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浴室,打开热水。哗哗流水,从头浇灌到脚。雾气腾腾中,镜里那张范冰冰画报映入我的眼帘。 她实在是美。温婉可人如林间小鹿,长睫毛掩映下的瞳子黑得发亮,身材凹凸有致,白皙皮肤。冰冷中略有些妩媚,我不敢逼视。有男人说那是他的女神。或许每个男人内心都住着一个似桃花梦的仙境吧! 也许是哪位同学为激励自己变美张贴在墙上的吧。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似飞机场的胸脯,两个微微往外凸的肉包子有些自卑有些可爱。一身大山女孩的黝黑皮肤,粗燥得张开嘴巴吸允着水汽。那双长满肥肉的大腿充斥着懒惰的豪言。那张生来畸形的兔唇自己都厌恶,它似笑非笑,扭曲了整张脸。 朦胧雾气中,我想象自己也是一个美得让人窒息的姑娘。 突然一注滚烫的热水打破美梦,我匆匆的结束了这场水中畅游。 还要为明天游荡约定做好准备。 大学校园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欣欣向荣。图书馆学子奋笔疾书的样子让人笃定相信未来是美好的。我又在杏林大道上遇见了他──顶着一头油油的头发,厚厚的镜片上蒙了一层灰,衣服散发着酸涩的气味,背上永远驮着硕大的书包,穿梭于图书馆、寝室、食堂三点一线。呵,听说有些搞学问研究的人不修边幅,一颗心深深的沉入了知识海洋底部。 他的未来会很好吗?无法预料。 我来到小树林,到处都是荷尔蒙的味道。年轻男女学子们相互搂着,疯狂的吻着,诉说着海誓山盟,追随彼此到海角天涯。轰轰烈烈的爱情如天空中散开的烟花绚丽多姿,但落幕也是够悲凉的。稀稀落落的烟灰落在各地,像无根的浮萍。有些带着锋芒的烟灰不幸落在柴房上,说不一定引发一场灾难。朦胧月光下,一女孩带着哭腔:"你他娘的追我时天天送饭,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现在你变了,你根本不爱我。"男孩蹙眉缄口不言,良久吐出:"我累了!"女孩已近疯狂绝望的叫嚷着。 我路过在一旁着急扭动着我那兔唇期期艾艾:"世上还有其他事需要操心,相互理解吧!"他们没有回头。我忘了,恋爱中的男女旁若无人。这么嘈杂的地方,谁又听得见呢? 我没有男朋友,我很孤独。 一阵从操场传来的歌声吸引着我。"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男同学用音响话筒狂吼,旁边的女生雀跃欢呼。无独有偶,那头传来"死了都要爱,你不是正真的快乐。"强健的男孩在跑道上狂奔,健步如飞。我也尝试着小跑起来,但肥胖的大腿太沉重,我气喘吁吁停了下来,选了一个可以望见对面山的台子上坐下,发着呆。 对面山以前阴坡是墓地,阳坡是浩瀚美景。经过包装后成为旅游区。那两个连绵不断突出的小山包,像极了女人的双峰。天空中轰隆轰隆的飞机越过。旅人们,带着新奇憧憬来到这里,等看到庐山真面目时又满脸疲惫。选了几个标志性景点拍了照又匆匆奔赴着下一景区。文字图片所描绘的永远比现实美好得多。旅行真的能治愈人们,开阔眼界,唤醒沉睡在心中已久的梦吗? 好无聊啊!之后我又游荡了人体实验室、机电房、就业指导中心……但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回到寝室,里面沉默一片,人人抱着手机或电脑就能安静的度过一下午。我躺下的两小时如同死去一般。好吧,我生性好动,打开电脑,浏览着无关痛痒的信息。网页下边弹出捎带黄色的图片,我足足盯了半小时,并没有点进去。我觉得真搞笑。我知道,人生将会在电脑荧光屏照射下黯然失色。 实在荒缪。我渴望出校游荡。但当我刚走到校门时,四周竖起几丈高的铁墙。我惊恐绝望地在门边敲打着,听见哐哐的声音。校园像一个牢笼禁锢着我们。分明看见他们可以挽着女朋友的手提着大包小包进出啊。我才是那个囚徒。光秃秃的树枝像鬼爪般伸向暗灰色的天空。突然铁墙上无数的眼睛恶狠狠的窥视着我。地面变成癞蛤蟆的背面,越来越窄,一个个硕大的疙瘩从脚底下冒出来。我惧怕这丑陋的家伙。我在直冒白浆毒液的疙瘩上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艰难的走下去,黏黏的,腐朽气味满鼻。我的双脚开始腐烂,真他妈恶心啊。 然后我在坑坑洼洼的眼睑下醒来。从它那圆鼓鼓的眼睛里向我投来悲怜的眼神。 我真的是糟糕透了,轮到这丑陋的家伙来怜悯我。我讨厌它在田坎道四周钻来爬去。它是低能儿,容颜丑陋,尽管是农作物害虫的天敌,默默无闻的工作着,胜过漂亮的青蛙,每年为人类保护了上亿美元的财富。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仍觉得它恶心。 尽头的那边他们搂着亲吻着;他们颓废着奋斗着;旅人兴奋着失落着…… 一切的热闹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早就该知道我不过是父母的一个梦,梦中苟延残喘的现实是我的困境。我应该是来到了他们神往已久的象牙塔。从我还没出生,他们已为我安排好了一切。到底是为我好啊。 如果你看到远处有个丑丑的姑娘,鼻子大而扁平,双眼眯成一条缝,合不拢的嘴唇张得很大,不停的抽搐着,别怕,那是我在对你笑呢! 虽然在我生下来那刻带着兔唇夭折了…… 天知道,上帝会赐我一死。 但有什么意义呢?我不过是一个孤独的游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