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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自述我的自卫和自利


  在对营养、地方、气候和休养等方面的选择中,自我保存的本能起着主要作用,这种自我保存的本能也就是自卫,即对许多东西不看、不听、不接近,这是最为明智的做法,它表明一个人具有某种必然性,而非偶然性。这种自卫本能表现在语言的使用上:我们应该尽量少说"不",因为在对外界事物进行抵抗时,会消耗我们的力量,尽管消耗量还不是很大,但成了习惯和常规后,就会造成我们力量的大大损耗。我们力量的巨大损耗,都是由一点一滴慢慢积累起来的。进行抵抗,与外界事物保持距离,这是一种消极的力量消耗,对此我们不要欺骗自己!一个人由于需要不断地保护自己,可能变得力量十分虚弱,以至于再不能保护自己。如果我走出这个房间,离开这个幽静而雅致的都灵,来到一个德国小城,我的本能不得不集中力量对付向我袭来的一切。或者我来到一个德国的大城市,那里的东西无论好坏,都是外来的,那么,我不是就得变成一个刺猬吗?但是长出刺来是需要消耗力量的,这是加倍的消耗;如果没有这些刺,我们就可以彼此张开双手拥抱了。
  另一种明智的自卫方式是尽量少作反应,要尽可能地避开那些可能让我们丧失自由和创造力的环境。例如阅读。一个只会翻阅书本的学者即十分平庸的语言学家,一天大概可以翻阅两百本书,最后会丧失独立思考的能力。这时他不翻阅书本就不可能思考;当他思考时,也只会对书本上的东西作出反应。学者们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花在肯定或否定那些已经被人想出来的事情上,他们自己就不用思考了。这样,他也就丧失了自卫的能力,否则他是会对书本的东西进行排斥的。因此,学者也就是一个颓废者。在30岁时,我发现,自己良好的自由禀赋"因读书而被毁坏无遗",只剩下像火柴那样通过摩擦才能点燃的火花即思想。清晨,一个人的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如果去读书,这简直就是罪过!
  现在我要直接对下述问题作出回答:一个人是怎样成为他现在这个样子的?这里我涉及到自我保存艺术的关键:利己。如果说一个人的使命感、信念通常会超出一般标准,那么,这个人的自我就会面临更大的风险。一个人能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其前提是,他根本没有料想到自己会成为这个样子。因此,一个人在生命历程中的失误,对于自己使命的短暂偏离,以及浪费时间的犹豫、退缩和狂热,都具有其独特的意义和价值。这里面也有伟大智慧甚至最高智慧的表现。在自我反省可能导致毁灭的时候,自我忘却、自我误解、自我蔑视、自我退缩和自甘平庸等等,也许就是理性。用道德语言来说,爱周围的人、为了他人等等,也许就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作为特例,跟我一向的原则和信念相反,这里我是倾向于"无我"的:因为这有助于我的利己和自律。从这个角度看,我的一生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为了重新估计一切价值,也许需要具有比一般人更多的能力,特别需要那些互相对立的能力,而它们并不互相冲突和破坏。各种层次的能力,距离感,互相隔离但不敌对,不混淆任何东西,不调和任何东西,种类繁多但不杂乱,这些都是我本能的基础,是我的本能长期秘密运作的体现。这一本能的自我保护十分到位,以至于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内心生长的东西。直到有一天,我所有的能力都十分成熟,并突然爆发出来。就我所知,我似乎并没有特别为某个事情耗费心力,在我的一生中,并没有为什么而努力奋斗,我并不具有英雄气质。像想要什么、追求什么、怀有什么目标、心中有什么愿望之类的东西,在我的体验中,是一概没有的。就在此时此刻,我展望未来,就像展望面前平静的大海一样,一点也不想去扰乱它的宁静。