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离别 第一次见梦涵,那年檬悦刚刚升到高二。那年的夏天异常炎热,大地几乎一触即燃。那年暑假檬悦接到暮格的电话,她上学的地方离阑冈有几百公里。 为了见暮格,她挑了一件蓝色背带牛仔裙,白色布鞋,戴一顶白色的缀花帽子。静静地站在清晨的阳光里等去阑冈的火车,那是她第一次离开枫木,单枪匹马地离开。 几年不见,暮格一家人已经住进了有单独庭院的别墅。奶奶见到檬悦十分欣喜,她拉着檬悦的手说:"暮格病好了,多亏了你们兄妹俩。" 靖荷并不喜欢檬悦,自顾自地忙前后地准备着些什么,又不知道具体在忙什么。最后,她看着站在门边的檬悦说:"暮格去接他女朋友了,我给他们选了一所好学校,三天后去夏令营,然后去学校。暮格英语不太好,梦涵经常给他补习英文。" 檬悦微笑着,脸上带着一丝惊奇,又带着一丝失落。她走入后院,静静地坐在秋千椅里,等太阳落山,也在等暮格的归来。 晚宴上人很多,换了大餐桌,靖荷收拾好了宴客厅。陆陆续续就座,有三名暮格新交的朋友,一家几口,加上亲戚一共十六人。暮格与梦涵坐在一起,两个人十分亲昵,十分熟悉的样子。 菜一道道地上,檬悦如坐针毡,但又不敢过早离席,那样显得没教养没风度。吃吃停停,眼睛一直盯着暮格,可暮格却一直小声地跟梦涵说话,时不时地传出笑声。 暮格变得风趣幽默了,檬悦内心有些忐忑,生怕暮格邀请自己来只是为了告别。暮格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说:"你们继续,小涵白天有些中暑,我陪她去休息。"喝干酒杯,搀扶着梦涵离席,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檬悦一眼,檬悦有些失落,食不知味。 晚上,檬悦辗转难眠。半夜的时候,依旧炎热,她不愿开空调,只得开灯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上吹风。暮格已经有女朋友了,想起这件事,檬悦就心里隐隐作痛。可是,她还是勉强地选择了祝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滴落在手背上,凉凉地,像凌晨的夜风。 第二天早上,檬悦突然肚子痛,跑了好几趟卫生间,拉肚子拉得脸色苍白。早餐的时候,碚更一直盯着檬悦看。碚更是暮格的表弟,他特意坐在檬悦身边,倒了一杯杨梅酒,推了过来:"我看你一早上跑了好几次,把它喝了!" "谢谢!我不喝酒!"檬悦微笑着看着他,他与暮格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碚更留着齐肩长发,很乖巧得没有染发,穿军绿色的大口袋越野服。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面带微笑地看着檬悦。 "知道你还小,不能喝酒。杨梅酒可以治疗拉肚子,你喝一两口。"他话语柔和,让人无法拒绝。 暮格时不时地用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低下头,继续往梦涵的碟子里夹菜。 檬悦端住酒杯仰头一口饮尽,酒绵绵柔柔带着一丝甜味入喉。胃里暖暖的,十分舒适,肚子也不疼了。 碚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兴许是昨晚吃得太丰盛,肠胃有点不舒服。"说完一饮而尽。 早餐后,大家都上班的上班,留下了檬悦、暮格、碚更和梦涵。碚更带着一丝酒气地说:"一起出去玩吧!四个人,一辆车就够了。" 暮格坐了过来:"好呀!去哪里?我陪你们去,梦涵昨天中暑了,就不去了,让她在家休息。"说完扶着梦涵回房。 梦涵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身材高挑,举手投足间展示着气质与大家风范,在她面前,檬悦立马成了小家碧玉。檬悦坐了起来,远远地看着暮格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暮格开车,檬悦不想坐副驾,于是碚更与檬悦坐在后排。一上车,碚更就握住了檬悦的手,死活都不松开。暮格从头顶的镜子里看着碚更,有些怒意:"碚更,不要太过分!" "我喜欢檬悦。"碚更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檬悦,"悦悦,你喜欢我吗?" 