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屋之二好人坏人

　　＂珍惜＂屋之二好人、坏人
　　 小丁朝正在跟顾客谈话的许如云招招手，嘴巴无声地做着＂你过来一下＂的形状。许如云只好对正诉说个没完没了的女人说：＂对不起，请先等一下，我的同事找我可能有点事。＂那女人对自己的话被突然打断很不高兴，说：＂快点回来哦，我还要告诉你很多事呢。＂许如云点点头：＂请别生气，一定。马上就来。＂
　　 ＂什么事？＂许如云问小丁。
　　小丁把许如云拉着转一个方向，背对着女人，靠近许如云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你别听那个女人瞎说哦，那女人可能是精神有问题，你找个借口不去理她就行了。＂
　　 ＂为什么？那个女人只是生活比较苦闷，想找个人诉说一下而已，也没说什么啊？＂许如云对小丁干涉她的工作有些不高兴。＂让顾客开心的离去是我们茶屋的宗旨，让客户满意的离去是我的工作。我怎么能说不理她就不理她呢？＂
　　 ＂你……＂小丁有些气急败坏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她接下来，就会八卦到我们茶屋和胡姐的身上，你知道她是谁吗？＂
　　 许如云摇摇头，＂我来这么久是第一次见到她，怎么会知道她是谁？＂
　　 那是一个穿着名贵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内心却也极度苦闷的女人。她说她在家相夫教子，可是她的丈夫却背着她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听客人话家常这本不在许如云的工作范围之内，可是她却极大牵动了许如云藏在内心深处的那根弦。自己与她曾经的处境是那么的相似，所以许如云同情她。女人一杯接一杯的把茶当酒喝，她说她不会喝酒也不敢喝酒，她怕喝醉了出洋相而丢了她丈夫的面子。她的话让许如云听了觉得自己的心都痛了
　　 ＂唉，算了，久了你就知道了。＂小丁叹口气回到了她的茶位上，那里还有客人在等她沏茶呢。她已经提醒许如云不要去招惹那个女人了，她认为自己作为一个朋友的义务已经尽到了。
　　 许如云回到女人面前时，女人已经等地满脸不耐烦。看到许如云回来，马上抓着许如云的手说：＂小丁叫你过去，嘀嘀咕咕的是不是叫你不要再来理我？＂这时许如云才知道小丁所言不差，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竟然连小丁的名字都知道。
　　 许如云推开女人的手，女人有些激动，手劲特大，她的手腕有些吃不消了。许如云说：＂您先坐下。没有，我的同事只是跟我说，她今天月事来了，问我有没有卫生巾？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大声说呢？＂
　　女人怀疑的目光直在许如云的脸上来回扫视着。看到许如云面不改色的在她的对面做下来，说：＂许如云，许小姐？＂
　　许如云慢慢帮女人沏上茶，慢慢地回答：＂是的，我叫许如云。＂
　　女人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手指着许如云激动地大声叫道：＂骗子，你是专家，骗子中的专家。＂许如云仍是不紧不慢地端起一杯茶，凑在嘴边汲了一口，然后才说：＂大姐，大家都在看您哪，您失态啦。＂
　　女人像是被人泼了冷水般的清醒过来，眼睛偷偷描了一下四周，果然如许如云所说，有许多人的眼光都在她们这一桌上。赶紧拉拉衣角坐下来，说：＂谢谢你提醒我，差点出洋相了。＂许如云看着眼前这个有点神经质的可怜的女人淡淡的笑了：＂不用客气。我以前有着和你相同的经历。也做过和你同样的傻事＂
　　女人一听，好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双眼发光地看着许如云，她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志了。＂你知道吗？这家店是我先生开的，白白送给了胡玉禅那狐狸精。要算起来，我才是真正的老板娘。胡玉禅你知道吧？就是你们那个所谓的胡姐。＂女人说得愤起，端起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招手叫离她不远的另一个服务员小蓝过来，说，＂这茶太淡了，再换一壶浓一点的。＂
　　小蓝走过来，端起茶壶就要去倒茶渣，许如云拦住了她，＂小蓝你去忙吧，这里有我招呼。＂又对女人说：＂喝多浓茶，人一样会醉的，所以一般人都说是品茶，而不是喝茶。＂女人奇怪地问：＂是真的吗？喝茶也会醉？＂当看到许如云和小蓝同时点头时，才对小蓝挥挥手说：＂你去吧，那就不用换了。＂
　　看到小蓝走开了，女人接着说：＂怪不得以前我来这喝上几壶浓茶，回去时，总觉得头晕呼呼的，原来喝茶也会喝醉人啊？那群狐狸精却不肯告诉我，害我一定闹了许多笑话给别人看。，还是你好。所以我一定要把所有的心里话告诉你听。＂
　　许如云无奈的笑笑：＂大姐，我现在在上班，不能听您拉家常的。您可以另外去找发泄的渠道，比如说您的朋友或亲人她们。＂
　　女人以为许如云要走了，又着急了，抓着许如云的手不放，眼睛也跟着红了，说：＂我没有一个可以诉说心事的朋友和亲人，有的只是吃喝玩乐的朋友和把我当皇后一样羡慕的亲人。她们不会了解我的苦，我也不能告诉她们，那是我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点尊严和心里平衡。＂女人的眼泪滴了下来，滴在许如云的手背上，灼痛了许如云的心。许如云温柔地拍拍女人的手：＂说吧！我在听。＂
