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下雨了么?" 窗边的阳光和窗台上散放的几个白色石头靠的很近,窗帘向两边撇开,巷道里挂着的衣服前后漪摆,没有拧干的衣服上的水滴和着阳光一起滴落着。 地面的泥土浇得透彻,沿途的草木全给人新的感觉,被雨水淋得很是干净。叶尖上带着将要脱落,而又似乎有一股特别的力黏住无法落下的水滴。眼前的银杏树,枝叶繁茂,阳光的照射使它放着光。 雨是过去了,将近下了大半夜,到了早上稍晚一些,才放了晴,白云和乌云混合着在天空形成帷幕。 我打算着到河边走走的。看着天空的云,大片的稻田,玉米地和覆盖了半边土地的烟草。我没能思考什么了,这景色吸引了我,我被这景色给迷住了,故乡的景色啊!你多丽! 眼前是一片绿和着一片绿。绿是最喜人的,玉米地里高过玉米的几株台湾杉木,比玉米更绿,它的树影横跨着落到玉米叶上,杉树的顶尖上落坐着一只画眉,我靠近点,它便向着远方的松林飞去了。过了不久,我才惊讶到白云靠拢了整个天空了,这是太阳强巨的力量。 走下了一个有几棵银杏树的小坡,便到了河桥了,这桥有名,"天生桥",桥面的石栏是很陈旧的那种,表面粗糙。修了将近有四五十年了。我走到桥的中部便停住了,两只手向前扶住了桥栏。水流冲击,涌起,又往下流去。 眼前的一切都繁忙起来了。庙会,春节,人潮汹涌,大红马褂、青布大衣、牛仔短裤,在桥上穿行。转而这一切又都消失了,我在桥上呆呆痴望着,除了河水是流动和澎湃着的,周围四处都很平静,也偶尔飞过几只水鸟,从河东飞到河西,又或是从河西飞到河东去。我想多呆一会,看着河水从脚下流过,我总会不自觉地念起苏轼的"大江东去,浪淘尽……"。 "再走远些?" 往前一些,河水越激烈的涌动,河中横放着的大石头,一个个的,特别显眼。再前面点,景色秀丽,有好大一片河滩,上面长了好多细弱的竹节草,向着河岸蔓延。放牛的老人儿,看着这片翠绿,眼神都亮了,躺上去凹出一个大坑来,那柔软,可比得上龙床秀枕,等次日黎明来到,那坑就恢复了,一个躺着的病人,要是也可以这样,那得需要多大的力量,和怀有多光耀的希望啊。不能再去看一看了,我往回走,却还是总想往后回顾,那片翠绿,那凹陷后又会恢复的翠绿,不得见了。 行李整齐的放着,一个不算大的密码箱和书包依次排列着。奶奶帮我打理好行李之后。我打算着再去看一看爷爷,和他道别。 没到二叔家,远远的就看到爷爷坐在门口,他知道我会去看看他的,他在门口的小石凳上坐立不安,总不自觉的张望,他的大孙子要来和他道别了。看到爷爷似铜像的肤色,和在铜像肤色下的表情,我努力的寻找出路,逃离这种使我泣栗的怀情。话不多,说了几句便离开了。离开时,一种强大的力落到我的身上,它使我低下了头,久久不能平复。 父亲在邻居家做着他的活计,我听着铁锤敲击着石头的声音,一次比一比强烈。 ………… "爸,我走了。" 父亲抬起头,手里握着将要放下的铁锤。 "嗯,去了学校,把你的驾照考了,路上得当心点了。" 父亲话不多,去年去昆明念书,被偷的钱物,成了最后的道别。我看着父亲,阳光下古铜色的肤色,随即缓慢拿起铁锤,再看看父亲面前那个接近他三分之二高的大石头。我抬头看着天空,云是白的,天更蓝了,我喜欢天是蓝的,可这蓝是怎样的气人……我恍惚的觉得,在我的眼里天空多了几缕黑云。那强烈的力,又一次压到我的头顶,我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车来了,奶奶和我将行李放到车上,我坐进车里,轻轻带上车门。 车窗外的那两棵银杏,在阳光的照射下,依然闪烁着光芒,只是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了叶尖上的欲要滴落的水滴。 2017.9.23