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从另一处与身份认同有关的地方进入梦境:需要签名的支票那一节。这一部分梦的内容曾经被遗忘过,知道莫尼卡再次向我叙述梦的时候才想起来。("我原本已经忘了这段,再读到才想起来的。")此处的遗忘可能代表有一些材料受到了压抑,被排斥到了意识之外。这里值得仔细斟酌。 "车里那些钱必须要你的签名吗?" 莫尼卡大笑:"是的,那些是支票,偷来的钱。" "你对签名有什么联想?" "我父亲曾伪造我的签名。" "噢?" 莫尼卡再次大笑。我对这种经历十分吃惊。我们正在通过莫尼卡自己的签名来探索她的身份认同,可这样的经历却太出乎意料了。 "当时在德国。"她解释说,"我想买一所房子。我已经定下要买了。 接下来需要我父亲和我的共同签名。后来发现其实这甚至是不必要的。 但在最后一刻,我的父亲却给经纪人写信说我没有钱,还伪造了我的签名。几周后我回了荷兰,这才发现交易早已告吹了。" 我十分愤怒。感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你是什么感觉?" "我觉得好像有点被背叛了。不应该对自己的亲人这样。"、 这种轻描淡写的描述让我觉得她似乎拒绝承认她父亲的侵犯所带来的强烈情感。 "你觉得这是罪恶的吗?"我这样问是为了把事件与警察/无赖的意象相联系。 "当然是的。我本可以上法庭的,可我又不想那样。但是我还是感到被欺骗了,这很难受。" 我感到愤怒变成了伤心。我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那是伤心的。"我评论道。 "不安全感。"她开始哭泣,"这不公平。先是我的母亲抢走了我的男朋友,接着又是我的父亲。这太伤害我了。" 我让她继续体验着受伤的感觉。我们沉默着,感受着尖锐的痛楚。 我觉得需要释放一会。"我们回到气球那一刻好吗?"我问。我们都大笑起来。压力解除了。莫尼卡刚才脸上痛苦的扭曲马上消失了。她刚刚体验了父亲的背叛,所以现在我们可以感受一下气球的破裂。 "气球是被射破的。"我说,"生活一再地被射成碎片。你坐在那个被射成碎片的气球里。"我想要快些把她推向破裂的感受,因此无意识地用了射破这个词,这来自警车地面的那把枪,它靠着开车的无赖,但却从没在梦里发射过,这来自那把枪潜在的发射。 "我有很释放的感觉。它越飞越高。感觉很好。"她没有感觉到不适,而是往上飞走了。 "感觉像是在飞。"我说,"逃离警察吗?"(译者注:此处"逃离"和"飞",作者用了同一个英文单词来表达。) 我用的双关语让她笑起来。释放感变得更强了,紧张更少了。我发现已经没有时间进行破裂的部分了。过于急进总是会适得其反。而且在她经历了父母专横的束缚之后,急进的方法已经不适于她了。我们必须倒退,把压力重建到更高的水平,通过从莫尼卡向撕裂的气球的转换来达到对撕裂的气球的内部体验。 "我想回到你和管家说话的那一刻。"我问:"你们在哪里讲话呢?"我感到我们又从头开始了。我们必须再次沉入水中。 "当我们进入房子的时候。" 因为我没有掌握好时间,导致我们过快地向撕裂的气球推动,所以我们又回到了意识的水面。现在必须重新进入意象里。梦的瞬间总是自发产生的,要进入这种状态全凭运气。 此时,我们讨论了房子的豪华,不谈她的经历,不谈她父母对她成功的期望,所以也没谈他们对凯瑞的不满。在谈论完房子的豪华之后,我们又探索了房子那成功和富有的意象如何帮助她摆脱不安全感。 "你能谈谈三件式的套装吗?"我问。 "我在德国的时候常穿得很好。我想这有助于遮掩我的不安全感。当我穿得很好的时候总是感到很舒适。"她咯咯地笑了,还有些尴尬。 我们就这样又谈了五分钟,然后我又开始聚焦在梦境上,我想最后试着向撕裂的气球迈进。我们到此已经进行了四十五分钟的工作。我想在六十分钟以内完成这次为学术研究而做的工作,这是治疗师通常在一节治疗里用的最长的时间了,在这个时间段里完成工作才能保持工作的真实感。 "那么,管家为你准备好了,你可以逃跑了,是吗?" "是的,和所有人一起逃走。" "这是你得一次在这管家的帮助下逃跑吗?" "不是,他不止一次帮我逃跑。"她肯定地回忆到,就好像这梦中的管家真是一个她熟悉的人似的。"此刻,我十分高兴可以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环境。"我推测我正面对的是一个习惯性的逃跑机制。它帮助她逃离窒息感并获得该有的空气。 "气球是怎样的?" "有个很大的篮子。很好玩,像是在度假。" "和我讲讲度假,好吗?" 莫尼卡笑道:"我把一切都抛开。" 她听起来似乎是对世界没有任何的牵挂。她又大笑起来。或许我可以让她通过直接的对比来感受她坐上气球后抛诸脑后的窒息感。 "气球被撕成碎片了吗?"我冒险地问到。 "是的,有一半被撕碎了。这很奇怪。它在风中飘扬着。" "风是管家和大伙一起弄出来的对吗?他们是怎么做的?" "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我想,是有很多的机器,它们被很好地组装在一起,可以马上使用。需要很多人来调度这些机器。"我们都笑起来。此阶段的笑声说明我们接近了一个困难的材料,我们想要一笑了之。 "那么,逃跑要费很大的力气,是吗?" 