　　女人看看许如云温柔的面孔，确定许如云不是在应付自己，女人开始说了：＂我叫胡玉青，跟胡玉禅是老家一个镇上的同乡。我和我先生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就一起在这座城市里打拼。我先生很有生意头脑，他早前做过业务员、炒过股，后来又炒房地产就一路发了。而我自从生了孩子以后，就没再出去工作。这些已经都告诉你了。后来我们越来越有钱，我先生就说，不想让我太辛苦，不如请个保姆吧。帮我做做家务和带带孩子，这样我也可以轻闲一些。可是在城里请保姆，我们又不放心，商量的最后结果是让我回老家去找个自己熟识的人。却没想到是引狼入室。＂
　　女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我回到家乡，把这消息告诉我家里人，家里人就开始替我张罗找人。那时正碰上胡玉禅高中毕业，她连考了三年大学都没考上，心里正沮丧，听说了，就自动找到我说，想跟我进城里不想再考了，因为现在全镇的人都在笑话她。我佩服她的勇气和机灵。＂
　　许如云去柜台那里抽了一包纸巾递给胡玉青，说：＂来擦擦眼睛，要不然你的妆就糊了。不用着急，慢慢说。＂
　　胡玉青拿过纸巾，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着急地问：＂那你说我现在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说着就开始翻包找化妆镜。许如云叹了口气，按着胡玉青有些颤抖的手，说：＂不会，你的皮肤保养的很好。如果有男人说你脸色难看，那是他瞎了眼，对瞎了眼的男人的话，你不必去在呼。＂
　　胡玉青不笨，听出了许如云的话中话，她的心情平静下来，继续说：＂谢谢。胡玉禅来到我们家后，做保姆只做了两个月，她就不肯再干了，她嫌做保姆没出息。她要求进我先生的公司打工。当时我认为她是自家姐妹又聪明能干是个人材，培养培养她都在情在理。于是我就要先生把她按插进公司做了一名小文员。起初，她还是住在我家里，一下班回来就帮我做些家务活，做得让我非常窝心，自然对她也就好得不得了，我叫先生上班一起载她去上班，下了班再载她回来。先生很高兴的答应了。看着先生那高兴的样子，我心里扑通跳了一下，但并没多想，因为先生平时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好丈夫和好父亲，而胡玉禅又是自己老家的姐妹，她肯定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却没想到因自己一时大意，竟会让自己后悔终生。后面的事我不用再多讲，想你也猜得到了。这幢大厦是我先生盖地。＂
　　从女人有些杂乱无章述说中许如云稍稍有点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许如云说：＂我懂了，也知道你心里的苦。＂
　　胡玉青说：＂如云，谢谢你。你是第一个懂我的人。能明白我心里的苦的人。听你说，你以前的经历和想同，可不管你的过去受过怎么样的伤害，但你毕竟有机会并且已经走出来了，而我呢？我这辈子只能罩在高太太那耀眼的光环下，直到老死才能得到解脱了。＂
　　面对脆弱、敏感的胡玉青，许如云正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小丁的一声叫唤：＂胡姐你来了。＂
　　这一声叫唤让胡玉青一震，手里的茶杯差点掉了下来，她匆忙地站起对许如云说：＂那女人来了，我走了，下次再来找你。＂说完就如一阵风似的走了。
　　许如云看向小丁，只看到小丁得意的笑容，哪有什么胡姐的影子。
　　小蓝问许如云：＂如云姐，那个女人跟你在说什么啊？一会哭一会笑的。＂
　　小丁不屑地说：＂那女人是疯子，你看疯子哪有正常的？当然是一会哭一会笑了。＂
　　许如云白了小丁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去收拾茶具。她心里明白，小丁对胡姐的崇拜，使她不能容忍别人在背后说胡姐的任何坏话。
　　小丁看到许如云不理睬她，也自觉没趣，说：＂我那边收拾好了，我先去吃饭了。小蓝你帮如云姐收拾一下，记得锁门哦。我先走了。＂
　　小蓝四周看看，茶屋里的客人都已经走了， 其他的人也都下班去吃饭了，就小声地问许如云：＂如云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许如云停下手边的工作，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小蓝反倒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去。＂唉。＂许如云在心里暗叹一声，看来八卦真的是人之天性啊！
　　＂你腿上的伤好了吗？还会疼吗？＂许如云温和地问。
　　＂好……好了。＂可能是小蓝没想到许如云突然会问她这个问题，回答的结结巴巴的，脸红的像个大苹果。
　　许如云轻轻地又问＂那你没想过去告你继父吗？＂
　　小蓝轻轻地摇摇头，＂胡姐说，不让我去告，她说，如果我真去告了，我妈妈我小弟弟会很苦很苦，她会想办法让我爸爸经受一次永世难忘的教训。后来我自己也想通了。觉得胡姐说的很对，如果我爸爸真的去做牢的话，我妈妈就没钱过日子了，小弟弟长大以后，也会被别人看不起的。再说爸爸酒醒了以后也后悔了。＂
　　多么乖巧善良的小女孩，许如云有些感动了。她拍拍小蓝的瘦弱的肩膀，＂吃多点饭，你太瘦了。＂
