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四 胡四暮年回到故乡有人说落叶归根,有人说这里有他的亲情,还有人说这里有他的爱情。他的爱情是柳欣她妈喜儿,喜儿是这里最漂亮的老太太。喜儿为人慈祥温柔,年轻人说喜姨真有气质像城里的文化人,别的老太太说她当然有文化想当年她家富甲一方人是大家闺秀哩。说这话时语气冲冲的还将"富甲一方"扬得高高的。胡四是回来了,都在外大半辈子了,这里年轻人都不认识他,有点年纪的人请他到家吃饭让年轻的敬他酒说这是你四叔捞了外面的钱回来了,胡四摆手说没钱没钱。小的喊他声四爷爷,他就掏出20块钱塞进小的的兜里说四爷爷给的买零食吃去。主人一番推托后才叫小孩端着碗下桌去吃。喝到酣畅时胡四活泛了不少,一双红眼睛在20W的灯泡下闪闪发光,灰白的头发像针竖着随着他说话的节奏还抖几抖,此时他像个演说家口若悬河,血红的脸倒不像是喝醉了像是说到精彩处而分外的慷慨激越。胡四倒和年轻人和得来,同辈们说个狗日的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思想就是先进和小的们没代沟。其实这并不需要多大的魅力,胡四好摸摸牌,李家媳妇说四叔有钱大气只怕四叔心里还嫌我们打得小咧。就这么滴,胡四倒经常和年轻人打交道了。 胡四要建房子,老房子多长时间没住人了,胡四没兄弟没配偶,父亲早没了,母亲是在他在外闯的时候去的,来帮散忙的人说四叔这是要建别墅咧,胡四说只要你个狗日的给老子磕头叫老子一声亲爹我的都是你的。那人说那我还要给你养老咧。房子建好了,平房里外只简单的粉刷一遍没贴上光彩的瓷砖家具也没置办多少。 年轻时候的胡四上蹿下跳整天到处溜达他娘没少念叨他,可她娘一个寡妇照料一个家也管不了他多少。喜儿小时候也水灵,她姨住在胡四家隔壁,喜儿是地主的女儿但不是大老婆生的在家并不受什么待见,可她小姨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外甥女,喜儿在这里得到的爱远甚于在家里。他们也算青梅竹马。后来喜儿来她姨家安胎,可惜喜儿嫁的人不是胡四。这天天麻麻亮胡四就起来屋前屋后的转悠,胡四娘常说他觉少的像70几的老人。喜儿姨从井里打了满满两桶水用扁担挑着往屋里去,走一路洒一路洒出两道线来。胡四见了说,姨,都洒了,我来帮帮你。顺手就摘了两片南瓜叶扔进桶里,叶片儿在水面上铺得平平的,胡四咧着嘴笑着说,这下稳当了。喜儿姨放下担子,骂道,你作死咧,我这是吃的水,叫你充能啊。胡四说,南瓜叶也可以吃啊,放水里和水一起吃。胡四还想和喜儿姨打下嘴仗,可喜儿姨偏过头冲门廊喊,你起这么早干嘛,回再屋睡会儿去。丢下桶便过去扶喜儿。胡四回过头看见喜儿站在门下身后屋子里黑漆漆的可喜儿的模样却很清晰。胡四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喜儿这般宁静的样子。喜儿看见了胡四低头转身进屋去了,胡四看见了喜儿张嘴要说些什么而没出口。胡四闷闷不乐了几天就外出了。 胡四走后他娘一人在家,老太太没有怎么伤心却慢慢的养成了和东西讲话的习惯,老人心里一有话要说手里捏着什么或面前有什么就嘀嘀咕咕地说起来。外人说这胡大娘是要通神了咧。 外出的生活不好过胡四做过各种工受个过欺负可就是有股力量支撑他让他没有回家,是什么力量他自己也说不上了。熬了几年他变成了木匠好歹也是手艺人了。也因为木匠这个活计使他认识了另外一个女生使得他暂时忘记了喜儿带给他的压抑。他们给一家子做家具,两老人都是教师只有一个独女。那女子生的标致,才一眼胡四便将那水仙花般的模样记住了。女子长得恬静性格却活泼热情。常常端着茶壶个给做活的人倒水,很愿意说话,对胡四更热情时而还会表现出娇羞的模样。同伴们常常拿女子开他的玩笑,胡四当然是心动,老俩口没说什么对胡四却很是客气。干柴烈火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等胡四稍稍冷静下来心中是满满的后悔,尽管没人逼他可他总觉得是很被动的在谈婚论嫁。这晚教师一家人显得很高兴,胡四又想自己或许是幸运的。正当大家高兴之际女子突然"蹭"一下站起来她眼睛发亮的像见到猎物的狼,看得胡四头皮发麻。女子高亢地说:"梦郎,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快救我出去呀。"胡四立马觉得事情不对劲看向两个老人他们一脸的窘迫,他忘了自己是如何离开这个家的。走着走着胡四就坐在了地上,他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太可笑了。那一夜胡四明白人是那么的渺小有的时候就像是天有命一样要在某些事上懦弱。胡四离开了木工队,胡四这一生走了大半个中国,来来去去可终究没有一个跟他结婚的女子。 小地方来了个记者要写一篇关于农村二十年来的改变,随时拿着本子写写记记,村里的人好奇又故作谦虚说,你别问我呀,我不会表达呀,你去找新房子里的老人吧,他在外面闯过比我们说得清楚。记者找到坐在门槛上的发呆的胡四,大声说:"胡大爷!"胡四说:"你好好说话,我听得见。"记者尴尬的笑笑。胡四领记者进了堂屋,泡了两杯茶说,你要是愿意听听我唠两句就留下来吃晚饭吧。记者掏出了本子摊开来。 三天后,黑狗子拿着一份报纸对胡四说,四叔四叔,你说的话上报子了咧。胡四接过报子。记者以他的采访专门写了一篇几百字的文章,文章的最后写道"老人说,在外大半辈子在外面心慌得很,回来后心里才感到踏实脚下踩的是土地呀。我问老人,那您可以安心的过以后的日子无忧无虑了吧。老人说,怎会无忧无虑,我光棍一生没人料理后事只怕死后要成孤鬼咧。我笑笑说,放心吧,还有政府咧。其实我知道老人想说的是什么,只是中国人就像树一样,生在那儿根在那儿。死后终为一抔黄土,可是根回到它应在的位置总会有新的树长出来的。老人游子归乡、落叶归根人生也是没遗憾了。"胡四合上报子"个狗日的"骂到,眼圈却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