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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之五起风云


  也许是还住不习惯集体宿舍,睡觉时总觉的暗处有一些视线隐约窥探自己,是难以言喻的不自在;也许是庆幸终于有了工作,在这个繁华的都市找到了固定的落脚点,并能攒养活自己发而兴奋,古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愰愰惚惚的过了一个晚上,沸腾的心东拉西扯胡思乱想的折腾了一宿。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宿舍的窗户进入时,倦意万分却没法安心入睡的古诺支撑着起了床。
  这个不大的车间并排挤了数十条流水生产线再摆上一些操作机台,如果两流水线中的间隔放上凳子再坐上一些工人的话,过道就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行。如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羊肠小道般,只是这羊肠小道是直的,且两边没有一边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涯,而是不能跃也不敢跃的雷池。古诺来到车间帮正在清洁卫生的阿姨一块清扫完车间并擦拭过操作机台后,工人们就陆陆续续的进了车间,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古诺被安排在组装生产线上,他的活就是在固定的孔位装上螺丝,然后用电动螺丝刀将其锁紧。对女领班和那些老同事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手工活了。可对懵懵懂懂初次出门的古诺来说,原来在家乡叫起子的东西,只要用拇指一按就可以自已转动的,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弄清楚原理操作过几次后,这份活计也就如同在家穿针引线般简单,没有丝毫的技术含量,也就失了兴趣。简单归简单,要连续几个小时甚至几天不停的做着同样穿针引线的活,估计是人都会觉的泛味。而拥挤的车间只两端设有仅供物料车台能行的过道,工人们一坐上生产线就基本上动弹不得。找不到乐趣的古诺只好在手头没活的时候环顾一下四周的环境,瞅一眼生的漂亮些的女工友,饱一下眼福,好缓解枯燥并发的无聊引起的神经麻痹。
  次日,是厂里的每周例行早会,所谓早会,其实就是所有的工人依生产线站好队听候各领班及线长的训话,是工人们只能规规矩矩的把双手背在后面双面作听众且不能发言的会。只见那女领班站在队伍的最前头对着大家唾沫横飞、指手划脚。古诺站在队伍的中央,只能见到女领班的大嘴不停的张合,从那张血盆大嘴里溅出的唾沫星子不断的飞向前排女生的小脸。虽然满脸沾满污秽,可她们还是毫无怨言,依旧坚强的屹立在那准备迎接新一轮飞过来的唾沫星子。
  总算,女领班的唾沫吐完了,大家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总算可以安心的进车间干活了。可没想到女领班刚走开,影子都还没散去,马上又上来了一人。原来是比女领班职别高一级的线长,又是叽哩呱啦乱骂一通,好在大家经受这样的洗礼已是家常便饭,早就习已为常了!唯独古诺很不自然的在那揺头晃脑,感到莫名其妙。
  终于,线长的口水也干了,大家跟着叹了口气,心想这下可以耳根清静了吧!却不知又过来一人,一打听才知道是线长的顶头上司组长!又是噼哩啪啦一顿,毕竟职别高点的人就是不一样,组长骂人的水平较女领班、线长来说要高出几个等次,不再是满口污言秽语,而有拐着弯来骂了!才上班一天就无缘无故受了一肚子气的古诺不明白,有些话语是他这个乡下来的人都骂不出口的,但那些所谓的职位带长的人却能能滔滔不绝破口而出。
  半响过去了,这骂人的早会也总算告一段落了,憋了一肚子委屈的工人们无处发泄,也不敢发泄,只得按部就班的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重复千篇一律的动作!有什么办法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这样枯燥泛味,整天受气的日子挨了一天又一天,一些原本怀着雄心壮志来这家工厂的有志青年早被磨的软弱无能失去了斗志,变成了逆来顺受的老实人,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消极心态,过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而更多的人受不起这样的处境,承不起不堪忍受的委屈,含着泪花悄悄的离开!古诺同留下来的工友们一道默默忍受着,一点一滴的将自己的青春耗费在无聊的机械动作上,好几次想发作,可静下来想起家乡的亲人,又打消了一时的冲动。
  岁月如流水,转瞬即逝,到了月底发工资的日子了,平日冷若冰霜毫无生气的工友们脸上总算展出了几许情愫,隐约显露出几点得意,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要不是这样,古诺还以为这些人都是些冷血动物呢。
