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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自述我喜欢读什么书


  除了选择营养,选择气候和地点,切切不可弄错的第三件事是休闲方式。对我来说,所有的阅读活动都是我消遣的方式,因为阅读可以放松自我,漫游于新的学科领域和心灵世界。不过现在我已经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了。在严肃认真的写作之余,通过阅读我得到休息。在埋头写作时,在我四周是看不到书的;我不让他人在我旁边说话甚至思考,因为这也就等于是在阅读。你们是否注意到:在培育自己的精神、整个身体处于高度紧张时,如有偶然事件和其它外来刺激发生,会产生过于强烈的作用和穿透力?我必须尽量避开偶然事件和外来刺激。建立起自我的堡垒,这是培育精神的首要本能。我能够让外在的思想悄悄地爬进来吗?而这正是阅读要做的事。在创作和收获之后,就是一个休整的时期:这时我需要一些书,一些令人愉快的、机智的、有智慧的书。那会是一本德国书吗?我回忆起半年前看的一本书,那是什么书呢?维克多。布罗茨的杰作《古希腊怀疑论者》。年轻时我写的《第欧根尼.拉尔修》一文对我读这部作品很有帮助。这些怀疑论者是当时那些两面性甚至多面性的哲学家中唯一值得尊重的人。平时我总是读同样类型的几本书,不多的几本,都是我喜欢的。我不喜欢读很多的书,也不喜欢读得太杂。屋里如果堆满了书,我会生病的。我对新书态度审慎,甚至有所排斥,这并非是宽容、大度或者博爱什么的,而是出于我的本性。说到底,给我印象最深的,只有少数几个早期的法国人;我只相信法国教育,而欧洲其它地方称之为教育的东西都不值得称道,就更不用说德国教育了。我在德国认识的几个受过较好教育的人,都是来自法国,特别是柯西玛.瓦格纳夫人,据我所知,她对艺术的欣赏能力确实是第一流的。我不怎么读巴斯卡的作品,却对他有喜爱之情,他是基督教的牺牲者,是慢慢地被杀灭的:先是在肉体上,然后在心理上,整个过程十分残酷,让人恐惧。也许在精神上我具有蒙田式的随心所欲,谁知道呢?也许在身体上也具有相似的特点。我对莫里哀、高乃依和拉辛等人表示欣赏,而对莎士比亚这个狂放不羁的天才则不怎么认可。但我并不把现代的法国人看成富有魅力的上等人。我不知道历史上还有哪一个世纪能像今天的巴黎那样,拥有这么多富有探求精神而又十分聪明的心理学家。他们人数很多,我可以随手举出一些来:例如保尔.布尔热、彼埃尔.罗蒂、纪普、梅拉克、阿纳托尔.法朗士、朱尔.勒梅特等。这当中我最喜欢的是莫泊桑,他是一个真正的拉丁人。私下说说,我对于这一代人的喜爱甚至超过对他们导师的喜爱,因为这些大师全都被德国哲学败坏了。例如泰纳就被黑格尔哲学败坏了;由于受黑格尔的影响,他对伟大人物和时代产生了误解。德国的影响到达哪里,那里的文化就会被败坏。只有战争才拯救了法国精神。司汤达是我生命中一个美好的偶然事件,我一生中有重大意义的事件都是偶然的,而不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司汤达是一个了不起的心理学家,他善于从感受到的事实中来预见伟大事件的发生。最后,并非不重要的是,他是一个诚实的无神论者,一个法国历史上罕见的人物。他是普洛斯.梅里美引为自豪的人。也许我会嫉妒司汤达?他说过一句有关无神论的俏皮话,是最好的一句,那本该由我来说的:"上帝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并不存在!"我自己也在一个地方说过:"迄今为止,生命最大的敌人就是上帝!"
  海因里希.海涅使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抒情诗人。我在其它任何地方都没有找到同样赏心悦耳的音乐般的诗歌。海涅具有一种神秘狂放的魔力;没有这种魔力,我很难想象什么是美。我要评价一个人或一个种族,要看他们是否有能力想象一个半人半兽的神萨蒂尔。海涅对德语的运用是何等的好啊!总有一天人们会说,海涅和我是德语世界里最了不起的艺术家,我们的成就大大超过了那些纯粹的德国人用德语创造的一切。我跟拜伦《曼弗雷》中的主人公应该渊源很深,我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他的一切道德过错;在13岁时我就十分成熟了,完全能够读懂他的作品。有些人竟然将曼弗雷与浮士德相提并论,对此我没什么可说,只是投去轻蔑的一瞥。德国人是很难理解那些伟大的观念,看一看舒曼的情况就明白了。出于对这个撒克逊人的愤怒,我为《曼弗雷》创作了一首相反的序曲。汉斯.冯.布罗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序曲,这简直就是对音乐女神的亵渎。如果要为莎士比亚寻求一个最高公式,我只发现了这一点:他想象出凯撒这个典型。但一个人不会只是想象出它:他要么就是它,要么不是它。一个伟大的诗人只能从自身的体验中挖掘题材,到后来他会无法承受自己的作品。有段时间,我只要看一眼《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就不得不在房间里来回走半个小时,因为我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悲痛。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读过比莎士比亚更让人悲伤的作品了:一个人要读莎士比亚,他得遭多大的罪啊!你真的理解哈姆雷特吗?让人疯狂的不是疑惑,而是肯定。但是要体会到这一点,一个人必须潜入心灵最深处,也就是说,他必须是一个哲学家。我们大家都害怕真理。我凭直觉感到,培根是这一可怕文学类型的始作俑者和受害者,而美国那些傻瓜和庸人喋喋不休的议论,我根本就不会去关心。但是,要让想象成为最大现实性的力量,它就不仅要与行动方面的最大现实性、恐怖的力量、罪恶的力量是一致的,而且还得是后者的前提。培根可以说是第一个现实主义者。我们对他了解得不多,因此,很难知道他做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亲身体验了些什么。让那些批评家见鬼去吧!如果我写了《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后署了另一个名字,例如理查德.瓦格纳,那么,即使凭借两千年来积累的洞察力,人们也不足以看出,《人性的,太人性的》的作者其实就是"查拉图斯特拉"的幻影。
  ——瞧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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