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的启示

　　刘超陪同张局长到某厂检查工作。张局长乃军人出身，据说那家工厂的李厂长曾是他的一个兵。下基层最怕的是酒场，张局长不能喝，刘超也不能喝，单凭张局长与李厂长的特殊关系，酒是免定了。果不其然，那天他们一下车，张局长就直截了当地吩咐李厂长：＂小李，中午别复杂了，就在厂食堂弄点小吃吧。＂
　　＂行，天津小吃多。＂李厂长是个精明人，正要差人张罗。
　　张局长忙说：＂小李，就弄点那个小鱼烙煎饼吧。＂
　　李厂长说：＂老首长，那不成，那是当年咱们连队在山沟吃的呀！＂
　　张局长说：＂对，那个方便。＂又问，＂那种小鱼天津多吧？＂
　　＂多多多，我这就派人去买。＂李厂长说着掏出手机，＂嘟嘟＂地拨着。
　　于是刘超陪张局长先到厂会议室听汇报，接着参观车间。这过程中，刘超看见李厂长拿着手机出去接过好几次电话。有一次，刘超隐约听见他压低声音说：＂什么，没有？快到河西去看看……什么，宾馆、商场、市场都找遍了？那你赶快开车到河边，找渔民……＂
　　刘超目睹李厂长每次接电话回来，都不时地看手表。最后一次，刘超也忍不住看手表，快到12点了，难怪肚子里唱空城计。这时他就担心张局长看表。偏偏张局长看了，看了就问李厂长：＂小李，小鱼烙煎饼好了吗？＂
　　＂快了快了，正烙着呢。＂李厂长说着，被人叫了出去。回来时笑着给张局长剥了个香蕉：＂老首长，您先吃着。＂接着他给刘超剥了一个。
　　张局长大概意识到了什么：＂烙小鱼哪那么复杂？＂
　　李厂长连连解释：＂主要是厂食堂的厨师不会烙，烙坏了。＂
　　＂那，我亲自去烙。走，带我去食堂。＂张局长说着站了起来。
　　＂老首长，这哪敢劳驾您哪，我去催催。＂李厂长扶下张局长，匆匆出了门。
　　午餐快到一点才吃上。厂食堂的大圆桌上，没有酒，只有几个小炒和两大盆热气腾腾飘着葱香的小鱼烙煎饼。一圈儿饿扁的厂领导们陪着张局长和刘超津津有味、狼吞虎咽地吃着，纷纷赞美道：＂好吃好吃＂、＂不错不错＂……餐毕，张局长满意地咂了咂嘴，对李厂长说：＂想不到，十多年过去了，小鱼烙煎饼的味道不减当年呀。＂
　　李厂长赞许道：＂老首长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堪称我们的楷模！＂
　　＂是的是的，局长这种朴素的作风值得我们学习！＂厂领导们随声附和。
　　＂哎，人不能忘本啊！＂张局长在李厂长开车送他和刘超去宾馆休息的路上感叹道：＂小李呀，我们都是农民子弟，能有今天不容易呀，你说那大酒大席多浪费呀。这年头，人们哪儿是缺少营养啊，缺少的是良心啊……＂
　　＂对，老首长说得对！＂李厂长将张局长送进宾馆房间后，便来到刘超房间掏心里话：＂张局长太死板。不瞒兄弟说，为了这顿便餐，我们八个人开车折腾了一个上午，跑遍了全城，幸亏最后到了河边，出高价才从三个渔民手中买到几斤小鱼。哎，你说这年头儿吃啥没有，吃啥不方便，一个电话搞定，偏偏……唉……＂
　　刘超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张局长平常最不主张、最担心给基层添乱，却偏偏给基层添了乱。可张局长知道吗？
　　有时，领导者为了免除下属的麻烦，从自己的主观想法出发，提出建议。但这些建议是否符合基层的实际情况却要考虑清楚。别为了减少小麻烦反而带来真正的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