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波坐在小板凳上,心事重重的样子。半个下午,她一直出神地望着江下那热火朝天的矿山工地。虽然她看不见孟春的影子,但她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他。心想,孟春今晚能不能来半拉山酒馆呢? 半拉山酒馆建在半拉山的山腰上,只有一条崎岖的山路通往江下的工地。酒馆里的几个女招待员,个个长得水灵,而英波在里面又最拔尖儿。她白白净净的一张圆形脸,粉嘟嘟的,活像一个熟透了的桃子。她细眉大眼的,眼睛晶亮亮的放光,就像两颗会说话儿的黑葡萄;腰身也极丰满圆润,走起路来文文静静的。只是胆子小,遇到事就着急,红着脸,自己处理不了,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光是哭。 随着这几年矿山工地的建设,这几个女招待员都与工地上的小伙子混熟了,个个有了心上人。闲下来的时候,她们就坐到一块儿唠自己的那个"他",唯独英波在一边静静地坐着。她们不知道英波有没有意中人,问她,她也不说,只是婉尔一笑,红了脸,将头低下。她也不常和工地上那帮大大咧咧的男孩子说话;在端菜的时候,问一句说一句,从不多言,而且眼睑垂着,或者就看着附近的某个地方,从不敢定睛地去看人家的脸。而孟春——那个宽肩膀、留着一撮青年胡、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更是不敢多看一眼。不敢看,却站在孟春不远的地方,时不时拿眼角往那边斜一下,或者就站在那里听他说话儿。 有了心事,英波就更不愿意说话,脸上显出憔悴的愁容。想急了,就偷偷地找个地方哭,眼圈儿红红的,饭也不想吃。大伙儿都替她着急。跟她最要好的小霞看出了她的心思,套了她半天的话,她才说了实话。 英波羞羞答答地说完了,红着脸,摇着小霞的胳膊说:"求求你,千万给我保密,好吗?" "光保密有啥用?你得想办法告诉他呀!" "我……" "你不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思?" "孟春能愿意吗?"英波怯怯问。 "不管愿意不愿意,总得让他知道你的想法。" "那……" "这样吧,"小霞果断地说,"等孟春他们的队长来这里吃饭,我把你的事告诉他,让他转告孟春,看孟春啥态度……" 没等小霞说完,英波突然吃惊地"啊"了一声,眼睛直直地看着小霞,继而慌乱地看着远处的山峰和工地上忙碌的车流,脸上显出从未有过的焦急不安。 小霞立即感觉到了自己的冒失。这样的话,不是一下子就将英波的心事给捅出去了吗?人家孟春同意还好说,万一不同意,以后英波的脸往那里搁? 小霞非常机灵,她马上改口说:"这样吧,英波,你别着急,我再给你想个好办法,保证这几天就让孟春知道你的心事。" 英波轻轻舒了一口气,心中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她非常感激小霞,嘴里却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只拿一双信任的眼光看着她。 这时,英波心里轻松多了,那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那尘土飞扬的矿山工地,那瓦蓝瓦蓝的高远的天空,都显得那么充满生机和活力。 过了几天,孟春和几个小伙子到半拉山酒馆来喝酒。孟春手上多了一把鲜艳的山花,是开得绚烂的杜鹃花,那是孟春亲自到山上去采的。他大胆地将花束送到了英波面前,谁知英波却立即飞红了脸,转身就要躲开去。 这时小霞一把将她拽住,快言快语地说:"你天天想见人家,现在人家真的来了,你却躲躲闪闪起来,过了今天,你以后可别后悔啊——" 英波猛然惊醒,她慢慢转过身,朝孟春腼腆地一笑,仍然低着头,一把将孟春手中的鲜花夺过来,却又用鲜花当住了自己的半个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