我不想改变什么,我也不想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就是这样的,没有任何愿望。我在活了44年以后可以这样说:我从来没有为荣誉、女人和金钱奋斗过!我并不需要这些东西。例如,有一天我成了大学教授,而此前我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件事,那一年我还不到24岁。此前两年,在同样的情况下我成了一个语言学家。这是因为我的第一篇语言学论文按照我的导师李奇尔教授的要求,发表在他主编的《莱茵博物馆》上。(李奇尔,我是怀着敬意提到这个名字,他是我迄今所见唯一的天才学者。他具有我们图林根人特有的气质:倔强,甚至德国人也对此颇为赞赏:我们哪怕采用迂回的道路,也要达到真理。我还想把这几句话用到我那十分智慧的老乡列奥波特。冯.兰克身上,我对他也有同样的评价。)
  人们也许会问:我为什么要讲述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或者按照习惯的说法,我为什么会叙述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如果我注定要肩负伟大使命,这样做不会损害我自己吗?我的回答是,像营养、居住地、气候、休养、利己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要超出全部观念,比人们一向认为是重要的所有东西都重要得多。正是在这些问题上面,我们必须重新学习。此前人们重视的问题都不是现实的,只是一些幻想,或者更严格地说,只是一些谎言,来自人们的病态本能,人们深层意识受到伤害的卑劣本能,如上帝、灵魂、美德、罪恶、来世、真理、永恒生命等等都是。但人们却在这些谎言中寻求人性的伟大和神圣。所有的政治问题、所有的社会秩序问题、所有的教育问题都变得虚假起来,这是因为,它们把那些最为有害的人看成伟大人物,它们要求人们去轻视那些似乎微不足道的事情,实际上就是轻视我们生活中最为基本的东西。我们现在确立的价值,3年以后就不再存在了。如果以此来衡量我自己,我知道什么是无所谓的,关键的是我应该颠覆什么,从而建立前所未有的价值;我要比一般的人更多地要求"伟大"。如果我把自己跟那些一向被看作是上等人的人相比较,其中的区别十分明显:在我看来,这些所谓的上等人根本就不是人,他们是人类的渣滓,他们是病态和仇恨本能的怪胎,他们是灾难之源,无可救药,对生命充满仇恨。我跟他们完全相反。我的优势在于,我对健康本能的所有征兆都十分敏感。在我身上没有一点病态的迹象,即使在患重病时也没有一点病态迹象。在我的生命中也找不到一点狂热的迹象。谁都无法指出,在我的生命的某一时刻,我曾经有过狂热或悲伤的状态。那些激动的样子并不是伟大的状态,故作姿态更是虚伪的表现。我们要提防那些故作姿态的人!当生活让我付出最大艰辛时,我并不感到沉重,反而特别的轻松。有谁在今年秋季这70天里见过我,就会发现,尽管我怀着对后世的责任感毫不间断地从事着空前绝后的伟大事业,却没有一点紧张情绪,反而充满了生命活力和愉快。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吃得香,睡得着。在我看来,除了游戏,就再没有其它方式可以用来从事伟大事业了:这应该是伟大的象征,是其前提。哪怕是些许束缚、郁闷的样子、生硬的话语,都不利于一个人的生活,更不利于他的工作。不要让神经绷得太紧。忍受孤寂也就是对外界的一种抗拒,我忍受了太多的孤寂。早在7岁时,还不怎么懂事,我就已经明白,人们的话语并不能够影响我,有谁看见我为此而闷闷不乐吗?直到今天,我对所有的人都是那么随和,即使对那些卑贱的人,我也是关注的。我对人的态度并不傲慢,也不轻视他们。如果说我会惹怒那些流着卑劣血液的人,那是由于我的存在而并非我的态度。人类的伟大就体现在对于命运的热爱:除此之外,一个人不应该再要别的东西,过去不要,以后不要,永远不要。他要忍受命运的必然性,不要去隐瞒它,还要去热爱它;在必然性面前,所有的理想主义都是谎言。
  ——瞧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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