檬悦盯着暮格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小声地说:"嗯!" 暮格愣住了,回过头看着檬悦,久久不说话。三个人沉默地了很久,最后暮格发动了汽车。 "我们去寺庙吧!檬悦我就快要走了,想给枫木和梦涵求平安符。" 檬悦突然就哭了,她抱住了碚更的胳膊哭了很久,暮格依旧沉默地开车。她擦干眼泪:"暮格,你要去多久?" "也许一年,也许三年,也许几个月,得看适应情况。" 车在省道上飞驰,车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马路。檬悦无心看风景,闭着眼睛睡觉。碚更轻轻地挨着檬悦,相互依靠着睡了过去。 到达灵山寺已经快中午了,寺庙广场的莲花池正在表演莲花绽放,碚更拉着檬悦的手,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挤到了最前排,兴高采烈地看喷泉表演。 暮格走到一条僻静的长廊,两侧摆放了两排经筒,那里香客很少。阳光照在地面上,他静静地站着,闭着眼睛仰望天空。檬悦静静地来到他身边,轻轻地转动每一个经筒。暮格睁开眼看到了檬悦,他静静地盯着檬悦和她手中旋转着的经筒,内心突然变得慌乱。他突然跑了过去,拉着檬悦的手,走进寺庙商店,买了一个开过光的佛像,戴在檬悦的脖子上说:"你要一直戴着,直到我回来。"檬悦点了点头。 三个人重新碰头,暮格给枫木和梦涵各自求了一道平安符,走进了宴客厅,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暮格点了很多斋菜,一桌里琳琅满目,素菜荤做,无论形状还是口味,都十分精致。暮格喜欢吃素,碚更有点不情愿。檬悦时不时地给碚更夹菜,逼着他吃完。 吃饭的时候,碚更接到了家里人的电话。他握着电话哭了,他奶奶生病住院了,危在旦夕。 暮格放下碗筷,将车钥匙递给碚更说:"你开我的车回去,快点!" "那你们呢?" "别管我们了!你的事重要!" 碚更接过钥匙:"你可不许欺负檬悦。"说完风风火火地走了。 暮格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斋饭,檬悦盯着他天塌不惊的样子,有些难过,毕竟,三天后,他们就要离开。 吃过饭,暮格去结账。 拉着檬悦的手走出饭厅:"我们搭火车回去吧!" 两个人坐公交来到火车站,暮格一直拉着她的手,手心冒汗了也不松手:"很多事,都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感情的事,都是强扭的瓜不甜。分开只是暂时的。"小小年纪的他,在靖荷的教育下,已经懂得了生杀决断,权衡利弊。 "我说的话,你懂不懂?"暮格一本正经地看着檬悦那张游离的神情。 "懂了。谢谢你,暮格,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么多。" 两个人手拉着手下火车,暮格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半个小时后,司机开了一辆车过来。 "我后天就走了,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檬悦红着脸低下了头,一语不发。 "你喜欢碚更是不是?" 檬悦依旧低头不说话,司机打开车窗说:"暮格少爷,夫人在等你们,急坏了。" "走吧!"暮格无可奈何地拉开车门,将檬悦塞了进去,自己打开副驾,坐了进去。 "暮格少爷,你们怎么玩到这个时候,太阳都落山了。" "你不用知道得太多,靖荷那里,我自会解释。" 那年八月初,暮格带着梦涵坐飞机离开了阑冈。天气依旧十分炎热,六点钟太阳便晒了进来。檬悦睁开眼睛,抬腕一看,已经来不及去送暮格了。她静静地躺着,摸着胸前的佛像,突然就哭了。 而碚更,自从从灵山寺回来,就再也没见过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碚更,也许只是因为他长得像暮格。 她一个人坐车去火车站,碚更远远地看着她,在樟树下站了很久,看她检票入站,久久地沉默着。 "爱上了你,没什么道理,只是刚好情窦初开遇到你。" ——《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