  公司规定,出粮日不用加班!一下班,工友们便一窝蜂似的奔出厂外,各顾各的利用这难能可贵的消遣之机,尽可能的用手里的钱发泄积压了一整月的怨气。这可乐坏了工业区里的那些个体工商户、小商小贩们,巴不得天天都是出粮日。当然,工人们也是这么想,但拾悭可就最怕这一天了,要天天都是出粮日,他肯定当场七孔流血倒地身亡。
  古诺揣着刚领的三百多块钱,小心冀冀的往附近的邮局走去。这一个月的辛勤汉水换来的三百多块钱他自己只留零头,整数寄回家去给爸爸补贴家用。出来这么久了,由于家乡通讯不好,他一直都没捎给爸爸自己的音讯,可想爸爸肯定急坏了。等爸爸收到我寄回去的钱,他老人家准能高兴好一阵子,也就不用为孩儿再担惊受怕,不用为弟弟妹妹的学费伤脑筋了,而弟弟妹妹就能安心的去完成他们的学业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古诺喜上心上,笑颜逐开。
  离开邮局后,古诺用剩下的钱买了些礼物,打算去探访述朴叔。毕竟他是长辈,而且又在他那白吃白喝那么长一段日子,虽然用并不光彩的手段让自己回去。自己刚领了工资就去探访他也算还他一个人情吧,他可以不义,但我却怎能无情。来到熟悉的住所,却是铁将军把门,门上是用鲜血写成的‘欠债还钱’四个诺大的红字,旁边还有一个圈住了的‘杀’字,样子怪吓人的。古诺呐闷了,述朴叔不是挺有钱的吗,怎么还会欠别人钱呢。脑海里不禁又闪出那天述朴叔回家时血淋淋的一慕,这下子豁然开朗,明白原来述朴叔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想拖累到我才会要我自己回去。可我却还误会他不念情谊,想到这不由心生愧疚,脸刷的红了。
  得知自己误会了述朴叔,眼下他又没了踪影,古诺心神不定,只得暂行离开,待日后有消息时再报答他。下楼的时候正碰见上来了一批凶神恶煞面目可憎的人气冲冲的往这里赶来,那些人脸上分明写着就跟那次计划生育的人拆述朴叔家的房子面对古爷爷阻挠时的一个神情。古诺连忙闪到一边,生怕撞到了刀口上,心想这些人肯定是在述朴叔房门上写血字的那些人,听到了自己来这的风声以为要找的述朴叔回来了,所以前来讨债。这么一想,古诺吓的魂不附体,趁那些人转身,箭似的溜之大吉。
  来到所在的宏巧厂,正是大哥潘德安值班,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原本为述朴叔准备的礼物转送给了他。潘德安扯完一大堆客套话后,二人又聊开了。古诺这才知道宏巧厂的老板叫付史坚,外号叫拾悭,是因为他总能平白无故的找出十多种理由来克扣工友们的血汗钱。怪不得来的早些的工友们一提起拾悭就直吐口水,原来拾悭就是老板。才知道他所在生产线的那个女领班是十五岁进到这家厂,做了三年刚升上领班。想不到眼神里老是带着悲哀且开口闭口就是老娘老娘脸上挂着一副要吃人样的女领班大人竟然才只有十八岁而已。古诺大吃一惊,对她由心徒生了几分敬意,再不敢小视她。二人一直畅谈到厂里规定的熄灯时间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自打昨天在大哥潘德安那了解到一大堆有关厂里的英雄事迹后,古诺重新检讨了自己,像换了个人似的彻头彻尾的改变了一贯作风,工作之余再也不东张西望,而是主动帮工友们做忙不过来的活,趁机学点东西,那些工友在自己忙不过来时巴不得能分出一个人来,现在有人主动帮忙,当然非常乐意去教他,这样就能更快更好的帮到自己了。女领班看到了古诺的这些变化,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质的变化,不再对他大呼小叫,反而时有空闲就教他一些难度大些技术含量丰富些的活,并在他对一项工作得心应手的时候立马调换去另一岗位学更多的东西。
  又一个月后,古诺对整条生产线的生产流程均了解八九不离十了,且对每一位工友手上的活都能应付过去,只是有些工作还跟不上速度会手忙脚乱。
  那天,由于物料短缺,生产很不顺畅,一大帮人闲坐在生产线上找不着活干,而领班穿梭于办公室和物料仓之间,根本无瑕顾及他们。趁这难得一遇的机会,大伙聊开了。一时间整条生产线人声鼎沸,比机器运转的声音还大。正当大家聊的沸沸扬扬的时候,女领班抱着一包物料从物料仓出来。
  "吵什么吵!老娘前脚刚离开,你们后脚就逛起了菜市场,像什么话?"女领班气急败坏的喊道。
  "反正又没什么事,咱们找点生机逗逗乐子不行吗?您就权当争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这些小弟小妹们对你的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啦!"一些人冲女领班哈哈大笑道。又续继谈论他们还没来得及表完态的国家大事,把站在那双目圆睁的女领班当透明的了。
  "什么叫没事,当老娘吃素的啊!上班就要有上班的样,给你们方便,一个个给老娘当随便了!老娘警告你们,惹火了老娘叫你们吃不了兜着!听着,老娘要是再听到有声音全拉出来记大过!"看样子女领班是动真格了,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一脸严肃的说!
