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间有很大的不同。扎扎与西蒙娜同岁,但青春期并没有把她变丑,反而平添了一种少女特有的优雅气质。同时她也保持了男孩子般的胆量,常常骑马奔驰在松树林中。 同扎扎接触多了,西蒙娜发现这个朋友更多的性格特点。她对人对事的态度常常是嘲讽的,行动起来我行我素,不顾及别人怎样看。她的一些放肆举动让老师很不高兴,她并不在乎。 现在西蒙娜的学习成绩总是排在她的前面,但她并没有把这当多大回事。扎扎是故意放松自己,不去争这个第一。而西蒙娜却是通过自己的勤奋刻苦才保持第一的位置。因此同学们都说扎扎有个性。在她面前,西蒙娜有一种自卑感,觉得扎扎比自己更真实。 这种自卑感源于对扎扎的过去不了解,把她的性格特征神秘化了。如果西蒙娜知晓了下面的情况,也许就不会有任何神秘感了。 扎扎很讨厌自己的父亲,因为她很小就知道,母亲是为外祖母所迫而嫁给父亲的。父亲为人刻板,枯燥乏味,一点也不理解自己的妻子。而母亲是一个爱幻想、有见解的人。 为了反抗父亲,她不学数学,而选择了文学。由于母亲缺乏文学修养,她不得不独自钻研,由此养成独立思考的习惯和能力。 扎扎是家里第三个孩子,不大不小,没有谁重视她。父亲偏爱长女。她常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当她把自己同家庭成员分开、作为个体来审视自己时,她看到自身的许多缺点:长得不美、不和善、……于是她用嘲笑来掩盖自卑。如果西蒙娜注意观察,就会发现:尽管扎扎喜欢嘲笑她,却从来没有嘲笑过她的缺点,而只是冲着她的优点来;扎扎也从不向人夸耀自己的优长,反而常常自嘲。 正像尼赞对萨特那样,扎扎对西蒙娜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她们还不是亲密无间。她们从不相互拥抱和触摸,说话以"您"相称,在言语之中注意不要流露出过分亲热的感情。总之,她们的关系显得有点不自然。 西蒙娜曾试图突破这种界限。扎扎生日到了,西蒙娜费尽心思做了一个彩色袋子。当她在更衣室把它送给扎扎时,对方惊谔地看着她,脸涨得通红。西蒙娜也十分尴尬。她后悔自己做了这样一个表示。 在西蒙娜的想象里,她同扎扎的关系几乎类似宗教那样神圣,她可以为它编织数不清的美好图案,而在现实中,又是这样不完美,有缺憾。她常常处在想象与现实的冲突之中。 一系列生理、心理的变化使西蒙娜不愿再扮演原先那个听话的好学生的角色。她对学校那些充当教师的修女很不满意,同扎扎一起嘲笑老师和校长。波佩蒂和一位同学创办一份小册子《学校之声》,西蒙娜和扎扎也参加进来,写一些讽刺老师的文章。由于西蒙娜不尊重老师,尽管她的成绩仍是全班第一,这一年她没有得奖。历史老师对母亲说,扎扎对西蒙娜的影响不好,上课最好不要坐在一起。西蒙娜气得眼泪直流,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同扎扎分开。 西蒙娜在经历着某种精神危机。这年夏天,她同忏悔神父彻底决裂了。 7年来,西蒙娜每个月都要向神父作两次忏悔,而神父也完全是以规范的传道方式来回答。在她的心目中,神父是偶像,是完美无缺的。 这一次,西蒙娜照例作了忏悔后,神父不经过任何宗教仪式,完全像一个世俗者那样对她说话:"我听说我的小西蒙娜变了,变得不懂得服从,喜欢吵架,人家批评她时,会顶嘴……" 西蒙娜顿时满脸通红,心中的难受就像要呕吐。她完全没有想到,一个被她视为上帝代表的人竟会像一个长舌妇那样说三道四。她觉得7年来自己一直在受骗。走出忏悔室时,她暗自下定决心:"我再也不到这里来了!" 随着对神父为人的否定,西蒙娜对上帝的信仰开始发生动摇。这年假期西蒙娜来到乡下,一天晚上,她读完了一本禁书,那是巴尔扎克的一本小说,说的是一个男人和一只豹子的荒诞爱情故事。西蒙娜默了默神,突然自言自语地说:"我再也不相信上帝了!" 听到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她并不太吃惊。她想这是迟早的事情。这个秘密她不能说给任何人听。她不会对扎扎说,她们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说这话的地步。她也不愿意向父亲坦白自己的变化,尽管父亲本人实际上也不信上帝,但知道女儿的情况仍会让他尴尬。至于母亲,那就更不用说了。 于是她就只有默默地把这个秘密保守在心中,背着极重的思想负担。虽然这对她的实际生活没有太大影响,却让她处于深刻的孤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