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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喜马拉雅艺术展精品赏析


  喜马拉雅艺术作为佛教艺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最近十年左右才开始受到更多关注,其主要原因,一是由于喜马拉雅地区的文化与内地传统汉文化差異较大,美学思想并不相同;二是喜马拉雅艺术中的密教部分,向来秘不示人,只有受过灌顶的人才有可能了解,客观上并不利于大众对于密教,以及密教美术的接受。随着西藏文化热和各种研究的逐渐深入,更多的人开始欣赏和接受藏传佛教艺术,并开始关注西藏周边,从喜马拉雅艺术这个更广的视角去了解和欣赏藏传佛教艺术。
  岁末年初在北京举办的"缘起——喜马拉雅艺术展",122件展品内容涉及佛像、唐卡、法器等,全方位展示了喜马拉雅艺术的各个门类。展品不限于西藏本土,还有一些来自于西藏周边地区,对藏传佛教艺术的发展起到过至关重要的作用,如印度、尼泊尔、克什米尔、斯瓦特等。为了能够尽量展现喜马拉雅艺术的历史发展脉络,展览优先征集早期的优秀艺术作品,从历史发展的视角来考量和构思,但唐卡保存不易,无法以时代作为首选标准,只能以其题材的稀少和艺术成就为准则。
  一、印度帕拉王朝的佛教造像
  印度是佛教的发源地,从释迦牟尼创立佛教以来,印度作为佛教正统为历代佛教徒所尊崇,西藏历史上亦不乏佛教僧侣,远赴印度朝圣求法,获取真经。印度的佛教美术也在不断影响周围地区,而对西藏产生最直接影响的当属印度的帕拉王朝(Pala,也称波罗王朝)。
  帕拉艺术继承了印度笈多时代的美术传统,发展出更加程式化和复杂的佛教图像,既有大乘佛教中传统的释迦像与菩萨像,也有大量多面多臂的密教形象。作品往往是以精妙的细部表现与力量感相结合,人物下肢较长,身姿优美富于动感。早期的帕拉雕刻,较有肉质感,面部写实温和。从10世纪开始,人物躯体充满着力量和紧张感,衣饰变得丰富,背景逐渐变得更具装饰性。
  展览中的一件帕拉时期作品,为黄铜铸造的释迦像(图一),肉髻高耸,眉毛细长,眉梢微微挑起,是帕拉时代常用的表现手法。眼白嵌银,嘴唇嵌红铜,嘴角上弯,刻画出神采奕奕又坚毅慈悲的神情。佛像着简洁的袈裟,在边缘嵌红铜以示衣缘。佛陀左手手心朝上置于腹前,右手施触地印,结跏趺坐。台座上敷坐垫,侧面为十字花形图案,坐垫下台座为双层仰覆莲瓣构成,莲瓣椭圆形,内层花瓣上间有红铜与银镶嵌的圆点,富有跃动的节律感。
  13世纪,随着穆斯林的入侵,帕拉·塞纳王朝戛然而止,但4个世纪的政治经济文化的繁荣与宗教艺术的兴盛,给周边地区,如西藏、尼泊尔和东南亚等,都带来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二、斯瓦特地区的佛教造像
  所谓斯瓦特,是以斯瓦特河谷为中心的地区,位于历史上犍陀罗北部,相当于今天阿富汗东部和巴基斯坦西北,与克什米尔相邻。中国史书中称为乌仗那,或乌苌等。6世纪之前的斯瓦特造像,与相邻的犍陀罗造像较为相似。从6世纪开始,斯瓦特地区在犍陀罗艺术的基础上,吸收了印度笈多风格,加之中亚的影响,逐渐形成了独特的斯瓦特造像风格。由于和克什米尔地区相毗邻,斯瓦特造像有时与克什米尔造像十分类似,甚至难以区分。
  展览中的一件释迦牟尼佛(图二),眼睛与白毫嵌银,衣纹分布均匀,细密流畅。宝座左右两侧为正面的狮子,正中有垂搭下来的梯形帷幔,台座左右两角也垂下流苏状装饰,是斯瓦特地区常有的装饰模式。这件作品为束腰莲座,阔大的扁平莲瓣,人体肌肉起伏感明显,两侧有两位跪姿供养人,制作年代应在8世纪前后。
  三、尼泊尔的佛教造像
  尼泊尔的地理环境特殊,南部与印度接壤,北部是堪称世界屋脊的喜马拉雅山脉,在这中间是加德满都河谷,也是尼泊尔的经济与文化中心。尼泊尔保留着丰富的佛教和印度教造像,雕塑作品材质多样,有青铜、红铜、木质、泥质、石质等。尼泊尔的佛教艺术具有传承性和连续性,在不同历史时期与的西藏都有交流。尼泊尔人很早就熟练掌握了铜像铸造技术,其工艺举世闻名,加之尼泊尔的佛教传统未曾中断,在印度佛教衰微之后,尼泊尔成为西藏艺术向外借鉴的最主要源头。
