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阳六

　　六
　　宋队长退休后，企业也变得每况愈下，就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李队长也在这时候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正队长，一切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班组长几乎全换成二车队的人来担任，只有邓开平这位原三车队老员工，还担任阳极工段修理班班长，何老二的副班长也被撤掉。并不是李队长高看邓开平一眼，实在是二车队合并过来的修理工，都是他没看在眼里的。好不容易有个邓蛟飞吧，还是专科生，偏偏不讨领导喜欢。说来有件怪事，李队长坐镇队部，铝包工段就没有队长，阳极工段两位队长好歹分配一位过去，才算合理。李队长行事风格硬朗，独断专行，提拔何卫东为阳极工段工段长。这样就形成三位领导共同管理的局面，微妙变化让所有的人都觉察出一些端倪。
　　何卫东当上工段长以后，渐渐地与张顺民成为了朋友。之前他们俩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何卫东倒班，张顺民常白班，见面机会很少。并非张顺民有意巴结，只是何卫东在当工段长之前，借修车之际与张顺民时常探讨一下，阳极工段今后管理方向和铝厂未来的命运。
　　张顺民弯着腰在叉车发动机上拆下一棵预热塞，拿着预热塞在何卫东面前愰了愰说：＂预热塞坏了，我换一棵就好。＂张顺民到屋里取了棵预热塞回来，望着何卫东侃侃而谈说：＂现在电解铝厂人人都认为铝厂要垮了，我认为其实不然。＂
　　＂你说的什么屁话，你知道吗？这个月的工资都是向省政府借来发的。这样的企业不垮才怪呢，我们的矿山之源已经枯竭了。醒醒吧！帅哥。＂何卫东站在叉车旁一脸诧异。
　　＂我们的铝土矿之源是已经枯竭，可你知道吗？在清镇猫场已经发现迄今为止，品位最高，矿藏量最为丰富的铝土矿。这意味着什么？＂张顺民故意卖关子说。
　　＂这关我们屁事。＂
　　＂我们这样的国家绝对不可能，像美国那样搞什么战略储备，眼巴巴的望着矿产资源长年埋在地下不用，那是不会的。＂张顺民在说话间，弯下腰把预热塞装好。
　　＂就算是有矿产资源，可以在清镇建一个铝厂，不就行了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好了，我试一下车＂张顺民说着，把叉车盖好，爬上叉车起动叉车，随着一股黑烟从叉车尾端喷出，叉车发动了。张顺民熄火后，跳下叉车说：＂清镇有个红枫湖，红枫湖又是白花湖的上游，这两湖都是最重要的饮水源。试问一下，在清镇建铝厂合适吗？你也不看看，铝厂已经把白云区污染成什么样子，直到现在附近的农民都还再领取污染费。＂
　　＂我现在不关心这些，我只想知道你对阳极工段今后管理有什么想法。＂
　　＂阳极工段有两位队长，两种声音，两种想法，这是非常不利于管理的。两位都想管，可两位又都不好管，政令无法得到统一，必然形成两位都管，两位又都不管的局面。现在是李队长当队长，铝包工段正好缺一位队长，随便从阳极工段调一位队长过去，这问题不就迎刃而解嘛。＂张顺民边收工具，边说。
　　＂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我只想知道你们修理班除了邓开平能当班长，还有谁能胜任？＂何卫东爬上叉车用破布擦拭方向盘说。
　　＂邓师傅当得好好的，换哪门子班长哟。＂张顺民正准备离开，听他这么一说，不耐烦的说。
　　＂你回来，我有事问你。＂何卫东坐在叉车上向张顺民招手道。
　　＂什么事？＂
　　＂过段时间我就是阳极工段的工段长，我想知道修理班谁还能胜任班长。＂何卫东压低声音说。
　　＂除了老邓嘛，就是何老二，可何老二才被撤掉，他就不合适。二车队过来的只有邓蛟飞合适，但这家伙日鼓鼓的，很难驯服。再有就是徐勇，他从大修厂调过来的，修理技术还可以，关键这家伙肯吃苦。其他人嘛，你是知道的，那些都不合适。＂
　　＂好吧，改天再聊。我今天给你讲得这些，谁都不能说喔。＂何卫东说完话，开着叉车走了。
　　张顺民望着叉车离去，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他想了想自己为什么要推荐徐勇，还真不是出于私心，他和徐勇关系还谈不上好坏，只是他凭直觉徐勇应该是何卫东需要的人罢了。张顺民回到修理班对谁都没有说，只是看着邓开平心里产生一丝愧疚。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总有些不地道，邓开平是他见过最好相处的班长，他从心里就特别敬重邓开平。邓开平为人和善，从不与人发生争执，脏活累活他总是带头先上，大伙都佩服他。只要是张顺民上班早到一会儿，都会给邓开平把茶水泡好，顺便把邓开平的办公桌擦拭干净。邓开平也会给张顺民泡茶，一来二往他们俩就形成默契。至于其他人的茶杯，张顺民才不会理会。因为这些人都极其自私，有几次张顺民把水烧上，出去清洗拖布，邓开平又忙于工作。再回来时，水壶里已经是空空荡荡。张顺民看着自己的还未泡茶的杯子，再看看那些人早已把自己的茶水泡好，坐在一旁或看报，或谈天说地。张顺民心里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却又不好发作，拿起水壶忍不住生气的说：＂你们也太过分了，泡好茶也不知道把水烧上。＂这些人听到张顺民的抱怨，相互看看谁也不吭个气，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又恢复到刚才的样子。
　　张顺民一进屋刚坐下，山东哥就用手拍了一下张顺民的肩头说：＂快去找郭强，他正在找人当保安呢。你不是想做兼职吗。＂张顺民听到山东哥这么一说，便想起妻子宋紫棋在家里不止一次抱怨，这生活已经开不下去，什么物管费，小孩的补习班费都在涨，省是省不出来了，你就不能出去挣钱吗？张顺民这时只能低下头默不作声，他清楚自己要本事没本事，要手艺没手艺，要力气都没有，能做什么？他真的不知道，郁闷时便在班上抱怨一下。山东哥听说郭强的姐夫是公安局的领导，又是保安公司的经理，就向郭强打听有没有上夜班的工作。郭强说自己也在保安公司做兼职，还是一个小头目，专门负责夜场保安工作。现在时空隧道KTV确实需要一位保安，一个月一千五百元，山东哥就向郭强推荐了张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