有事吱声。"
  我们立刻谄媚似的围了上去,像小鸟一样机灵的卖乖。和这难得一遇的老乡一劲打听监狱里的事情。不知不觉间,采石厂到了。
  山上被炸药崩开的裸石断面上,用红漆刷着醒目的大标语:"顽抗到底,死路一条"、"珍惜机会,重新做人"、"劳动是治愈灵魂的良药"、"流一滴汗水,赎一分罪恶"。
  我们是新收下队,先要到现场办报到,才能给分到工区。晚上再按照新的编号分到新的监区。
  排了好半天队才总算轮到我们,站在现场办公室门口,我们都祈祷刘安造的假病历能发挥威力。
  "劳动改造监管部门:
  罪犯李润华、刘安、邬德顺、张海亭4人均查有肺部阴影,属肺结核症状,不益从事高强度劳动。特此证明。
  大连市看守所(公章)"
  先场办公室的警察认真地看完了证明,一点也没怀疑它是假的,却抬起头来慢慢审视了我们四个,我们赶紧分别喊报告,介绍了自己的姓名。然后这警察慢条斯理却不容反驳的说:"日你娘的,不是没死吗?给我上山砸石头去,死了再给你抬下来。"
  "报告,可事实上我们看到有很多犯人并没上山,只在山下干闲活,依我们的情况政府不能照顾一下吗?"
  先说话的照例是邬德顺,于是他也照例比我们先吃了嘴巴。
  "日你酸娘,我再给你们备一茶桌,配两个瘪娘,捏捏奶子啃啃么帮好不好?狗日的都滚山上去,别说我挂上你!"接着,那警察手一指,我们清析的看到窗户外面不远处,两个废弃的篮球架上用手铐挂着四五个垂着头的犯人。
  这警察眼睛不大,迷缝着有光,脸洗得白白净净,态度坚定,毫无通融余地。
  于是我们不得不上山,轮锤砸石,一天下来身上几乎要散了架,还没有完成定额。负责验收的警察说,念在是新收,给一把机会,下次再没完工,就电棍的伺候。于是第二天出工以后,冒着被挂起来的危险,我们又来到了现场办公室,在里面待着的还是昨天那个白净脸。
  "报告政府,求求你了,我们体格真不行,您瞧这嘴,现在还腥甜腥甜的呢。"邬德顺央求完,指了指嘴叉子,上面沾着他特意从手指头上扎出来,抹在嘴唇子上的血伽伽。
  也许是血伽伽起了作用,那警察没挂我们,只一人给了一顿嘴巴,而后又用平淡的听不出一点情绪的声音说:"劳动改造是政策,不干活就是逃避改造。你们有病,回监里可以不参加学习,我给你们写条证明,到时候好好养着。可是出工时,就别跟我扯淡,该干多少干多少,要不抽飞你们的腚丫子。还肺结核,日你娘的怎么不得癌?早点伸腿你们不就享福了吗?"
  我们4人面面相觑。
  我不禁情绪有些激动,面色露了些严峻,猛的向前跨了一步,
  "《监狱法》我懂,对犯人也得实行仁道主义,我们有合法权益。"我生硬的说。
  结果,我没挨揍,却被那白面警察说话算话的挂在了篮球架上。扣好手铐以后,他一脚踢走了上架时垫在我脚底下的石头,立马,我感觉身子一沉,两个手腕牢牢的卡在了手铐上,全身的重力除了勉强支起的脚尖,其余的便都落到了手腕上。临走,他朝我脸上啐了一口,说这就是我的合法权益。
  还算我命好,方临近中午,二工区那边缺人,一个警察相骡子似的围着我转了转,然后返身折进现场办,出来以后就用钥匙打开了我的手铐,把一瘸一拐的我送到了二工区。
  夜晚,我们在监舍里研究对策。
  我很担忧:"咱们得赶紧想办法,这活不是人干的,换个骡子来还差不多。这石头再砸几天,我看哥几个小命都得交待这。"
  "要托路子就得送点礼,可咱哥几个这一路来兜里都精光,搁啥送呀?"刘安听话音好象有点丧气。
  张海亭的眼珠闪了闪:"芝麻官不成,咱就找大的,听说分管狱政的张政委挺文化的一个人,赶他值班时一大早找他去,让润华跟他套两句瓷,兜点文化嗑,准惺惺相惜,没准就把哥几个成全了!"