  理查维时期,尼泊尔的艺术家从印度笈多和后笈多的艺术风格中汲取灵感,强调内在的精神力量,圆润的外形和简约的装饰,是尼泊尔早期造像的特色。9-13世纪的尼泊尔过渡期,在时间上虽与帕拉王朝有重合之处,但尼泊尔的造像,人物肢体与动态更加柔软流畅优美,不似帕拉时期激烈刚硬。此次展览中的大日如来像(图三)为10-11世纪的尼泊尔作品。右手握左手食指的智拳印是大日如来常见的手印,头戴三叶冠,脸型偏圆,珠串项链正中分出如3个叶片一般的装饰,上身着宽大的帔帛,这种样式的造像在尼泊尔10-11世纪较为常见。
  13世纪的尼泊尔造像逐渐开始变得华丽,鎏金和宝石镶嵌在此时成为金铜像的重要装饰手法。展览中的一件莲花手菩萨像(图四),为13世纪前后尼泊尔的典型作品,造像鎏金部分剥落,露出暖色的红铜质地,人物呈夸张优美的s形立姿,饱满的肌肉,使人物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和起伏的节奏感。菩萨头戴五叶宝冠,花叶装饰华丽,嵌以各色宝石,正中叶片上配以兽面,宝冠下沿使用菱形的青金石整齐排列镶嵌,两侧耳旁系有扇形花结。菩萨脸型方正,五官清晰,眉、眼、鼻、嘴的边沿或局部以阴线刻画。眉弓高挑,眼睛大而长,上眼睑从内侧先下弯,在外眼角附近挑起,既表现出俯视的眼神,又不失熠熠生辉的神采。口鼻小巧,以线刻强调边缘线,简洁利落。菩萨的颈饰、臂钏、手镯、璎珞、腰带、指环等饰物均为流行的十字花形,配以各色宝石镶嵌,与极简的衣饰形成对比,繁与简相得益彰。
  四、中国西藏的佛教造像
  佛教文化开始在中国西藏产生影响,通常认为是在吐蕃王朝的松赞干布时期。这位赞普迎娶了尼泊尔的尺尊公主和来自唐王朝的文成公主,两位公主各自带佛像入藏。此后的赤松德赞和赤祖德赞两位赞普在位期间,佛教在西藏开始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修建了桑耶寺,邀请印度、汉地、尼泊尔等地的高僧入藏传法,一直持续到朗达玛赞普时期。从7世纪佛教影响吐蕃到朗达玛灭佛,在西藏佛教史上被称为"前弘期"。10世纪后半叶开始,佛教的曙光重新照亮西藏,从此进入了西藏佛教史上的"后弘期"。
  (一)西藏西部的佛教造像
  位于西藏西部的古格王朝,是后弘期较早复兴佛教之地。古格王朝是由吐蕃王室后裔在西部阿里地方建立的政权,其统治范围最盛时遍及阿里全境,包括如今属于印度的拉达克(Ladakh)、斯比蒂(Spiti)以及西藏的古格地区。
  从现存藏西的佛教雕塑遗存来看,这片地区在11-12世纪,主要受到克什米尔艺术的影响。这一时期,许多克什米尔工匠在西藏从事创作,也有一些克什米尔的佛像被带入藏西供奉,因此一些小型铜造像的产地有时难以区分。
  西藏有不少仿克什米尔风格的造像存在,如展览的一件般若佛母像(图五)。菩萨的站姿有些僵直,重心均匀分布于两腿,健壮的四肢有克什米尔造像特征,但胸腹不如克什米尔造像强壮有力。佛母的宝冠与缯带是典型的克什米尔样式,类似的项链与臂钏也常见于克什米尔造像之中。面部眼睛细长,不似克什米尔造像眼睛大且轮廓清晰,上弯的嘴角,使表情显得温和秀美。这尊像虽有克什米尔特点,但面部和身体特征已经开始出现西藏本土化倾向。
  (二)卫藏地区的早期佛教造像——11-13世纪前后风格的多样化与杂糅
  卫藏(dBus gtsang)是前藏与后藏的合称。从现存作品来看,11-13世纪的金铜造像,在卫藏地区呈现出极其复杂的面貌,有些明显是仿帕拉风格,有些为明显的尼泊尔风格,还有些杂糅了诸多因素。
