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过后,蒋铖好像变了个人似得,沉默寡言,对她不理不睬,他也不理睬黄娟,黄娟有时找他搭讪,他也不像以前那样很有耐心和颜悦色地回答,只是冷淡地敷衍一下,后来,镇政府要召开三级干部会议,蒋铖又开始忙忙碌碌地写稿件,这项水利开发工程项目的内业资料整理工作,乔书记干脆交由她一个人来做,这期间,计划生育工作又接受了俩次上级检查,她不得不放下这项工作下乡到她包片的村子挨家挨户的转,做好村里妇女的思想工作,认真配合好上级的检查。 每年计划生育年终报表上报后,紧随其后的便是迎接各级的检查,每一次,每一级来检查工作,大家都要紧张好一阵子,因为这的确是一项非常棘手的工作,并非大家不好好工作精于应付,其实有好多人还是在踏踏实实地干好工作,但是并非有想要干好工作的愿望就一定能够取得成绩,尤其是这项工作,大部分人干的非常头疼,因为许多指标很难落实,即使宣传工作做的很到位,村民也不一定好好配合,加之当地村民思想较落后,超生现象常有,防不胜防,并且计划生育工作实行一票否决制,主要领导负总责,与领导的升迁息息相关,所以计生干部的压力非常大,一旦发现超生户,计生办的人员便像特务一样半夜潜伏到村里抓孕妇,这些超生户也千方百计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反侦察",干部们只能做村民们的思想工作,而思想工作往往是最难做的工作,一旦有村民不配合泄露秘密,他们只能是俩头受气。 每次上级来检查时大家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全体出动到村子里挨家挨户苦口婆心的叮咛。 她在她所管理的村子里住了一周,终于安然无恙地应付过一次检查。那段时间他们都很忙碌,她和蒋铖各自忙着手头的工作,很少有机会接触,而且即使有时间,俩人也是互不理睬,仿佛进入冷战状态,俩人僵持着, 这是他们第一次闹矛盾,这也让她冷静了一段时间,她回想着他们交往的所有过往,一丝一缕,一点一滴,她发现一直是她在使小性子,对蒋铖发脾气,蒋铖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哄着她,是她的不是,她发现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需要他,需要一个人,她着急地等待着蒋铖能够主动,可是他仿佛忘记了她似得,有时候迎面碰见,他神情淡漠,不言不语,脸一偏便走过去了,她一边无比害怕他离开他,又一边对他这种不声不响的冷落非常气愤,她很想找他理论,即使是想要分手也得有一句话,有一个理由,是不是?可是她还是憋屈着,忍耐着期待他能主动,那个时候,她在潜意识里根本不相信他们会分手,她相信他只是生气而已,过一阵子他会主动来找她的,毕竟他们是深深地爱着对方的,绝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矛盾而分手的。 " 三干会"开过之后,镇里组织干部们下乡要摊派款,所有的男士都下乡要摊派款去了,蒋铖也不例外,他下乡住半个多月才回来一次,回来也不到她宿舍里来,只待一个晚上或者最多一天,自己洗洗衣服,做下大扫除,第二天便又下乡去了,那一整个冬天,他几乎一直住在村子里,快要到春节放假了他也没有再来找过她。 她把给他织的那件毛衣织好,等待着他自己来取,等了许久,她有点害怕,她无比惆怅难过的以为,难道他们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散了?哦,不,她要去问清楚他,即便他不再爱她了,她也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失去他,她等他再次回来主动去找他。 可是,她还没有等到蒋铖回来,有一天,乔书记叫她到他的办公室里,让她去县开发办整理资料,因为项目工程许多资料中有许多县开发办的回函和批复需要自己去整理,那天,乔书记对她很热情,言语之间暗示,年底要召开党委会调整干部们的分工,要重新分工,有可能要给她调换一个重要的岗位,末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好干! 她去县水利局招待所住了一周,在县开发办整理资料。县开发办还有其他几个有水利开发工程项目的乡镇也派人在这里整理材料,县开发办负责此项工作的王副主任自己家里开了一个打印铺,他们整理好的材料全在他家打印。她每天忙忙碌碌,晚上有时和其他乡镇几个一块儿来整理材料的人逛逛大街,有时蜷缩在招待所里看电视,她时刻盼望着赶紧回去见到他,兴许他会回心转意。 在这项工作结束她准备回去的最后一天,那天上午大概十一点多钟,司机小张忽然来县开发办找她,说乔书记来县城开会,今天要回单位,让他来告诉她不要坐班车回单位了,下午坐咱们单位的车回去吧,让她就待在招待所里等他们的消息,小张又说,你回去把带的东西整理好,车子随时可能到,随时做好出发的准备。 那天中午县开发办设宴招待他们,她吃完饭大概一点多钟回到招待所,路过吧台时,服务员告诉她有人来找过她,她以为一定是小张来找她,便急着回房间收拾东西,她刚进门一会儿,房间的门便被敲的"咚咚"的响,她以为一定是小张过来了,她背对着门,正在手忙脚乱地把堆在床头柜上的文件装在档案盒里,便头也没回大声喊了声"进!",门推开后,她一边扭回头,一边笑着说,"现在就走吗?稍微等一下我把东西整理……"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她惊奇地发现进来的不是小张是尹云飞,她半张着嘴,停下手里的活儿,不由得紧张骇异地望着尹云飞,他怎会来这里,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尹云飞还是老样子,还是那副放荡不羁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满身的酒气,但是没有醉意,他一进门便坐在房间里的沙发里,笑嘻嘻地说:"别来无恙啊!" 