  邬德顺想了一着妙计:"我们最好写份血书,面呈给张政委,保准他吱牙。"
  "成,有创意!"我肯定地说。
  邬德顺接着说:"我负责拿下办公楼门口把门那孙子。"
  于是,用大被一蒙,我们在杂乱的监舍里开始准备血书。
  家操的,扎!为了劳改前途,还在乎这点血。我拿起一片玻璃碴子,给自己的食指来了一下,血汩汩冒出,用手指沾着血写道:"尊敬的张政委,请倾听几个病犯的心声:我们来自大连,立志洗心革面,用劳动的汗水洗涤灵魂,但重病在身,实在无法承受繁重的体力劳动。"字迹歪歪扭扭。
  接下来他们三人都用这块玻璃碴子割破手指,在我的指点下分别写了几句话。
  自然,给自己手上割一口子不是多困难的事,青年人谁没有点血性,更何况苦乐年华同甘共苦,甚有些桃园结义的味道。不过这毕竟不是割猪肉,是要划开自己身上的一块皮,于是,我的食指肿了四五天。
  事隔两日,打听好了昨晚是张政委值班,一大早,趁别人打饭的工夫,我和邬德顺悄悄溜出了号筒子,摸到了办公楼前,先抬头看了看别人指点的张政委办公室,确认里面有人,邬德顺便一马当先冲门口把门的犯人走去。
  "嘿,哥们,住西楼号筒子的吧,瞅你面善,哥们是大连来的,交个朋友吧。"
  邬德顺很热情地送给他了一个没启塑料封的新被罩,素气的大连蓝,配着老虎滩的风光,那犯人异常喜悦地看着,一下子就被我们征服了。
  "哥们,四川人是吧,你们那儿人看不看赵本山?"
  "看过"那犯人腼腆地说。
  "看过他演的小草吗?特神,来,我给你表演一下。"
  邬德顺认认真真地学着赵本山跳了一段大秧歌,手舞足蹈,然后装着罗锅、瘪嘴,八字步、颤颤巍巍,"上班的都走了?上学的也都走了……没有花香呀,没有树高……"把那犯人逗的嘎嘎笑。真没看出来顺子挺有表演天才。
  "哥们,昨晚是张政委班吧?"
  "嗯,政委班,看了一宿电视,还没睡呢。"
  "我爸爸原先和政委认识,写了一条,让我到他那里认认路子,你看成吗?"说着,邬德顺指了指办公室的门口。
  那犯人听了邬德顺的胡说八道,立马相信了他父亲那一辈和政委子虚乌有的关系,倒是立刻肃然起敬,连忙说:"没问题没问题"。
  "这两天张政委没跟谁生过气吧?"临了邬德顺还不忘刺探一下敌情。
  "没事,挺好的,他媳妇头两天刚来,才走。"
  那犯人很热情地打开了楼门,把我们让进了办公楼。
  听我们在门口喊报告,正刷牙的张政委一脸惊讶,:"啊,你们有什么事?进来吧。"
  我们进屋以后,都规规矩矩的站着,由邬德顺开讲:"报告张政委,我们一共四个人,头几天刚分到监狱,都是犯过错的孩子,打发到这来劳改,其实我们从心眼里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是我们有病呀,打看守所里就染上了肺痨,走走道都咳血,采石厂这活真是干不动,可现场的队长不信呀,这连干了几天,您瞅我俩还算有人样,另外两个兄弟已经趴窝起不来了,一吐就是半下子血。张政委,打来这就听说您仁义,待犯人象人,这事您得给个机会,让我们有条活路,争取活着出去呀。希望您能批示给现场的队长,给我们调调岗位。这是我们的证明书。"
  见他接过了证明,我又赶紧上前一步,张口拽道"非宁死,仕不折腰与人,勿宁刚,君不曾洒泪于斯。",然后郑重的递上了我们的血书。
  看了看证明,又看了看血迹斑斑的信,张政委有些动容,"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这样做算是自伤自残,会受处分的。有问题可以反映,但不要走极端。"
  说完张政委抬头看了看我们两,"你们是不是真的有病?"。见我俩坚定的点了点头便又偏过头来问我,"你什么文化?"
  "报告张政委,我是上海交大核反应堆系91界毕业生。"我赶紧回答。
  政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惜了,可惜了。好吧,我给你们写批示,不过记着今后不要这个样子了,刚来这里,要安心改造,将来会有你们出头的时候。"
  他马上掏出钢笔,在我们的疾病证明上批示:"请现场办酌情予以照顾,张绍忠。"
  张政委很和气,没架子,面貌端正,这次接触给我们留下了美好印象。
  出工后来到现场办,那个白脸警察看到我们递来政委的条子很是惊讶了一下,细细的打量了我们一圈,似乎要在我们脸上找到些与张政委有血缘关系的证据。当然,我们如愿了,我和邬德顺被他派去做现场记录,触笔头子,而刘安和张海亭,则被安排到维修组干上锤把,搓麻绳什么的活。
  经过千辛万苦,初战告捷,我们不尽欣喜万分,觉得改造的道路似乎会越走越宽,却哪里想得到,更曲折的境遇正在不远处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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