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繁花渐隐

　　2、繁花渐隐 ...
　　公元前二一二年，即秦始皇三十五年。秦国邯郸城。
　　邯郸自古繁华。城中楼宇鳞次栉比，城道上车马如流，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巷陌交错相通。方才下了一场稀稀疏疏的春雨，城池染上了绵绵的雨意。
　　如燕翼一般斜飞上扬的檐角。屋檐上，生了些青苔的瓦片中依稀还集着一些陈留的雨水。几只不知名的雀儿站在檐上低语。
　　约莫及笄之年的少女慵懒地伴着早春的倦意坐在园中秋千架上。
　　园中初开的红杏焯红似火，花繁缀枝，似点点胭脂。由于初下的雨，梨木的花被轻轻打落下，飘拂纷飞，连接幽通的曲陌。
　　少女扶着秋千架，仰头望着这漫天花雨出了神。
　　墙外，也是阳春的景色么？自从年过豆蔻，父亲便再也不让她在寻常之日出门了。浅浅一笑，又若有所思，轻叹了一声，惆怅地将身子倚靠在秋千上，双腿轻轻地晃着。一阵风拂过，将她绯色的罗衣吹得瑟瑟颤动着。她将头侧靠在秋千上，倦倦地睡去了。
　　几许杏花的花瓣落下时触到了她额前的几缕发。她双眼朦胧地醒了过来。
　　石径中传来连续的脚步声。
　　少女心下一惊，连忙理了理鬓上和衣裳上散落的花瓣，又拾起身旁掉落在青石上早已被锦重重的花瓣覆住的一卷竹书，直起了身子端坐着。
　　＂絮儿，该用午膳了。＂花叶之间，走出一个年近五旬的男子。
　　＂父亲，女儿还不饿呢。＂絮儿乖顺地含笑垂眼，低头细声回答。
　　看见捧书的女儿和她温雅文静的仪态，父亲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后园。
　　守候是最痴妄的伤痛。
　　日复一日，流年如砂。时间如白驹过隙，从不愿停止奔逐。在日日等候一个人时尤其觉得如此。
　　捻指算算，那些流走的一日一日便清晰并且惘然起来。三个月了。不知他去了何处。有三个月，不见他骑马走过了吧？
　　絮儿喜欢日日流连在后园中，只因后园门外，是那人回家的必经之路。或者，他不像往常一样，从后园经过了呢？絮儿想着，唇间发出一声轻叹。
　　自从年过豆蔻，絮儿举家迁入邯郸，而后，母亲重病去世，父亲开始事事万分谨慎，便为她关上了外出的门。后园的门也是紧掩着，几年不曾开过。
　　自然，她是怨过父亲的。但也因为父亲令她＂禁足＂，她才会留意到墙外隔巷传来的笛声。她开始猜测那哀转的笛声之后的面容。然后，思念伴随着满城风絮，如一川荒草，衍生漫长。
　　只是，尚且年少并被父亲重重保护的她，怎能明白父亲的苦衷呢。
　　走出后园的申贺，想起不涉世事的女儿，心头坠入愧疚与自责之中。
　　九年前，始皇终于统一四海，吞二周，亡诸侯。成王败寇，孰人不是踏着堆积成山的尸骨凌御宇内的？至尊之位掌控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赢政的性情愈发暴虐多变。前刻是期许和嘉奖，后一刻便是寒如利剑的，令人脊骨发凉的目光。先前位列九卿的申贺接连受贬谪，四年前，又被迁至邯郸郡监御史。
　　守住官爵难，但他担忧的是，守护至亲之人更难。于他而言，即便是蓬窗牖户，只要见到无虑的女儿，最大的满足莫过于此。
　　最大的快乐，便是见到她长乐未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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