她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脱口道:"你怎找到这里的?" 他哈哈笑了笑,眉毛一挑邪邪地说道:"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吧?这世上的事,只要肯用心,想知道什么其实并不难。"顿了一顿他又说道:"我还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我对你的了解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她只是一味惊异地看着他,怔怔地呆立着,心想,这个人知道她什么,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来这里想干什么? 她忽然有点害怕,这个招待所里静悄悄的,好像只住着她一个人,这个房间离巴台很远,万一有什么事,巴台的服务员能听得到吗?想到这儿,她不禁警惕地望了他一眼,不由得走到床头边,尽量离他远一点,其实这只是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标间,从沙发到她所站的地方也不过几米远的距离,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躲他远一点,尹云飞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眼里显出颇有兴味的神色,像一只猫抓住了老鼠逗着玩的样子,他撇了撇嘴,故意肆虐狂狷地大笑了一声,邪魅地说道,"我最近戒荤,很久以来一直都吃素,酒是沾一点,色是绝对的戒了,再说你对我来说,简直就像天上的仙女下凡,我对你只有虔诚的仰慕和绝对的敬畏,别怕,乖,我不会对你乱来,我只是太想你了,忍不住想来看看你,哈哈哈!"他大笑一声,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 她极度反感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对他这副流氓腔调她非常地厌恶,恨恨地说道:"尹镇长,你打挠到我午休了。" "哦?是吗?一个午休而矣,不要紧的,我可是费了很多周折才打听到你在这儿的,你就想这么三言两语把我打发掉,也太没人情味儿了吧,我今天是准备和你长谈的,你知道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吗?" 她冷冷地说道,这不是你我之间要讨论的问题。 他没有说话,只是带着那抹邪肆的笑容看着她。 她忖度着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也赶不走他,她在床上坐下,心想,用不了多久,小张大概该来了吧?等他说够了,他自然会走的。 尹云飞看到她坐在床上,侧脸对着他,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站起来,走到她对面的床上坐下,忽然换了一副面孔,很诚肯地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别看我这人平时风流,其实,我要真爱上哪一个人,我绝对的用情专一。" 她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对您的爱情观不感兴趣,您是专一还是不专一与我无关。" 他哈哈笑了笑,又摆出了那副流氓像说道:"好吧,那我们就谈一谈你感兴趣的话题。"他停了停,收敛起那副笑容,有几分严肃地说道:"我去过你家。" 她惊诧地抬头看着他,脱口说道:"你去我家干什么?" 他不吱声,只是盯着她看。 她忽然想到这个浅薄虚浮的浪荡子,一定在心里嘲笑她出自这样一个家庭,还在这里对他装清高,她不禁怒火中烧,愤怒地逼问道,"你去我家干什么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尹云飞没有因为她的怒目逼问而生气,反倒一返常态地很和蔼肯切地说:"我只是想了解你,了解你而已。" 她没有吱声,仍旧孤疑地看着他。 他停了一会儿,脸上似有几分凄然之色,忽然用一种悒郁感伤的声调悠悠的说道:"我从小生活在城里,家里有一个姐姐,只有我一个儿子,父母娇生惯养,虽然我们家不算很富有,但也算是中等偏上的家庭,我从来没有吃过苦,从来没尝过吃苦的滋味,去过你家之后,我想你一定吃过很多的苦,受过很多的罪,你全靠自己奋斗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我忽然对你多了几分崇敬之情。" 他顿了顿又忧伤地说道:"我知道我这人很混蛋,也许你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不过,我还是要说,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要嫌烦,有时我真的很后悔以前咋就那么混蛋,把自己的名声搞的这样的臭,真正遇到一个心仪的好女人,却没有了资格,真的,我其实经常无比痛悔的自责。" 她狐疑地盯着他的眼睛,暗自思忖,这个人真不愧是情场老手,他深谙此道,知道见什么女人该说什么话,他一定有过许多攀花折柳的生活,要不是自己对他的劣迹早有耳闻,没准儿还真被他打动了呢,然而,纵是如此,他的这一番话也没有白说,她在不知不觉中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在心里已起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她开始放松警惕,开始正视他,开始把他当一个人看待,而不是把他当一个流氓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