　　＂如云姐……＂没想到小蓝扑倒在许如云的怀里就哭了起来。许如云突然明白了那隐藏在小蓝心底深处的悲痛和阴影并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轻松。她轻轻地拍着小蓝的背，说：＂小蓝，坚强一些，就如你现在表面做到的一样，继续这样做下去。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即然你已经成功地把它埋进了心底深处，就不要再轻易的去挖它出来，那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知道吗？如云姐明白你的痛苦。＂
　　小蓝许久才从许如云的怀里抬起头，不太好意思地说：＂如云姐，我知道你也是个好女人。＂
　　许如云笑了，说：＂好与坏只有一线之隔，好人也有做坏事的时候，坏人也有良心发现做好事的时候。你不能以某一件事情就来否定他的一生几十年。就如你的继父一样，在他对你做出非礼之前，他一直对你妈妈和你都很好不是吗？否则你也不会叫爸爸叫得如此顺口。这次能得到你的原谅，我相信他以后会对你妈妈和你还有小弟弟一定会比以前更好，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最伟大，那就是能原谅别人过错的人。小蓝你就是那种人，因为你做到了。＂
　　小蓝不好意思了，说：＂如云姐，你明知道那是无奈的，是假的，并不是我真实……＂
　　许如云捂住了小蓝的嘴，把小蓝的身了转向面对着自己，非常严肃认真的说：＂小蓝，记住如云姐今天跟你说的话，为了你好，以后不要说类似的话。你已经知道现实有多残酷，你现在再说这些只会陷自己于不义之中，对你自己并没有半点好处。懂了吗？＂
　　小蓝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如云姐，我现在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是我一定会想明白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跟其他人说这些了。＂
　　许如云笑了，她最欣赏的就是小蓝的这一点，天真不做作。
　　一个天真、单纯、善良的小女孩，为了保得自己的清白不惜从二楼跳下，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又不得不编着谎言欺骗着世人和自己。
　　许如云把茶杯一一扣好，把茶渣倒入茶桌旁边的水槽里，一切收拾妥当，拉着小蓝的手说，收拾好了，我们走吧。呆会肖姨就来搞卫生了。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矮矮胖胖慈眉善目大约50多岁的老妇人，看到许如云和小蓝还在，说：＂如云，小蓝，你们怎么还不去吃饭，饭菜都凉了。＂
　　许如云笑笑说：＂不怕，老高会帮我们热在锅里的。肖姨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肖姨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再不来早点，就没活干了，你看看你们，明明说好等我来收拾的，可是，你看看，哪还用我动手啊？你们啊！再这样下去，我就去跟小胡说去，我不干了，再去睡大街上去。光领钱不干活，我可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只要你们愿意再让我睡大街上，就每天把这都收拾干净了等我吧，你们。＂
　　许如云和小蓝相视大笑。许如云说：＂肖姨，这不是大家在心疼你吗？你啊就别跟我们计较了好吗？＂
　　许如云的一句话说红了肖姨的眼睛，＂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心里非常感激，可也非常过意不去啊！你们这样做是为我好，但却让我觉得其实这里有我无我都一样，好像我自己是多余的一样。每天来看到干干净净的地板和排得整整齐齐的茶具，我心里就难受。＂
　　肖姨的话让许如云惊呆了。是啊！这是肖姨的工作，是肖姨用来换吃和住的工作啊！她们每天在下班之时把所的一切都整理好，就以为在帮肖姨的忙，有谁去想过肖姨的想法，想过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受。她们这是在帮忙吗？帮忙帮到让一个老妇人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她们可真是会帮啊！
　　许如云觉得自己平时是个很会做人做事说话的人，但在这一刻，自己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面对肖姨，她觉得很惭愧。但是那种惭愧又带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那股味儿是什么，许如云心里明白的很，她觉得肖姨有些不识好歹和做作。她用力拉拉小蓝的手。她希望用小蓝的天真来解决这种尴尬。
　　小蓝很聪明，许如云一拉她的手，就明白该自己出面了。
　　小蓝走过去拉着肖姨的胳膊撒娇似地说：＂肖姨，我们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谅我们这次吧。好吗？＂
　　肖姨像征性地点点头，＂好了，你们快去吃饭吧！我去冲冲水槽，把茶叶渣捞起来。＂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小许如云和小蓝说，＂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告诉其他的人，我怕他们笑话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像小孩子似的哭。＂
　　许如云和小蓝相视一笑，大声说：＂肖姨，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