似乎逃跑要花费很大的能量,这个逃跑机制帮助莫尼卡上飞和外逃。 "是的。但我只是站在电梯里往下去。"她大笑,澄清她本人并没有花什么力气。她没有动,一切都是其他人干的,她是无辜的。在这里,莫尼卡强烈地自居于梦中自我当中,这是她无意识的一种努力,努力让自己和那吃力的、机械的、逃跑的情结保持距离。她不为逃跑机制负责,这意味着这一机制是自发的、自动的、习惯性的。 "在下降的电梯里。"我重复了她这句话。目的是强调她离开高飞的气球的行动。 "是的,我们用了很长时间下降。" "那是什么感觉?" "很紧张。" "你能集中感觉下降的电梯吗?" "我感到压力。" "是什么样的压力?" "窒息的。对,很大的压力。我感到不舒服,身体不舒服。没有力气。" "你有过周期性的先是抑郁然后又很兴奋的状态吗?"我想强调上与下、狂躁与抑郁之间的对比。 "我过去是这样的。很严重。我会很不舒服。" 我感到自己呼吸困难。感觉约束衣就在肺里。"你的肺部什么感觉?" 我这样问,为了证实这是我自己的感觉还是一种共验般的反应。 "窒息感!"她失控地咳嗽起来。 "现在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制造那么多空气了。"我解释说:"因为压力实在太难以忍受了。这样做你就可以呼吸了,可同时你又射破了它。"我做着逻辑的解释,这样可以释放一些压力,还让她的咳嗽停止。在之前我曾隐含地使用了荷兰语的释放一词(它的意思是向上、空气和解脱),这次我则直接应用了释放。 "后来,我们不再上升了。开始我们是上升的,然后就平着移动。很好玩。"压力释放了。 "你到多高了?" "像那棵树一样高。"她指着外面的树说到。 "最后一个问题。"我把左右的焦点都集中在我的声音里,"问完这个问题我们就停止了。"我这样说是要让她知道,她只需要面对这个问题很短的时间。 "你能体验一下被撕碎的感觉吗?" "这对我来说太可怕了。" "那是什么感觉?"我再次重复着。我感到此刻浓厚的气氛。此时我们正处于体验极度聚集的区域。 "感觉一无所有。"她用膝盖夹着双手。声音中透着灾难性的气息,体验着被彻底消灭的感觉。 "你曾有过一无所有的感觉吗?"我追问。 "有过。在那以后我就生病了。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类似生气的反应。"她焦虑地笑着。这显示她想离开这被彻底毁灭了的地方。当她体验她深刻的忧伤时,我感到了腹部的宁静。这是从她开始讲梦起,我第一次感到腹部的宁静。 "我们就停在这里吧。"我建议。 "好的。我觉得你能这样带着一个人经历梦境很好。"她听起来很是感激。她可能是感激我的工作,同时也可能是感激我终于结束了工作。 一年后,当我真正阅读到这个被译成英文的梦的文本时候,我发现,发给其他分析家解释的这份文本里只讲到了半个气球,没有提到它被撕碎的部分。她只是在和我进行工作的时候才提到了这部分,那是当她从梦的内部回忆的时候才想起来的。这本来就是猛的一部分,但之前她把这部分遗忘了,气球被撕碎的部分被压抑了。 这个梦的工作还有个特别的结尾。它像是有预见性一样,在几个月后,莫尼卡已经是八个月的孕期了,在她到分娩期之前的一天早上,莫尼卡醒来感到有所不妥。她丈夫极力安慰她。他不想让她去治疗师那里。这时她除了看医生以外还另外看了一段时间的治疗师。但她十分相信自己的感觉,她没听她丈夫的,坚持去见了治疗师。在读了我寄给哪位莱顿心理学研究者的评论之后,莫尼卡写信告诉了我接下来发生的事: 治疗师说我的直觉是正确的。确实需要尽早引产!一开始,妇科医生和助手们做了一些超声波之类的检查,没发现问题,没有提出早产的理由,但最后还是决定按照我的直觉打破了羊水,在第一下收缩的时候,脐带就裂开了。在我读到你写的内容后,我感到在撕裂的气球和破裂的脐带之间有着十分强烈的联系。 医生说,如果她没有跟着身体的感觉和本能走的话,脐带可能会在子宫内破裂,那可能导致母亲和婴儿双双死亡。在出生以前,它就已经很脆弱了。 "他曾经这样体验过病人的感觉吗?"我问,充满期待地望着利亚塔扎。 皮特展特扎拉人都大为吃惊。灵魂医生利亚塔扎看起来十分慌张。他与我们的翻译戴安娜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她脸红了,很羞怯的样子。 "这是我的错。"她说,"我该先告诉你的。他不处理妇女怀孕一类的事情。那是女那艮卡雷的事。他很奇怪你处理这些事。" 我们都陷入了尴尬。 (本文摘自心理分析新视野丛书之罗伯特·伯尼克所著的《探索梦的原野》) ————————————————————————————————————————— 东方心理分析研究院 东方心理分析研究院创办人:申荷永 研究院简介:http://www.psyheart.org/16/12.html 研究院QQ群:79448734 电话:400-878-3393 官网:http://www.psyheart.org/ 专业学习论坛:http://www.psyheartbbs.org/forum.php 申荷永新浪微博:"荷永" 申荷永新浪博客:"洗心岛" 扫描以下二维码即可关注"心理分析与中国文化",每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