  见这架势,不像是开玩笑,大伙搁下了刚才的话题,都闭上嘴巴,收了声响。女领班这才离开。刚一走,下面又窃窃私语开了:"这娘们,平时我们没事的时候说说话,逗逗乐,她都不在意的,今天是咋的了,感情是更年期到了!"人家才十八岁,还是个大姑娘,扯什么更年期嘛。当然,这只有古诺知道,因为女领班看起来确实像二十好几快三十出头的人了。他也不想跟那些人争辩,替女领班洗刷冤情,毕竟这事碍不着他,没必要自讨没趣,管好自己就行了!
  就这么虚度了一天,生产只完成了平时产量的一小点。快下班的时候,课长声势浩荡的召集所有的员工在平日开早会的操场集合,扬言有要紧事。他所说的要紧事就是宣布晚上全部要加班完成未完成了产量,但不会支付加班费。那课长以为这些逆来顺受的工人一定会认认真真的去执行他这个课长高调下达的命令,决不会有二话,更不敢逆他的意思。但这次他的算盘打错了,他的那个命令无疑是向工人中投下了一枚炸弹,一下子便炸开了花。
  "是厂里欠料延误的生产,又不是我们偷懒,关我们屁事,凭什么要我们义务加班!"
  "天天加班累都累死了,厂里欠料完不成产量竟然还要我们义务加班补。连物料都准备不全,你这课长是怎么当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要我们来加班就要付加班费,要我们白干说到哪都不合理!"
  "不管咋情况,没钱拿我们还上什么班啊!到这里打工就是为了挣钱的!"
  "管你什么产量不产量,那不关我们事,有钱拿就干活,没钱就甭说!"
  只听到下班铃一响,未等那课长做出下一步反应,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工人们便无视他的存在一窝蜂似的涌出了场地。那课长料定工人们只一时之气,吃完饭后便会乖乖前来加班,姑且站在这等他们来再逄他们目无上级领导的帐,可是直等到宿舍的灯全亮了,还是没见着有人过来加班的踪影,只好识趣的走了。
  夜,如逝去的岁月一样平谈无奇,也许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今天对课长的言论视若无睹,使他的威望首次受到了冲击,明天一定会迎来他费尽心机的报复。室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一个个后悔当初为什么就不能静下来听课长的安排,不就是一晚上义务加班吗,现在好,只怕工作都会没了还挣什么钱。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怎么着那课长都不会轻易善罢干休,能怎么办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明天咱也不去上班了,漏子已经捅下,总得想法子扛下来。横竖是死,与其作案板上的肉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倒不如将事情闹大,闹大了说不准还能死里逃生!对,咱们明天罢工!很快,明天罢工的决定就在整个宿舍楼传开了。那晚,大伙谁都没有合眼,一些立场不坚定的好员工想着明天是背着工友们乖乖去上班呢还在呆在宿舍等消息,而更多的是想起了家乡在悄悄的掉眼泪。
  夜很深了,一团黑压压的乌云压了过来,遮住了婆娑的月光,远处亮起了更多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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