  展览中即有一件西藏制作的混合风格菩萨像(图六)。菩萨的项链,内层为珠串,外层为稍粗的项圈,正中有花形饰物,周围缀有一圈小坠,项圈与中央的坠饰呈V字。头戴精致华丽的五叶高宝冠,宝冠之间有兽面衔珠串的装饰,两侧耳朵上方有两朵花形装饰,耳饰也为同样的花形。这样的装饰最初见于帕拉造像中。菩萨宝冠冠叶底部呈半圆,则显然是直接继承了克什米尔的风格特征,颈饰也类似克什米尔的简洁风格。但菩萨的面部,完全为帕拉样式,两眉在额间相连,眼睛大而长,五官轮廓分明,因此这是一尊混合了印度帕拉和克什米尔风格的造像。线条与轮廓流利、简洁、充满力度和弹性,是西藏13世紀前后的佳作。
  (三)卫藏地区14—15世纪前后的佛教造像——以尼泊尔为主的风格融合
  13—14世纪的卫藏地区,尼泊尔艺术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西藏。萨迦派的势力如日中天,萨迦寺成为当时最为壮观恢宏的寺院。在佛教艺术经历了数个世纪的发展之后,终于形成了既有尼泊尔特点,又有西藏本土特征的雕塑风格。现存的白居寺佛教雕塑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之一。丹萨替寺也是当时重要的艺术遗存,丹萨替风格造像,造型夸张,镶嵌华丽,是在汲取外来养分的基础上,创造出的新风格。可惜丹萨替寺遭受严重破坏,整个寺院荡然无存,只能从老照片和流散到世界各地的造像中感受其风采。
  展览中有几件丹萨替风格的造像,其中五方佛之一的不空成就佛菩萨装(图七),宝冠、耳饰、项圈等装饰以松石、珊瑚、青金石等宝石镶嵌。不空成就佛属于羯磨部,台座上常有金翅鸟。这尊像台座底沿正中的羯磨杵和两侧的金翅鸟,是判断其身份的重要依据。莲座上细密的莲瓣是丹萨替风格之中常见的一种。台座背后在铸造之时留出的孔洞,说明这尊像曾经被固定在丹萨替寺的大塔之上供奉。
  (四)15世纪之后的几种地方样式
  15世纪之后,西藏的佛教造像主要有后藏风格、扎什刑玛风格、雪堆白风格等几种。格鲁派的兴起与大规模的寺院兴建,必然伴随着大量的造像需求,从而为造像艺术的发展提供了必要的客观条件。
  后藏地区有一批风格类似的雕塑作品,通常不鎏金,莲瓣狭长,喜爱用阴线刻表现服饰图案等细节,这批作品多为与道果法传承有关的大成就者和上师像。例如本次展览当中的扎巴坚赞像(图八),尊像为黄铜质地,以阴线刻出衣服上的花纹,厚重的袍服上刻满了花卉或祥云图案,朴素之中蕴含着华丽。
  另一件吉祥天母像(图九),使用了不同色彩铜质的混搭,是雪堆白造像的特色。吉祥天母采用红铜制作,坐骑使用黄铜,使造像有种绘画着色的丰富感。吉祥天母侧坐,重心位于身体左侧,右臂高举嘎章噶,右腿稍稍抬起,与稍微向左侧倾斜的头部相平衡。这件作品刻画手法简洁,并不着意于精致的细节,而是以精良的铜质,生动的造型,对动态的把握和恰到好处的平衡感取胜。
  展览当中还有许多精彩的唐卡和法器,如胜海观世音唐卡(图十),正中为寂静相的胜海观世音,明妃身色粉红,同样为四臂,但持物不同。周围有祖师像、无量寿、金刚持、金刚萨埵、马头明王等尊神环绕。这幅唐卡题材稀少,内容丰富,画工精细,色彩过渡自然,为唐卡当中的精品之一。法器当中如一组小型鎏金佛塔(图十一),制作精良,囊括了多种佛塔形式。
  从佛教传入西藏以来,西藏与周边地区一直处在一个动态的交流互动当中。西藏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之周边多元文化的滋养,经过漫长的历史演变,最终形成了特征鲜明、谱系繁杂的藏传佛教艺术。藏传佛教与其周边的佛教文化一同,构成了喜马拉雅艺术发展演变的漫长历史。
  佛教艺术有着各种佛教仪轨的严格限定,同时体现着不同流派或个体对于某种佛教教义的理解,这也造成了其内涵的多元性和复杂性。无论是从艺术、宗教,或者历史等各个角度,佛教艺术无疑都是一个重要的研究和考察对象。这次展览,为观者提供了一个跨时空了解喜马拉雅艺术的机会,也是视觉上的一场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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